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的酒對比於現代參了七七八八不知什麽調料的假酒要醇香的多,其中沒有各式花樣混雜降低度數,亦沒有果味蘇打左右口感,酒就是酒,淳的沒有一絲含糊。


    裴芊在養傷的半月裏曾經嚐過一點酒樓裏特有的花釀,足夠清香,可對比於殘月宮這幾壇酒倒是差遠了。


    她現代的職業生涯沒有哪次應酬不用陪酒,幾千萬的單子都是在這些香檳白酒裏產生的,混銷售混了十餘年,除去“金牌銷售”這個職稱,還另外獲得了“千杯不醉”的頭銜。


    可哪怕是萬杯不醉,麵對這種喝完一杯幾乎覺得要酒精中毒的清釀,也會有些眼冒金星,腦袋犯糊。


    裴芊開始還以為就一小壺白酒,統共也沒幾斤,礙不著事,哪想這淩冽的香氣在味蕾綻開,酒鬼就停不下來,一杯接一杯沉淪其中了。


    殘月宮的酒就像是刻意要將人往死裏喝,既知道不能再喝,卻已停不下來。


    不知這是喝的第幾杯,酒壺裏已不剩多少了,裴芊覺得月亮在眼前轉的十分窈窕,不自覺也歪歪扭扭站起來,跟著舞動的嫦娥晃蕩。


    她執著空杯東倒西歪,但好在總沒倒下去,眼睛半睜不睜,看著腳下的影子,不由高舉杯盞,敬一抹月光:“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哦,現在該是五人……”


    像是總算記起了還有另一個人,她側身努力往桌邊看去,模糊間隻見一個人影趴在桌上,酒杯傾倒在案,透明的液體滾了幾滴在衣袍上。


    忘了,這人一杯倒。


    裴芊哈哈笑的開懷,邁著淩亂的步子靠近那人,沒輕沒重拍著人肩膀,“你這、酒量不行啊,雖然後勁是大了些,可才喝一杯就睡,也太過分了……”


    趴著的人唿吸均勻,麵色有些泛紅,一臉恬淡枕在自己手上,對於一旁的推搡渾然不知。


    裴芊晃了半天也沒見人醒,鬱悶間眼前竟忽然清明了點,她仔細看著近在咫尺的麵孔,不禁出神。


    他展眉闔眸,一向深不見底的眸子,此時掩在了長睫之下,發冠因身子側倒而有些歪扭,幾縷發絲從肩處滑下,垂在臉上,隨著唿吸有規律地浮動。時常揚起的嘴角現下保持著自然弧度,許是酒的緣故,唇瓣與臉頰般微微泛紅,上邊沾染的酒液在月色下泛著流光。


    裴芊早已把腦子拋出雲霄,她看了半晌,肆無忌憚地摸上這人眉眼,睫毛蹭在掌心,留下輕微的觸感,“這麽長的睫毛,我都沒有,都可以不用睫毛膏了……這鼻子挺的,還有這皮膚,肯定用什麽護膚品了,古代用蘆薈膠嗎?”她魔爪一路向下,最終停留在唇畔。


    “我爹要是你,那我肯定傾國傾城了,可惜,沒禍國殃民的命。”她一笑,指腹摩擦兩下那兩片唇,隨即將手收迴來,腿下力一鬆,坐在了地上。


    她靠著梅嘯寒,仰望明月,半蒙半亮之間看到了幾顆星辰,月色浸在眼底,照亮心中那片空地。


    她歪著腦袋,緩緩道:“從始至終,每個和我喝酒的人都不是好東西,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暢快喝過了。”


    “說來我也挺可悲,老娘跟著小白臉跑到澳洲,老爹吃喝嫖賭都不知道去那旮遝了……想是不能這麽孤獨了然,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跟了那金龜婿,莫名其妙的,竟然到這來了……”


    “換個地方生活那就換吧,嗬,又是個沒爹沒娘的可憐身世……”她說著,迴眸望了望還在睡夢中的人,“不過還好,有個義父寵著。雖然不知道,能寵到什麽時候……”


    她眸子忽然黯淡下來,垂首不知想了什麽,又靠迴人邊上,望著月亮淡淡道:“我這個人,最怕背叛,因為本身親友就不多,被為數不多的至親背叛,就像割肉一樣。”


    “我一直相信自己的判斷,但難免有時候會患得患失,你對我這麽好,我總還是會有些不安……可能是你們古代想殺人就殺人的詭異畫風太唬人,”她迴眸看著梅嘯寒,玩笑似的推推他的腿,“誒,你知不知道騙子的最高境界?”


    “那就是一騙到底,讓對方受騙還開心為他數錢,”她笑道,“我覺得你非常有這個潛力,至少我是相信你了,如果你騙我,可一定別讓我發現,要騙就別停啊。”


    無人迴應,夜風吹起了二人發絲。


    夜間的風有些涼,裴芊一頓酒瘋出了不少汗,被風一吹打了個噴嚏,酒也稍稍醒了些。


    地上涼意習習,想著時間也差不多,她想借著梅嘯寒的腿站起來,可手剛剛挨在膝蓋上,轉頭間,竟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眼睛。


    裴芊倒吸一口冷氣,嚇得手上一鬆,整個人又跌迴地上。


    梅嘯寒一直在看她?!


    本應該老老實實趴桌上睡覺的人,此時正直直坐著,嘴角含笑望著她。發冠已徹底歪斜,墜在頭上,幾縷發絲被風吹的四處飄,就像半睜不睜的眸子,朦朧飄忽著,不知所想。


    這雙眼睛一如既往嵌著淡淡笑意,可缺乏一個定點,此時看著裴芊,又像透過她看別處。總的來說就是有點……虛。


    裴芊在殘月宮生活半月,對這雙眼睛已有些免疫,與之對視片刻,見人隻是癡癡看著,她試探道:“你醒啦?”


    梅嘯寒笑而不語。


    這人說話帶笑已是一種習慣,但每次都笑的不同,至少能讓人知道他是在真笑還是假笑。然而現下的笑意就像自然發出的一般,掛在嘴角,要不是無焦距的瞳孔,隻會覺得他遇到了什麽開心事。


    但這可是梅嘯寒!如此沒心沒肺的笑出現在他臉上,這反倒更顯詭異。


    裴芊被笑的打了個寒戰,半晌,道:“你別這麽笑,怪瘮人的……渴不渴?要不我給你倒杯茶來?”


    她說著便要站起來,可剛站著揉了揉有些疼的腦袋,竟看見梅嘯寒拿了個酒壺往杯裏斟酒。


    這酒壺早被裴芊喝了幹淨,可謂一滴不剩,梅嘯寒就拿著這個空壺子往杯裏倒,在杯沿上方停頓,好似真倒出了什麽一樣,片刻後他放下酒壺,拿起空杯放在裴芊麵前的桌角上,繼續看著人微笑。


    ……


    裴芊懷疑自己在看鬼片。


    ------題外話------


    下一章搞事情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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