“你叫什麽名字?”張何已經打算要抬舉這個仆役了,憑他這一身本事,在這裏做仆役的確暴殄天物。


    別說仆役,就算是給一個循行,都委屈他了。按照張何的想法,以這個人的學識,雖然不能直接就做少府,但是做一個書佐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畢竟人家可是懂好幾種文字,這方麵就算是張何本人也自愧不如的。


    想到這裏張何有些好奇:“以你的學識,做一個仆役太委屈了吧?為何不去應聘小史呢?”


    小史也就是雜務卑末之吏,叫得好聽點叫小史,不好聽的就是門下奔走,跑腿的。


    但就算這樣,小史畢竟算是吏,比仆役那可高級多了。


    所以張何想不通,以這個年輕人的才學,做小史、循行,都沒有問題,卻偏偏做了仆役,實在讓他費解。


    這個仆役笑了笑,並沒有辯解什麽。


    其實他本來是刑徒之子,按照大魏的律法,隻能生生世世做最卑賤的職業,比如仆役。就算他將來結婚生子,生下來的兒子也隻能做仆役,生下來女兒做丫鬟、娼妓。


    這種苦日子永世不得翻身,誰願意這麽一直被人唿來喝去?


    可是身份所限,他即使求學也不可得,罪人之子不得科舉,故而沒有一個私塾會收他,也沒有先生願意教他。


    那都是白費力氣,學來有什麽用呢?能做什麽呢?


    於是這個年輕人隻能做仆役,後來實在太窮活不下去,就跟著人去了鄭國邊城討生活。


    他的命運就是在這裏發生了轉折,那一年,秦朗剛剛來到百廢待興的南陽,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招募開始了。


    在南陽幹了一段時間之後,南陽不計較這些人的出身,免費上學。


    凡是有點上進心的都去上學了,畢竟知識學到肚子裏才能改變命運,於是這名仆役也進了學校。


    有了這個難得的機會,自然是十分刻苦,幾乎廢寢忘食,拚命的學習這些免費傳授的知識。


    像這個仆役一樣心懷改變命運想法的人還有很多,最後這些人都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隨風飄散到各地生根。


    他們的想法也是好的,有了才學,再編造一個南陽的假身份,就算是與苦難的過去做了永久告別,然後憑借學識展開新的人生。


    可是沒想到的是,他們學的那些“經典”,外麵並不認可,什麽“物理”,什麽“化學”,還有新醫學,根本就不被接受。


    所以就隻能再幹老本行,做一名仆役。


    當然,這些話,是沒辦法講給張何聽的,隻能永遠爛在肚子裏。


    張何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他已經打算重用這名仆役了。


    仆役也預感到了自己將徹底迎來人生中的轉折,雖然心中無比激動,但仍然表現出了足夠的冷靜。


    他向張何施禮道:“稟大人,小人叫做李昆。”


    張何點了點頭:“李昆,好名字!不過,以後你無需自稱小人了,改稱屬下。”


    李昆大喜,連忙跪下叩拜。


    張何笑道:“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府中書佐,月俸四百錢。”


    李昆再次叩謝,一次不經意的對話,就讓他的人生發生了逆轉,他一邊叩謝,一邊心裏也在感激滿天神佛,當然最感激的還是在南陽獲得了學習的機會。


    沒有這個機會,他仍然無法脫離他原本所在的那個階層。


    李昆激動不已,豈不知張何的心裏也不平靜。


    他的想法是必須找個機會盡快去南陽,把儒家遺失的經典,甚至把那位隱藏在南陽的大儒請出來,這對他來說可是意義非凡。


    隻要獲得儒家現存幾位大儒的認可,那麽這滔天之功,就全是他張何一個人的了。


    “李昆,像你們這樣的人,從南陽出來的還有多少?”


    張何心想,自己能慧眼識英才,別人未必就不能,如果像李昆這樣的人非常多,搞不好這個功勞還要被人搶走。


    李昆答道:“大概有上萬吧。”


    “多少?”張何差點沒跳起來,像李昆這樣的,如果有上萬的話,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畢竟李昆也隻在南陽學習了一年多點的時間,就已經能夠達到非常高的水準。如果上萬人都像李昆一樣,那還了得?


    不消幾年,南陽必將成為儒生的聖地啊。


    想到這裏,張何想要去南陽的心思就更重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不能走,除了相州之外,鎮州也是由他管理,這兩個地方都要了解透徹,要完成遲國公給他的重托,可不能僅聽別人的言語就輕信。


    因此張何打算孤身一人,先把相鎮兩州走一遍,一方麵算是了解風土人情,另一方麵也是對自己管轄的區域實情的一個了解和掌握。


    在軍中做軍司馬的經曆,讓張何明白,有很多事情,隻有自己親自去看,去問,去想,才能得到真實的答案。


    屬下的話,七分真三分假都已經算是實誠人了。


    九月下旬,當隆慶帶著濮陽縣最終所有稻田的產量迴京報喜的時候,張何也找了一個借口,要離開相鎮二州一段時間,政務暫時由治中韓鬆管理。


    接著他就為自己稍做裝扮,獨自一人飄然遠去了。


    魏國京都大業,隆慶正在眉飛色舞地向魏武帝匯報這一季在濮陽實驗稻田後總的糧食產量。


    “父皇!難以置信!真的難以置信!”


    盡管這段時間,濮陽縣猛增的水稻產量給他帶來的衝擊已經漸漸平息,可是當他向魏武帝分享這件事情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激動的心情。


    “父皇,每畝地增產三倍以上!最低三倍!最高甚至達到了五倍六倍!真的難以置信。”


    隆慶把最終的稻田產量明細單子列了出來,要求縣令曾平和各鄉的鄉老在詳單上按上手印,以證明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魏武帝初始還有些不信,可當他接過隆慶遞過來的詳單後,仔細看了上麵列出的各鄉土地麵積,第二季稻栽種的時間、畝數和收割時間,產量。


    終於,魏武帝的臉色由冷靜變為驚訝,再轉為凝重,最後才化為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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