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自己開了後門剛剛招聘的三個吏員剛上任就鬧了個大事件,這讓秦朗的麵子上實在有些掛不住,不得不暫時放下手裏的事情,親自過問事情經過。


    因為沒有旁觀者,所以這算是南陽版的羅生門。


    警衛所的積年老吏都覺得這個事情是很難辦的,互毆的雙方都在爭辯自己才是無辜的。


    農人說是韓師先動了手,韓師說是農人先動了手。


    兩人各執一詞,偏偏還沒有目擊證人,大家都十分為難。


    正在這時,警衛所門外傳來通報聲:“郡守大人到!”


    於是不管韓師還是警衛所的吏員,都紛紛站起來,迎接這位南陽土皇帝的到來。


    跟著秦朗一起的,還有魏武和隆慶。


    原來將近年終歲尾,魏武和隆慶打算迴京,考慮到秦朗和霓裳的婚事,魏武想帶著秦朗一起迴去,直接把婚事辦了。


    他們兩個剛找到秦朗還沒說這件事,就接到報告說有新任吏員與治下百姓互毆,因為沒有證人,雙方各執一詞,秦朗不得不出麵進行處理。


    魏武和隆慶索性沒事,就跟著一起看看熱鬧。


    而且他們也很好奇,這種各執一詞的案子連積年老吏都沒法斷案,秦朗去了又會如何應對呢。


    三個人去了警衛所,魏武和隆慶純粹作為一個旁觀者,就是想看秦朗怎麽斷。所以兩個人進了屋子,直接去旁邊的客位座下,一言不發。


    秦朗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主位上,叫來了一個做文書工作的小吏,說道:“一會兒我會讓他們一個一個的說,你就一個一個的記,每一句話都要記下來,不許遺漏,聽明白了嗎?”


    小吏點頭,搬了一張小桌就坐在秦朗的身旁,準備好筆墨開始記錄。


    秦朗隨手一指韓師:“你剛上任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就由你先說吧。”


    說實話韓師並沒把秦朗放在眼裏,一個郡守而已,他身為皇子,不知見過多少郡守,哪個不是對他點頭哈腰。


    這還是他第一次站在自己的“上官”麵前,多多少少有點不自在。


    可是想到他們三兄弟的臥底大計,韓師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先是穩當當對著秦朗行了一個禮,開口說道:“稟郡守大人,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韓師畢竟是皇子,口才已經是訓練過的,遣詞用句都非常講究,對事物的描述相對準確,條理十分清晰。


    於是他把去做安全檢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首先他承認了自己的過失,沒有克製。事實上處於那種狀態下,也很少有人能夠做到完全克製。


    秦朗不置可否,隻是看了一眼身旁小吏的記錄是否完成,又從頭到尾讀了一遍,跟剛才韓師所說的都能對上。


    就擺了擺手,讓韓師先坐到一邊不要出聲,開始詢問那個農人。


    這家夥被韓師打得鼻青臉腫,一個勁兒的喊冤叫苦,再加上警衛所這麽多人,連南陽郡守秦大人都來了,就更不敢說是自己出言不遜了,千方百計往自己臉上貼金。


    “青天大老爺啊,我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哪敢跟官老爺起衝突啊……”


    於是在這個家夥的嘴裏,事情又是另外一個樣子。


    秦朗也不打斷他,隻是讓他從頭到尾把事情說一遍。


    魏武和隆慶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解,私下裏交談:“父……親,我看這件事很難判斷誰是誰非啊。發生衝突時隻有他們兩個,沒人能說清當時到底是怎麽迴事,這還怎麽斷案。”


    魏武有意考校隆慶,便問道:“那麽如果你是秦朗,又該如何了斷此事啊?”


    隆慶是魏國太子,即是國之儲君,以後要麵對許多類似的事情,如何取舍,實在是對人君才器的考驗。


    隆慶知道這是父皇在有意考校他,如果迴答不能讓魏武滿意,說不定又會被罵逆子,但是要想給出一個完美答案,幾乎不可能。


    隆慶想道,既然父皇問我如何了斷,顯然重點在“如何了斷”這四個字上。


    這說明什麽?說明魏武也知道此案無解,他要的是,當一位人君麵對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爛賬,還必須要給出一個評判時,應該如何取舍。


    這樣一想,隆慶立刻就有了思路,這件事顯然最後依靠的就是所謂的“聖心獨裁”。


    其實就是最後皇帝說了算,皇帝想讓誰贏,誰就能贏。


    那麽魏武的問題其實就是,當發生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時,隆慶如果作為皇帝,是打算讓誰贏。


    那麽事情就簡單了,首先當事雙方一為農人,一為吏員。在隆慶看來,朝廷與百姓的關係,是天子代天牧守四方,是執鞭的牧羊人。


    官員是輔助牧羊人管理羊群的牧羊犬,百姓自然就是羊。


    當羊和牧羊犬起了衝突時,毫無疑問,牧羊犬是自己這一邊的,必須支持。


    於是隆慶壓低聲音迴複他老爹:“爹,兒子覺得應該判韓師無罪,農人有罪。”


    魏武搖了搖頭,顯然覺得隆慶的答案並不合自己的意。


    此時堂下的農人已經把事情的過程述說了一遍,當然他的說法是偏向他自己有利那一麵,不但把爭執的起因扣到韓師的頭上,把互毆先動手的一方也說成是韓師。


    反正又沒有別人看見,這個家夥就可以毫不顧忌地撒謊。


    雙方都述說完畢後,魏武和隆慶,包括屋子一側坐著的吏員們,都覺得這件事棘手難辦。


    紛紛私下交頭接耳,互相交流看法。


    “老劉,你覺得這案子還能審下去了嗎?”


    “老黃啊,這還審個屁呀,審一萬遍也是這麽迴事啊,畢竟當時沒有人看見,怎麽說都行。”


    “我們看秦大人是怎麽斷的吧。”


    “是啊,看看我們的郡守大人如何處理。”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坐在主位上的秦朗,秦朗打了個哈欠,拿起身旁小吏記錄的本子看了一遍,點點頭。


    然後一指韓師:“你把今天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再說一遍!”


    然後把本子還給小吏:“接著記錄,不得錯漏。”


    韓師不知道秦朗在搞什麽花樣,隻好老老實實地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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