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說道:“在下的確半年前去過一次南陽,但也隻是匆匆一瞥,我是賊曹,除了捕賊其他的方麵不太關注,就講講南陽的巡捕吧。”


    “哦?”張何來了興趣,也想聽聽南陽的巡捕到底是什麽樣的官職。


    賊曹說道:“我半年前因為追捕一個盜賊,聽說他躲到了南陽,於是帶著三四個兄弟,騎馬一起去了南陽。”


    “我們追捕人犯,都是憑借著江湖經驗,到了陌生的郡縣,全靠各地有過交情的朋友提供線索,這也是我們知道這個盜賊躲到了南陽的原因。”


    “我們四五個人,信心滿滿的去捉賊,沒想到一進南陽,就被巡捕給盯上了。”


    “當時我們並不知道,興衝衝按照朋友留下的地址登門,結果還沒等我們動手,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巡捕給摁住了。”


    “因為我們也是幹這行的,知道可能是自己的行為有些鬼鬼祟祟,所以引起了誤會,就沒有奮力反抗,被那些巡捕帶到了一個叫做巡捕房的地方,也就是在這裏,我第一次見識到了南陽跟我們的不同。”


    這個賊曹說了這麽多話,嘴裏有些幹,端起酒杯來喝了一杯美酒潤潤嗓子。


    有許多同僚還是第一次聽這位賊曹講述捉賊的故事,都催促他快點說。


    賊曹也不賣關子,繼續說道:“那個巡捕房很大,裏麵分出了各種不同功能的小屋,比如審訊室、關押室、會見室、辦公室等等。”


    “這些巡捕問明了我們的身份,又查驗了我們的印鑒腰牌,確認我們是來自相州的,這才請我們到會議室共議。”


    “原來這些南陽的賊曹,他們不叫賊曹,叫巡捕,這些巡捕早就發現那個盜賊進了南陽,但是他們按兵不動,要等那個盜賊的同夥過來,想把他們一網打盡。”


    賊曹一邊說一邊比劃著:“那個南陽的會議室裏麵,有牆壁這麽大的一個地圖,是按照南陽城實際描畫的,這張圖上街道的寬窄、長短、甚至房屋的高低,都標示得非常清楚。”


    “他們巡捕把南陽城分成了好多個片區,每一個片區都有許多巡捕在管理,這些巡捕又分為好多種,有專門巡邏的,就叫做巡捕,還有專門管理兇殺、盜搶等幹犯律法的,叫做律捕。不涉及律法,有民間糾紛的,叫做民巡,還有專門處理街道上人車行走的,叫做交巡。”


    聽到賊曹介紹到這裏,張何不知為什麽,忽然就想起了濮陽縣驛館裏碰到的那個秦朗,他說的把魚細分,同樣是類似的道理。


    所有不同功能、不同部位的,都單獨細分出來,這種方式與賊曹描述的巡捕細分極為相似。


    張何隻是微微皺眉,並沒有作聲,聽賊曹繼續說下去。


    “他們的信息十分靈通,早就掌握了那個盜賊的住處和去向,隨時有人盯著那裏。”


    “當盜賊的同夥都聚齊了之後,會議室裏麵已經坐滿了巡捕,都聽那個捕頭在布置任務。”


    “他們把一個帶著顏色的小旗放在地圖上,盜賊居住之處,然後在此居處的四麵八方,布置了多重巡捕。”


    “有的負責詐門,有的負責鎖拿,有負責疏散百姓,以免誤傷的,這次行動之中,交巡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們專門在街道上指揮行人和車輛何時停,何時走。”


    “當行動即將開始的時候,一聲令下,附近幾個街區的路口全都禁止通行,盜賊就算衝出來,沒有車也沒有馬,跟本逃不掉,隻能被捉。”


    “而且他們居然事先做了預演,猜測盜賊會往哪個方向逃竄,如何攔截,種種細節,猶如親見。”


    “說實話,我也做了多年賊曹,親手捉到獄中的賊人不計其數,但如此精密準確,猶如未卜先知一般,把賊人的每一個反應,每一步動向,都算得死死的,這種捉賊法真是平生僅見。”


    “他們最終不但未傷一人就捉住了這個賊人,還捉住了他的三個同夥,無一逃掉。”


    賊曹喝了一杯酒,歎息道:“我也自負是公門高手,威鎮相州宵小,可與南陽的這群同僚相比,實在慚愧。”


    “我那次去帶了三四名兄弟,都是做好了受傷甚至戰死的打算,因為這個賊人的武功高強,是一個亡命之徒,但是看了南陽巡捕們的捉賊法,簡直就像是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這就是我對南陽的印象,讓我不禁心生佩服,想要照著南陽去學,卻有許多東西都不知如何去做,如果真要比照南陽,恐怕得請南陽的巡捕來給我們講解許多東西。”


    賊曹的這番話算是一個引子,接下來又有幾個去過南陽的人分享了自己的看法。


    雖然是不同行業,觀察的視角也各不相同,但是最終結論卻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想要比照南陽,僅僅看過了就學著做是不可能做到的。


    南陽運行的那一套東西,必然有其內部的運行規律,如果不知道這些規律,隻能學到皮毛,而無法學到神髓。


    張何開始聽的時候,還能保持一個比較輕鬆的表情,可是隨著講述的人越來越多,講述的內容也難免摻雜一些主觀的看法。


    張何覺得照這樣說來,想要比照南陽,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暗中想道:聽大家說到南陽,無論是哪一行,全都細分得如此周密,整個社會如同一部精密的機器,相互牽動咬合,看起來行雲流水,可是要真正設計施行,定然有許多困難,不是輕易就可做到的。


    就像賊曹描述的巡捕,比起其他郡縣的巡捕,這些巡捕何止是多,細分到這種程度,光是人員就非常龐大了,而這樣的機構還僅僅是南陽社會的一角而已。


    而涉及一個郡城的方方麵麵,如果都這麽細分下去的話,憑郡府裏的那幾個可憐的人手,是怎麽忙得過來的?


    要知道相州比南陽郡高了一級,也就是這三十多人的官吏而已。


    就算加上州牧府上的各種書佐、循行、小史等,也頂多百十個人。這些人全加起來,要接管南陽如此繁雜的政務,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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