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收子的動作一頓,波瀾不驚的眼裏很快閃過一絲慌亂,聲音發緊,“大師這是何意?”


    不歸大師往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含笑道:“陛下,老衲這些日子雖然都待在後殿,但對宮裏發生的事也有所耳聞——比如女鬼什麽的。”


    永安帝擰了下眉,語氣很是不快,“你到底想說什麽?”


    不歸大師並沒有被皇帝嗬斥的自覺,依舊笑吟吟地與他對視,不緊不慢道:“陛下,斯人已逝,放手吧!


    雖然為了起陣,她必須做你的皇後,但陛下卻不應該深陷進去。畢竟人鬼殊途,時間久了,對你對她都沒有好處。她若留戀於此,那陣就不過是徒勞。”


    說罷,他的視線就移到了永安帝的身側,盯著一處虛無看了一會兒。


    姝音像是被他的目光燙到了一樣,連忙跳開了,躲到了永安帝的身後。她毫不懷疑,這和尚能隨時拿出什麽法器把她給收了。


    “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麽的。”不歸大師喃喃念了一句,也不知是對誰說的。


    永安帝的下頜繃得很緊,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朕知道該怎麽做了。”


    不歸大師斂了嘴角的笑意,很是鄭重地問道:“陛下真考慮清楚了?起陣後,就沒有迴頭路可走了。”


    永安帝的薄唇微微一勾,神色嘲諷,“朕本就沒有迴頭路可走,一切都晚了。隻希望她還有機會吧。”


    不歸大師唉聲歎氣地搖了搖頭,眉眼帶起一抹悲憫,“時間快到了,你去吧。”


    姝音隨後又跟著永安帝七拐八拐,來到了上次的那個冰窖。大概是過了不少時日,就算用了冰,姝音還是覺得躺在那裏的自己好似變了些。


    她不忍再看,驚惶地別開了眼。


    永安帝麵不改色地站在那裏,眼神溫柔地看著她,“別擔心,還有七日,你就能入土為安了。大師說你到時就必須要走了,我……雖然很舍不得,卻也隻能放你離開。因為我知道,你離開這裏後,能去更好的地方。”


    姝音的眉心動了動,心裏對他所說的“更好的地方”有些在意。


    ……她能去哪裏?


    “你那時大概都不會記得我了。”永安帝很輕地笑了一聲,幽深的眸光卻浮出一絲黯然。他從衣襟裏摸出一支花釵,放在了冰棺內,“你若是能記得我是你的夫君就好了。”


    姝音認出這支二叔曾經送給過她的雙鳳紋鑲寶玉花金釵——他母親留下的遺物。


    “這樣也許你就能找到我了。”永安帝嘴角的笑意越發苦澀,有些自嘲地說道:“我要是太愚笨,一時認不出你,你也不要輕易放棄我,好不好?”


    “若我實在是冥頑不靈,你又更願意過平靜的日子,那這次就尋個好人家再嫁吧。隻是陸承輿不行,你一定要盡快與他和離,不要對他存有什麽念想,他不是你的良人。”


    永安帝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就像在耳邊炸開一道驚雷,震得姝音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也讓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能重活一次,才不是什麽老天爺的恩典,而是這人做了什麽……


    永安帝沉默了下來,目光中泛著絲絲縷縷的眷戀,“我讓人給你定做的朝服和鳳冠都已經準備好了,過幾日我給你換上,希望你多少還記得一點——你是我的皇後,我唯一的皇後。”


    姝音眼眶一熱,淚水瞬間就決了堤。


    “陛下,時間到了。”不歸大師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永安帝沒有再說什麽,從袖子裏拿出一把匕首,利落的抽開刀鞘,然後再拉開自己的衣襟,把刀尖對準了心口的位置。


    他的動作連貫又沒有絲毫的遲疑,就像是做過上百次、上千次一樣。


    “不要!不要!”姝音已經明白他要做什麽了,痛哭著嘶吼起來,可卻什麽都阻止不了。


    永安帝拿刃的手稍一用力,他心口那處還沒結痂的傷疤又再次被劃開,赤紅的鮮血霎時就冒了出來。


    不歸大師走了過來,舉起手裏一個巴掌大的琉璃瓶子,讓永安帝的心頭之血順著刀尖,一滴一滴地落入了瓶中。


    姝音難以置信地瞪圓了雙眼,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卻也能猜得出這肯定與自己的重生有關。


    “你現在知道了。”不歸大師毫無預兆地向她看了過來,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臉上,恍若真的能看到她一樣。


    姝音不由一愣,隨即也反應了過來,冷聲質問:“你究竟讓他做了什麽?”


    不歸大師並不說話,抬手一揮,四周霎時就暗了下來。姝音唿吸一窒,隻覺得自己猶如墜入了無底的深淵,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一股冰寒之中。


    下一刻,周圍又漸漸亮了起來。


    姝音舒出一口氣,很快就發現自己依然還站在冰窖之中,但似乎又有哪裏不一樣了。她看到在冰棺裏的自己換上了整套的皇後朝服,永安帝也穿著帝王袞冕,就連總是穿得灰撲撲的不歸大師也好好拾掇了一番。


    耳邊有僧人們低沉誦經的聲音,又好像有道人叨念口訣的聲音,但姝音卻看不到人,仿佛他們隔著一層什麽東西。


    “陛下,請拿好。”不歸大師把手中的琉璃瓶交給了永安帝,就走到正中的高台上盤腿坐下,極是嚴肅地說道:“時辰一到,陛下就把手中的帝心之血倒入陣眼,用以引導逆行天地之力,為皇後娘娘搏得一線生機。”


    永安帝淡然地頷首,一步步走到冰棺旁,冕旒晃動中,發出了清脆的玉石碰撞之音,直擊得人心頭發顫。


    姝音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心,全身都僵硬了起來,她想要阻止這一切,卻又不知該怎麽做,不管她怎麽喊怎麽勸,都沒有人有任何反應。


    她焦急地想做點什麽,卻發現這冰窖裏連根蠟燭都沒有,隻有閃著瑩瑩冷光的夜明珠,她連最後一絲與他交流的機會都沒有。


    “別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永安帝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樣,垂眸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可能不讚同,但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也是我們唯一可能重頭來過的機會。不管希望多麽渺茫,我都要盡力試一試!”


    姝音早已泣不成聲,心尖好像被人用力攥住,越收越緊,痛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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