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華有些愣愣地看著他,心底那處最堅硬的地方好似被觸碰了一下,漸漸變得柔軟起來。


    她和宋迫初初成婚的前兩年,也曾甜蜜過,那時的她從不怯於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喜歡就是喜歡,很輕易就能說出口。她就像一頭勇往直前的小獸,單純又熱烈,直到宋迫帶迴了那個女人,給了她迎頭痛擊。


    過往的一切柔情蜜意瞬間就變成了一出笑話,而她那毫無保留的心意也被人踐踏得徹徹底底。


    ……她很害怕,很怕會重蹈覆轍。


    可那些都不是蕭鉞的錯啊!她不應該被過去綁住了手腳就為現在這段感情帶上枷鎖,這對蕭鉞不公平。喜歡就是喜歡,她不應該害怕受傷就隱藏自己的感受。


    就算蕭鉞不能迴以她同樣的感情,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至少能讓他正視自己對他的心意。


    寧華深深唿出一口氣,直視著他啟唇道:“鉞哥兒,我……”


    “阿寧,你先聽我說。”蕭鉞開口打斷了她,眼底浮出一絲愧疚,“這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把夏芝的事與你說清楚的。我以為不提起就已經擺明了我的態度,哪知會讓你誤會得更深。阿寧,讓你難受了,對不起。”


    聽他這麽說,寧華心裏那點委屈就好似找到了出口,瞬間就爆發了出來,讓她的眼睛起了霧,卻又倔強地隱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見她這副模樣,蕭鉞既心疼又好笑,“傻阿寧,在我麵前還裝什麽堅強,扮什麽灑脫?你是什麽樣的,我很清楚。我惹你不高興了,隻管找我出氣就好,可不許再憋在心裏或自己胡思亂想了。”


    寧華輕哼一聲,在他胸口處發泄似的咬了一口,嬌聲質問:“你是不是對夏芝還念念不忘?不然怎麽還留著她寫給你的信,做給你的荷包?”


    終於問出來了。


    蕭鉞裝著被她咬疼了的樣子,眼裏卻閃著盈盈的笑意,沉聲解釋:“那些東西,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怎麽還保存著。大概是之前我重傷那次,阿娘就把我在軍營的東西都收拾歸整了起來。”


    若他那次死了,阿娘肯定會把這些勞什子都一把火燒了;但他最後又活下來了,這些東西便沒那麽礙眼了,才得以留存。


    寧華不覺得他會騙自己,特別是那堆東西裏確實還夾雜著幾本劣質的避火圖,怎麽看都不像是故意珍藏的。


    她吸了吸鼻子,越發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明明一點小事張嘴問清楚就好了,可她卻仿佛那驚弓之鳥,一下子就縮迴了自己築起的巢穴裏。歸根到底,是她自己對這段感情的防備心太重,無法全心全意地對待。


    蕭鉞在她有些羞赧的臉頰上輕輕撫了撫,柔聲道:“我和她定過親,十幾歲的時候也確實把她放在心裏過,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對她早已不是那樣的感情了,沒有念念不忘,也沒有刻骨銘心,隻是一段過去,就此而已。”


    他那時隻有十幾歲,比現在還要懵懂,對情愛之事更是一竅不通,隻知道偶爾見到鄰家的那個小姐姐了會臉紅心跳。後來他們又定了親,夏芝在他心裏自然就又不一樣了。


    他本以為那人會是自己的妻子,可後來發生的事卻無情的扯斷了他們之間本就薄弱的那點青澀情意。


    他最初那幾年確實傷心過、糾結過,但更多的是少年人的心高氣傲被現實打敗後的不甘和疑惑——他們的感情明明這麽好,為什麽夏芝不像在信裏曾對他說過的那樣死心塌地,生死相隨?


    現在迴想起來,少年人的海誓山盟就像天邊的雲,潔白純淨,卻又虛無縹緲,一陣風過來就能吹散。


    可那也不是夏芝的錯,他和她之間本就沒有多深刻的牽絆,隻是一點朦朧的好感罷了。若這點好感能順利發展下去,他們說不定也能成為一對恩愛的夫妻。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他和夏芝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他命裏的那個人,是顧寧。


    蕭鉞雙手攬在她的腰間,把人帶到自己的懷裏,垂眸看著她的眼睛,滿目認真,“阿寧,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信我?”


    寧華的心一下子漏跳了好幾拍,抓住他肩膀的手指不自覺蜷了起來,咬著唇點了點頭,“我信!”


    聲音裏的堅定讓蕭鉞不禁嘴角上揚。


    “那現在換我了。”蕭鉞霎時斂了笑意,語氣莫名地說:“我都交代清楚了,你也該交代一下了吧。”


    寧華怔了怔,本還染了水汽的眼睛一下子就帶了笑,大大方方道:“我和宋迫那點事,你還不清楚嗎?”


    蕭鉞自然是清楚的,這兩人成親的時候,他在場;這兩人蜜裏調油的時候,他聽他娘嘮叨過;這兩人因為納妾之事鬧翻了,他聽他娘說起過;就連這兩人義絕,也是因為他這個導火索……


    越是清楚這些內情,他心裏就越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不是介意,也不是疙瘩,就是有一種對過往之事無力改變的悵然之感。


    寧華怕他多想,又解釋了兩句,“我對他別說情意,就是想起來都會覺得晦氣,都會埋怨自己當時眼瞎,怎麽會看上這麽一個虛偽的人。”


    蕭鉞勾著唇,打趣:“你不就是被他年少時那副皮囊迷惑住了!”


    這一點寧華無法反駁,她那時候確實就是看中了宋迫的外貌。


    “……你身邊那個長得挺好的侍衛叫什麽來著?他跟了你很多年了嗎?”蕭鉞裝作隨意地問道。


    寧華的眉心動了動,驀地就意識到了點什麽,眸光浮出一絲促狹,“鉞哥兒,你是不是吃醋了?”


    蕭鉞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又露出些羞惱的神情,嘴硬道:“沒有!我就隻是因為今兒見著他了,隨口問問。”


    寧華長長哦了一聲,卻並不迴答他的問題。


    蕭鉞貼在她腰間的手掌一點一點收緊,直到兩人毫無距離地貼在一起。他喉結滾了滾,貼在她耳邊又問了一遍:“他是不是跟了你很多年了?”


    “鉞哥兒,你是不是吃醋了?”寧華也固執地問了一遍。


    蕭鉞頓了頓,這次就很幹脆地承認了下來,“是,我吃醋了!隻要想到他能時時刻刻都跟在你的身邊,我心裏就酸得不行。”


    寧華笑眼彎彎地看著他,心裏比吃了蜜還甜,望著他的眼睛坦白道:“鉞哥兒,我其實在很久之前就對你動心了,在畫舫那次吻了你,也是因為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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