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暖閣的那一刻,姝音的心裏其實就已經猜到屋內之人多半不是寧華。她本可以轉頭就走,但卻還是想再見他一麵,就算他是皇帝,有些問題她也要問清楚!


    姝音用盡全力推開他,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下心裏的那股怒火,淡聲道:“陛下自重!”說完,她退開一步,欲下跪行禮,口稱:“臣女叩請皇上萬福金安!”


    顧珩怎麽可能會讓她在自己麵前跪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語氣裏帶了點懇求,“姝音,你別這樣!你聽我好好跟你解釋,好不好?”


    姝音不語,視線移到他拽著自己胳膊的大手之上,眉眼一片冰涼。


    顧珩感覺出她的疏離,無奈鬆開手,垂著眼沉沉凝望著她,半晌歎息一聲後緩緩開口:“姝音,我並不是故意要欺騙你的。去歲在雲迴寺與你相遇,也著實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當時並不欲被人知道行蹤,所以就沒有以真實身份示人,而那之後我又——”


    姝音勾了勾唇,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己誤會了。陛下從沒在我麵前說過自己是蕭世子,這都是我自作聰明地猜測罷了,如何能怪您?要怪也隻能怪我自己識人不清!”


    顧珩要是聽不出她話裏的譏諷,就是白活這麽多年了。他向她走近一步,看著偏過頭倔強的不肯與自己對視的小婦人,心底暗暗揪成了一團。


    他倒希望她怪他怨她,打他都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疏離淡漠,仿佛他們從不相識、從不相知。


    顧珩有些心急,又向她走近了一步,霸道的把她虛虛圈在身前,“姝音,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由著你一直誤會下去,應該早一點坦白。隻是我如今的身份也讓我有很多顧慮,我害怕你知道真相後,就不會像那樣和我相處了。”


    姝音長長的睫毛扇了扇,遮住了眼眸裏的閃爍。


    如果她一早就知道他是皇上,確實不會與他偷偷私下往來,也不會全心全意信任他接受他的幫助,更不會發展到後來傻傻交付出自己的真心……


    想到這裏,姝音不禁悲從中來,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先是一顆兩顆,然後眼淚便如秋雨般連綿不斷,瞬間就模糊了視線。


    自己怎麽這麽傻,什麽都沒搞清楚就輕易相信了他的心意?


    重迴一次,她依然逃不過被男人哄騙的命運!陸承輿哄她年幼無知,欺她辱她怠慢她!這人呢?應該也是覺得她年紀小又懵懵懂懂,很好玩吧?


    他之所以不介意自己成過親還帶著個孩子,不過是因為根本沒想過要與自己真的怎麽樣吧!一個連他真實身份都不知道的消遣玩意兒,考慮那麽多做什麽?


    想想自己還曾認真考慮過和他在一起不合適,大長公主殿下不會喜歡和離過的婦人做兒媳婦就覺得可悲、可笑!


    他說不定都在背後嘲笑自己愚蠢!


    顧珩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腳亂地為她拭淚。他活了將近三十年,甚少與女子相處,也從沒惹哭過哪個女人,一時除了說“別哭”兩個字,也不知該如何哄人。


    姝音哭得悄無聲息,斷了線的淚水仿佛都落在顧珩柔軟的心尖,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顧珩再也控製不住,雙臂一攬就把人撈到懷裏緊緊抱著,嗓音一片溫柔:“姝音,別哭了,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別哭了好不好?”


    姝音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既不掙紮也不反抗,一種認命的麻木感湧上心頭。


    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玩膩了應該就會放過自己了吧……


    顧珩察覺到懷裏之人的僵硬,稍微退開一點,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伸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姝音,你在想什麽?告訴我,好不好?”


    姝音睜著一雙淚意朦朧的眼眸望向他,臉上的神情木然,聲音平淡的沒有一絲起伏:“這句話應該是臣女要問的。陛下想要從臣女這裏得到什麽直說就是!臣女也不是什麽貞潔烈女,能配合的一定配合。隻盼陛下玩夠了就放臣女自由離去!”


    聽著她這樣自輕自賤的話語,顧珩的心都碎了,知道她誤會了什麽,立刻解釋:“姝音,你相信我,我對你一直都是認真的。如果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下詔封你為後!”


    姝音心下冷笑,男人哄騙女人的時候還真是什麽大話都說得出!


    真以為她稀罕做皇後?


    姝音揮開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抬起頭與他對視,一字一頓道:“我不願意!我從沒想過要進宮,還盼陛下不要逼迫臣女!”


    顧珩一頓,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試圖喚起她之前的記憶,“可是你答應過我的,你說我們往後有珠珠就夠了,你說過不介意我——”


    提起這個,姝音就火大,衝口而出道:“我答應的人是蕭二叔,你又不是!”


    顧珩心中猛然一滯,突然有些無計可施。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巨響,接著煙火騰空,暖閣裏瞬時映照出五彩斑斕的光影。兩人的臉明明暗暗,籠罩在一層曖昧的朦朧裏。


    姝音不自在地別開臉,快步走到窗前,愣愣地看著漫天璀璨的火樹銀花。顧珩也走了過來,卻不看天空,目光依舊落在她的臉上,透過她清澈的瞳孔看到了更美的風景。


    他情不自禁從身後圈住她,貼著她的耳際呢喃:“我不是蕭鉞,可你傾心的人也不是他!你心裏有我的,是不是?”


    四周都是劈裏啪啦的煙火聲,可顧珩的聲音還是一字不落的滑進了她的耳裏。


    姝音本就喝多了酒,加上剛剛又哭了一會兒,酒勁兒更加厲害,眼前已有些眩暈,腦子也越發不清醒。


    她在他懷裏轉過身,仰起頭,借著那股醉意,口不擇言道:“你怎麽知道我中意的不是真的蕭世子?你怎麽知道我之前答應你不是因為看中蕭二叔家世簡單?我今天在宴上也見到他了,覺得很是和我眼緣,一下子就看中了!”


    顧珩明知姝音說的都是氣話,可心裏還是憋悶得厲害,摟著她纖腰的手也不自覺收緊,把她往自己懷裏又貼近一點。


    懷裏的女子微嘟著紅唇,小臉暈紅嬌豔,盈盈的杏眸中帶著迷離的醉意。顧珩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唿吸間都是她身上清新的體香和馥鬱的酒氣,讓他沉醉不已。


    “你喝酒了?”他輕聲問了一句,喉結上下動了動。


    姝音本能地察覺到一絲危險,正想掙開他的桎梏,卻又被麵前的人捏住了下巴。


    “我嚐嚐是什麽酒?”他低語著,唇瓣毫不猶豫地貼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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