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顧珩迴到坤寧宮時,已經很晚了。姝音知道他這些日子很是辛苦忙碌,晚膳也吃得簡單,便吩咐人把準備的夜宵端了上來。


    顧珩確實有些餓了,坐下來便開吃。


    姝音挺心疼的,一邊給他布菜,一邊與他說著孩子們的趣事。當聽說珠珠已經會背千字文的時候,顧珩頓了頓,深邃的眸底霎時浮出濃濃的驕傲,“我們珠珠就是聰慧!”


    姝音笑起來,又為他夾了一塊羊蹄水晶燴,視線落到他微微翕動的薄唇上,忽然也覺得有些餓了。


    顧珩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翹了翹唇角,貼心地夾起一塊水晶燴送到她的嘴邊。


    姝音剛要張嘴,卻忽然感到有些惡心,胃裏還小小的翻騰了一下。她驀地意識到了什麽,不露聲色地往後避了避,柔柔道:“夜裏吃肉太膩了,我吃不下。”


    顧珩也沒有勉強,反正他知道她真正想吃的是什麽……


    等他用過膳,姝音才緩緩開口把白日裏發生的事說了出來,“我問過長樂了,她自己對英國公家的小九是沒什麽想法的,二叔怎麽看?”


    顧珩的神態頗為從容,不緊不慢道:“長樂自己看不上那當然就罷了。姝兒可以讓英國公家放心,我不是那種會賜婚讓人當贅婿的昏君。長樂的親事,當然是她自己喜歡最重要。”


    姝音點點頭,又委婉地說起了長樂更喜歡溫潤如玉的讀書人,提醒:“你給她挑選夫婿的時候可記著這點了。”


    顧珩自是應下來。


    “不早了,我們睡吧。”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就自顧自地往裏間去了。


    姝音當然讀懂了他的暗示,可是她心底隱隱有個感覺……


    趁著某人沐浴的間隙,姝音仔細想了想自己近些日子的異常:情緒確實很容易波動,心裏還有些躁,這個月的月事也遲了幾日,再加上剛剛聞到肉味後那股熟悉的反胃感……


    姝音的心激動地跳起來——她大概是又有了!


    因為有了這個猜測,兩人就寢後,某人那火熱的身軀貼上來時自然就被婉拒了。顧珩怔住,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姝兒可是哪裏不舒服?”


    “不是。”姝音立刻否認,也不想他誤會什麽,便在他懷裏轉過身,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還不確定,但我覺得應該就是了。”姝音又補充了一句。


    她已不是第一次做母親,懷孕之初的很多反應她都很熟悉了,多半是沒有弄錯的。


    顧珩一時沒有迴過神,半晌才伸出手,慢慢撫摸到她如今還平坦的小腹,有些難以置信地喃喃:“又有了?”


    姝音有些好笑,佯裝不悅地說:“怎麽?你不喜歡?”


    黑暗中,顧珩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能小心翼翼把她攬到身前,口吻十足鄭重,“安哥兒還沒滿周歲,你這麽快又有了,我擔心你會辛苦。”


    想到姝音懷安哥兒之初時的各種不適和難受,顧珩到現在都還覺得心有餘悸。


    “沒事的。”姝音在他下巴上輕輕吻了吻,安撫道:“二叔別擔心,不是每次懷孕都會像上次一樣,我現在一點也不難受,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這次一定會不一樣的。”


    顧珩沒有說話,隻是把她又抱緊了些。


    ……但願這次會不一樣吧!


    翌日一早,顧珩在去宸元殿前,就派人去宣了太醫。院使梁盛年事已高,顧珩還特意派人給他準備了肩輿。進殿後,看見帝後二人都無病容,他的心裏就依稀察覺到了什麽。


    一把脈,果然如此——少陰動甚,往來流利,指下圓滑,如盤走珠。雖然時日尚淺,但確實是喜脈!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梁盛立刻起身向二人道喜,眉開眼笑道:“娘娘懷孕一月有餘,胎像穩固,並無任何不妥,也無需用藥,娘娘平日裏隻需仔細些便可。”


    顧珩又不放心地抓著梁盛問了一通問題才把人放走了。


    姝音摸了摸肚子,嘴角不禁揚了起來,聲音一片柔軟,“二叔,我們又有孩子了。”


    顧珩也是百感交集,本以為今生與孩兒無緣,卻沒想到自己的骨血就這麽接二連三的來了。他從身後把人圈到懷裏,大掌握住她撫在小腹的手,輕歎:“隻是又要辛苦姝兒了。”


    姝音笑著搖了搖頭,雖然懷孕有時候是不太舒服,可她卻覺得很滿足,很安心。


    “二叔,我們都別擔憂,一起好好期待娃娃的到來,好不好?”


    顧珩沉溺在她滿是歡欣的眼眸裏,不由得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也漸漸鬆了下來。


    這可是他和姝兒的骨血,他又怎麽可能會不期待呢?


    --


    就在帝後二人沉浸在喜悅之中時,蕭鉞這個大理寺卿又被叫到了命案現場。


    這次死的依舊是今次的貢士。


    他進屋後,隻看了一眼屍體,便知道事情麻煩了。這人的脖頸有明顯的傷口,雙眼也被人挖了,隻留下兩個血窟窿。


    和上一個死者鄭昂的死狀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評事許鬆立刻上前與他交代了情況:“此人名叫羅和正,是上京赴考的士子,山西平陽府人。與自己的小廝羅五一起租住在這裏。他這人不怎麽好熱鬧,放榜後也沒怎麽和同窗們聚會,一直就待在家裏準備接下來的殿試,日日苦讀到半夜。因為讀書時不喜人打擾,便沒讓小廝隨身伺候。今晨羅五來叫自家主子起床時,才發現他已經死了。”


    “這個羅五半夜裏就沒有聽到什麽響動?”蕭鉞問。


    許鬆立刻讓人把角落裏那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年輕男子領了過來,厲聲道:“把事情跟我們大人再說一遍。”


    羅五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哭嚎起來:“小的真的什麽都沒聽到!主子讀書很是用功,又嫌小的在一旁礙事,就早早把我打發出去了。可小的也沒有偷懶,就在門外守著,等到屋內熄了燈,小的才去隔壁的耳房睡下。哪知一覺醒了,主子就、主子就……嗚嗚嗚嗚嗚嗚……”


    蕭鉞麵不改色地看著他,平靜發問:“你的主子可與什麽人結了怨?”


    “絕對沒有!”羅五拚命地搖頭,淒聲道:“我家主子性子隨和寬厚,對我們這些下人都從不大聲說話,對其他人就更是以禮相待了,哪裏會與人結怨?”


    想著屍體那殘缺的部分,蕭鉞接著又問:“他可認識一個叫鄭昂的士子?”


    羅五想了想,臉上浮出些茫然,“小的不清楚。”


    “帶他迴去,讓他認一認鄭昂的屍體。”蕭鉞的眉間一片冷凝。


    這兩件案子肯定有某種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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