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魏武還沒開口提到南陽政績的事情,張青這邊就已經開始爆負麵了。


    “張禦史可詳細說來。”一早上就事事不順,魏武的驢臉拉得更長了。


    張青說道:“臣聞南陽小郡,盜匪橫行,地與鄭相鄰,為商旅所必經。新任郡守秦朗,以剿匪為由,私蓄甲兵,意圖謀反,望陛下降旨徹查。”


    郡守沒有兵權。


    所有兵權都在州府一級,郡守比縣令高一級,仍然沒有兵權。按道理來講,州牧是一州軍事長官,兵權都在州牧那裏,除此之外,在武力方麵郡縣隻有官差可用。


    南陽郡歸屬襄陽府管理,設鄧州軍一支,駐守於襄陽。


    其實這支軍本應駐守南陽,戍守邊境,以防鄭軍。


    但是十二年前一場大災,死人無數,連同鄧州軍也都死得幹幹淨淨。


    接下來的事情就有趣了,鄧州軍人都死光了,但是編製還在,於是襄陽府年年仍報滿額的軍餉。


    也就是說,襄陽吃鄧州軍的空餉已經吃了整整十一年了。直到去年秦朗上任,魏武查出原南陽郡守王巒已經病死多年,這才停掉了這部分軍餉。


    當然魏武不可能不追究此事,兵部說戍邊部隊沒有陛下旨意不敢調度,所以一直不知情。


    襄陽府那邊說軍餉不經過州府,所以不知道誰拿去了。


    如果下令嚴查的話,這些借口托辭一查就漏。魏武之所以遲遲未動,正是在暗中查證。


    因為欺瞞魏武十年之久,這件事可不是一兩個官員能夠做到的,必然有一張巨大的關係網,不知有多少官員參與其中。


    如果魏武大張旗鼓去查,很可能線索就會中斷。


    而他命人暗中調查,雖然進度緩慢,但是隻要小心謹慎,就不會打草驚蛇。


    張青的奏本,雖然是針對秦朗,但是魏武知道,一旦去查,就避免不了要觸及上一任郡守王巒的事情。


    或者說,那些勾結在一起的官員,難免會猜測,焉知這不是打著幌子明查秦朗,實際暗查王巒呢?


    魏武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張青的奏本。


    一是涉及謀反,雖然魏武不信,但不得不裝裝樣子。


    他明知道秦朗不可能謀反,也不需要謀反,現在秦朗隻要開口說一聲,天下十國巴不得請他去,而且全都是高官厚祿,怎麽也得是個丞相起步啊。


    就算秦朗非要當這個魏國皇帝,也不用私蓄甲兵,直接大炮轟過去,魏國士卒一樣擋不住。


    所以魏武並不相信張青的話。


    魏武知道秦朗的這些情況,但是文武百官不知道。而且涉及謀反的事情都不查,反倒讓人懷疑了。


    “嗯,朕知道了。那不如,就派……”


    魏武打量著殿內諸臣,想著怎麽著也得找個不靠譜的去查才行。


    最好是又懶又無能,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的那種,去了之後隨便一應付即可交差。


    這樣秦朗的事情就可以很輕易的應付過去。


    那麽派誰去呢?


    魏國的文臣裏麵,這麽廢材的還真不多。


    老臣之中,數丞相最為老成持重,上次魏武微服私訪,出宮親自考核地方官員,停留在了武陵,後來隆慶、陳皇後和霓裳都去了武陵,甚至兵部尚書和太醫院都去了。


    多虧了丞相在京城主持大局,所以丞相提拔起來的人都算是老成持重,要麽就是盡忠職守,這些人都不能用。


    近些年魏武也選拔了一些新人,都是些出類拔萃的飽學之士。


    如果這些盡忠職守,做事認真的人去了,關於秦朗的謠言應該是可以輕鬆破解,不過南陽有許多不合規之處,難免要落到這些人的眼中。


    魏武上次去南陽,知道秦朗在那裏做的許多事情是不合朝廷法度的,但是為了發展南陽,些許小節不必太過追究。


    但是如果派那些辦事認真的大臣去的話,發現問題不可能不報,到時候又是一件麻煩事。


    而且萬一關於南陽上任郡守王巒的事情或者鄧州軍的事情恰好有線索,到底是查還是不查?


    不查的話許多大臣會不理解,查的話又會打亂魏武的布局。


    所以魏武幹脆要選一個糊塗官去辦這件事情才好。


    “就派……張忱去吧。”


    魏武在腦海裏一陣搜刮,好不容易想起了這個人的名字。


    張忱,禮部精膳司員外郎,其實就是廚師長。


    專門負責祭祀時、還有接待來賓時,或者國宴時的飯菜準備。


    之所以魏武能記得禮部下麵一個員外郎的名字,是因為這家夥不務正業,本職工作幹不明白,湯菜一塌糊塗,但是玩倒是搞得熱火朝天。


    這家夥最愛玩,什麽投壺、射覆、蹴鞠、馬球、踏青、賽龍舟、蕩秋千、放風箏、鬥蛐蛐等等,無一不會,無一不精。


    結果在一次國宴上出了差錯,把山丹的根當荸薺放到了菜裏麵,得虧是主持國宴的禮部尚書發現不對,及時把這道菜撤下,這才避免了一場危機。


    否則大家吃了倒不至於被毒死,但是一場折騰肯定是免不了的了。最後一追查,發現是張忱因為玩,收集的山丹根和荸薺放混了。


    因為這件事,魏武對這個犯了錯誤的家夥印象深刻,記得當時並沒有太過追究責任,隻是免去了張忱的職務,沒有抓去做牢。


    後來張忱的朋友一力舉薦,魏武叫他去太史曹做一名司曆,相當於用個閑職養老了。


    太史曹就是掌管天象曆法的地方,全是高端人才,精通算術、天文等專業知識,且大多數是世代父子相傳。


    張忱對於這些都不懂,否則也不會在禮部當廚師長,所以就算是在太史曹養老。


    魏武說出張忱這個名字之後,殿內的眾臣都懵了。


    張忱是誰呀?怎麽沒聽過啊?


    眾臣都以為這麽嚴重的事情,涉及謀反,怎麽著也得派個能臣幹吏吧,而且這事明擺著非常難辦。


    因為南陽現在的情況如火如荼,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聽說過十國貿易聯盟。


    南陽自作主張代表了魏國,魏武居然都沒有說一句重話,甚至提起這件事還很欣然,可見魏皇對待南陽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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