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逢朝最後問他:“肯尼亞,去不去?”梁瑾:“……不了。”“行吧,就這樣。”梁瑾多的話來不及說,那邊已經掛斷。他怔然出神,片刻,新消息又進來。【出門請保鏢,記住我剛才的話,老實點。】梁瑾:“……”第29章 趁早死心三天後,格泰一行準備前往歐洲。在酒店用早餐時梁瑾滑開手機,看到傅逢朝發來的消息,是一張照片幹涸的黃土地上,奄奄一息瀕臨死亡的長頸鹿。他愣了一下,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賬號是現在的他的,不是梁的。傅逢朝去了肯尼亞,這兩天他給梁發了很多在那邊拍下的照片和視頻,鏡頭中的事物總是充滿生機和希望,不像他發給自己的這張這樣,灰暗壓抑。這卻是傅逢朝拍給他看的第一張照片。【我在肯尼亞東北部的sabuli保護區,這裏自然條件惡劣,持續幹旱,加上戰亂讓前來這邊的遊客銳減,沒有資金維持保護區正常運轉,成群野生動物死亡,或許過不了多久,這些都會在這裏消失。】【我捐了一筆錢給他們,梁總有沒有興趣也慷慨解囊?】梁瑾在這兩條信息裏捕捉到關鍵字,問身邊秘書:“肯尼亞現在有戰亂嗎?”秘書誤解了他的意思,說:“應該還好吧,肯尼亞的投資環境在非洲也是排名靠前的。”梁瑾微微搖頭,在手機上輸入關鍵字搜索。sabuli保護區位於肯尼亞東北部城鎮,鄰近索馬裏邊境,索馬裏常年內戰不斷,兩國交界邊境地帶難免被戰火波及,大批難民湧入那邊治安也很差。在南非約翰內斯堡這樣的大城市他們都能碰上攔車打劫者,傅逢朝孤身一人去那種地方,梁瑾實在不敢想萬一他遇到危險要怎麽辦。【你還要在那邊待幾天?】幾分鍾後新消息進來:【在拍一隻懷孕的母獅子,有點難拍到它出來,應該還要幾天。】梁瑾刪刪減減打了一大段字,想催促傅逢朝別再留那邊趕緊離開,最後又全部刪掉,他根本沒有立場說這些。卻難免焦躁,隻要一想到傅逢朝獨自留在那樣危險的地方,他便覺如坐針氈,無法保持冷靜。片刻後他放下手機,那邊也再沒有新消息進來。秘書說起到歐洲之後的行程,被梁瑾打斷:“你現在幫我改簽。”秘書愣了愣:“是要直接迴國嗎?”歐洲行梁瑾確實不是非去不可,若非來這邊順便,他本也不會親自前去。他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我要去趟肯尼亞,是私人行程,你幫我改簽最近的航班,越快越好。不用跟徐副總他們細說,你跟著他們去歐洲,有事隨時聯係我。”秘書擔憂問:“你一個人去嗎?那邊人生地不熟的……”“沒關係,你幫我訂機票就行。”梁瑾道。他沒再繼續吃早餐,直接迴房去收拾行李。十幾分鍾後,秘書將改簽的機票信息發到他手機上,十二點多起飛,正好趕得及。在迪拜機場免稅店買的那支簽字筆被他塞進行李箱最裏層,這樣也好,後天就是傅逢朝的生日,當麵給他免得事後再補還要找別的借口。一直到飛機起飛,梁瑾在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件多瘋狂的事情。在時隔十年之後,他又一次為那個人丟失理智、亂了方寸,可他不想後悔。五小時後航班落地肯尼亞內羅畢,他接著轉乘小飛機去往東北部的瓦吉爾郡。重新登機前他給傅逢朝發了一條消息,告知傅逢朝自己來了這裏。手機裏有秘書轉發過來的安全告知,是外交部日前發布的關於肯尼亞幾個橙色風險區的提示,瓦吉爾郡的名字赫然在列。梁瑾隻掃了一眼,已經到了這裏便沒打算再打退堂鼓。小飛機一路顛簸,終於在一小時後安全將落。自飛機上下來已經入夜,小地方的機場連燈火都寥寥。陌生國度混亂落後的邊陲小城,如果不是因為傅逢朝,可能梁瑾這輩子都不會踏足的地方。他去服務台向工作人員諮詢,對方英語說得有些費勁,口音也濃重,溝通起來十分困難。手機鈴聲響起,梁瑾立刻按下接聽,隨之而來的是傅逢朝的聲音。“轉身。”梁瑾下意識迴身,傅逢朝就停步在前方,十幾米的距離,像隔著萬水千山。他不期然地想起之前那次,傅逢朝說的如果是梁,會第一個衝過去抱住他。梁瑾很想這麽做,艱難按捺下那一瞬間心頭湧起的衝動,盡量從容地走過去。傅逢朝看著他一步步走近,風塵仆仆為自己而來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心頭再多驚濤洶湧,麵上卻未表露分毫,他兩手抄兜,語氣也有幾分散漫:“梁總來這裏做什麽?”梁瑾平複住過速的心跳,說:“你不是讓我慷慨解囊?我總得親眼來看看。”傅逢朝看著他,片刻,輕笑起來。他接過梁瑾的行李:“走吧。”車在機場外麵,車上還有司機,是傅逢朝請的當地向導。“這邊不太平,你不該過來。”傅逢朝靠進座椅裏,嘴角的笑意已經收斂,神情有些疲倦。梁瑾轉頭,撞上他抬眼凝視自己的目光。車裏沒開燈,傅逢朝眼中的情緒便也看不分明。沉默對視片刻,梁瑾小聲問:“明知道這邊不太平,你為什麽要過來?”“我一個人有什麽關係,”傅逢朝對自己的安危似全然不讓在心上,慢慢說著,“你要是之前答應跟我一起來,我會帶你去內羅畢的國家公園,那邊每年接待大批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遠比這裏安全。”梁瑾怔神的一瞬,傅逢朝已經迴頭,目光落向了車窗外。梁瑾心裏有些不舒服,但堅持說:“你能來我也能來,我來都來了,傅少也不能把我趕走。”半晌,身邊人莫名其妙地又笑了一聲,梁瑾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便沒有注意到傅逢朝悠悠斂下的眼,和眼底那一點無可奈何之外生出的愉悅。他們的落腳地是在離保護區最近的一個小鎮,鎮上僅有唯一的一間旅店,連像樣點的套房也就那麽一間,被傅逢朝先占了。“別的房間裏都沒有浴室和衛生間,可以使用外麵的公共設施。”前台登記時,接待人員抱歉跟梁瑾解釋。看到梁瑾臉上那一瞬間的掙紮,一旁的傅逢朝仿佛早料到如此,看熱鬧一般說道:“我說了你不該來這裏。”梁瑾眉心皺著,似乎除了接受也沒別的選擇了,他剛要點頭,傅逢朝輕輕一推他行李箱:“上去吧。”梁瑾一下沒反應,傅逢朝接著道:“你真打算跟那些不認識的人共用淋浴間?走吧。”梁瑾猶豫之後,跟著他上樓迴房。傅逢朝的這間房間頗大,分了裏外兩間,內部陳設雖還遠不如國內的三星酒店,還算整潔。梁瑾其實有點潔癖,但在這種地方也沒得挑了。進門傅逢朝讓他隨意:“你放了東西隨便坐,我叫人送點吃的上來。”梁瑾鬆弛下來,放下行李,走進客廳。傅逢朝去打電話叫客房服務。梁瑾在沙發裏坐下,抬眼間瞥見他跟人講電話的側臉眉目舒展很自然放鬆的表情,久違了的模樣。直到傅逢朝掛斷電話迴頭,梁瑾才似如夢初醒,收迴視線。傅逢朝也過來坐下:“你剛在看什麽?”梁瑾脫口而出:“看你。”傅逢朝微微挑眉。“看你似乎挺適應這裏的環境。”梁瑾幹笑說。傅逢朝解釋道:“華揚在非洲有好幾個工程項目,我來過非洲很多次,不過這邊是第一次來。”梁瑾不解問:“為什麽一定要選擇這麽危險的地方?”傅逢朝似乎看出了他眼中擔憂,換了個姿勢靠進沙發裏:“你是擔心我才特地來這裏?”不等梁瑾答,他又問:“這次也是為了梁?梁知道他有你這麽個熱心腸的好哥哥嗎?”梁瑾有些尷尬:“你覺得是就是吧。”傅逢朝輕嗤:“我覺得是不是的有什麽用,梁總的心思我也猜不透。”被他的目光盯上,梁瑾更不自在,摸出支煙想點,被傅逢朝順走。他盯著梁瑾的眼睛:“你還沒說,來這裏做什麽的。”梁瑾道:“你也沒迴答我,為什麽要來這麽危險的地方。”傅逢朝將他的煙捏在手裏把玩,若無其事地說:“我剛上車時就說了,我一個人沒關係。”梁瑾怔住,似乎這時才真正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思。若隻有傅逢朝一個人,他根本不在乎生死,無論是在塔希提攀爬陡峰,還是孤身入這邊境戰亂地帶,又或是之前的無數次踏足險境,他從不將自己的安危考慮在內。從十年前梁離開的那一刻起,傅逢朝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梁瑾忽然覺得心口發悶,像雷雨天來臨前揮之不去的悶燥,並不會叫人窒息,但也不好受。“以後別這樣了。”即便沒有立場,他也忍不住勸出口。傅逢朝側過頭,看著他:“真的很擔心?”梁瑾沉下氣:“我擔心你能收斂嗎?”傅逢朝在他麵前點燃那支煙,送到嘴邊,輕吐出煙霧:“那我勉為其難。”梁瑾依舊覺得煩,有些看不慣他這樣,將煙順迴來,咬進了自己嘴裏。嚐到唇間濡濕的觸感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麵色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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