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惠定活著,便是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以前的南墨淵,不會做這種額外的事,無聊,且沒必要。


    他會讓惠定痛痛快快地死。


    但現在的他,卻會以夏如凰的角度出發,想為她做點事。


    不是以此事向她邀功,她知道或者不知道,都在她,她高興他就高興,她不高興,那他就要好好思考哪裏做得不好。


    這種心情是以前沒有的,會期待 、忐忑、興奮,會在意她的反應,珍視她的決定。


    如果現在她說如此留有後患,或者人之一死罪孽全消,他立刻就能讓惠定死。


    但夏如凰並沒有那麽說。


    “如此甚好,如此罪大惡極之徒,讓她幹脆地死了實是便宜她了。”


    南墨淵便覺心裏開滿了鮮花,連笑容都變得旖旎了幾分。


    夏如凰覺得他反應有些過度,他在高興個什麽勁?


    就聽南墨淵又說:


    “我近來聽說王城裏來了一位奇人,精通卜卦,靈驗直追靈機真人。”


    “號稱‘天上地下,無所不知,世間萬事,無所不曉,卜卦問事,上追九天,問靈尋鬼,下至九幽’,本事非同尋常,一手符籙更是驚天地泣鬼神,不知郡主見過此人沒有?”


    單長生差點又一口茶水噴出來,目光複雜地望了眼正在孔雀開屏的男人。


    覺得這裏不該是他待的地方,自己覺得自己礙眼。


    “郡主,我還要學習,先告辭。”


    他非常端方地行禮,極有儀度地退下。


    跟某個空有其形者形成鮮明的對比。


    此刻這個空有其形者擋住她全部的目光,一雙璀璨如銀河閃耀的鳳目正望著她,


    “郡主,你見過這位奇人沒有?”


    夏如凰搖搖頭,


    “沒見過,不過他有如此能耐,不如將他招入府中,以後我也好事事同他商議。”


    南墨淵:“……”


    就說這個分身,他不要也罷!


    見著明顯把孔雀尾巴收攏垂下,蔫頭巴腦的某人,夏如凰好笑地清了清嗓子。


    雖說她不確定算命小郎和南墨淵是否為同一人,但兩人肯定關係匪淺。


    可什麽樣的關係,竟然讓兩人的體香味一模一樣。


    她往南墨淵這裏傾了傾,再次確定,完全一樣。


    五行聖體自帶的嗅覺分辨,絕不會錯。


    兩人該不會是雙胞胎吧,但也沒見過長得那麽不一樣的雙胞胎。


    他行醫多年,人懷妖胎人胎雙胞胎這種病例都見過,還是她親手接生,都沒有這麽大的區別。


    南墨淵望著夏如凰,眼神逐步驚奇。


    完全無法理解她是怎麽頂著一張古井無波的臉,內心活動如此豐富地腹誹他的。


    “如今手頭上的銀兩足夠,我打算加快建設醫館,一會你同我一起去拜訪許神醫,說服他出山坐鎮。”


    “我也從民間選出一些學醫的好苗子,不必如修煉那般條件苛刻,隻需細心,耐心,有責任心,肯吃苦。”


    夏如凰一邊說,南墨淵便一邊在紙上描繪著。


    並輕鬆地抽出餘暇,來同她討論。


    “郡主這般想法實在有趣,但以郡主醫術,他們未必能快速掌握,學醫又是一個漫長係統而複雜的過程,郡主不如根據不同孩子的秉性興趣,教授不同的醫術。”


    夏如凰受到啟發,眼睛一亮:


    “你說得不錯,如此,我便按照體外、體內兩種情況來分,體外再又統分眼耳口鼻,四肢軀體,體內又分五髒、筋脈、血、肉、骨,我以此教,他們以此學,短時間便能掌握,簡單明了,不識字者也能知曉去哪裏求治,避免浪費救治時間。”


    “這是普通病症,醫師學徒便可治。若是涉及性靈、靈根、靈魂、氣行出差的問題,卻需高階醫師才能治療,便需要他們凝煉靈根,提升境界了。”


    南墨淵深深地望著夏如凰,嘴角彎彎,笑意完全不加以掩藏。


    夏如凰正說得起勁,驀然被他這麽一看,還略有些不好意思。


    “看什麽?”


    “我在看郡主,懸壺濟世,心係蒼生,有開宗立派的祖師風範。”


    夏如凰搖搖頭:


    “開宗立派?我現在沒這個想法。”


    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全家不要重蹈前世覆轍,開宗立派這種遙遠的大事,她現下沒想法。


    南墨淵笑笑,也不再提這個話題,好似它不過是隨口一提的無意義之言。


    “經過靜慈庵一案,夏皇顯然已經注意到郡主,若郡主廣建醫館,夏皇恐怕會從中作梗。”


    夏如凰也考慮到夏皇的態度。


    他本就是一個暴虐多疑、任人唯奸的皇帝,夏國的分崩離析,他雖然不是主因,但也同他脫不了幹係!


    “他最好老實點,否則我不介意夏國換個皇帝!”


    夏如凰一句話,紫鵑和素蝶兩人離遠了些,佯裝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南墨淵眼中卻是異彩紛呈。


    絲毫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麽大逆不道之處。


    甚至問道:


    “郡主可否有合適當皇帝的人選?”


    他覺得,自家老丈人就很不錯。


    郡主若是沒合適人選,就讓老丈人來。


    夏如凰也就那麽隨口一說,哪裏有什麽人選,什麽人能力挽狂瀾地支撐起大夏將傾之局。


    但南墨淵這麽一問,她好像還真有個人選。


    自家老爹不比那夏皇、北藩王強麽!


    他們做得了夏皇,自家老爹就做不得?


    自家老爹不是比他們強百八十倍?


    兩人對了個眼神,心照不宣。


    然而,


    “我爹思維古板、忠君愛國的思想影響了他一輩子,讓他去取代夏皇,恐怕不容易……”


    前世夏皇都那樣對他了,他最後還是領著殘兵上戰場,慘烈地犧牲在戰場上。


    夏如凰想著,就戾氣橫生。


    南墨淵笑笑,


    “無妨,郡主,我相信比起夏皇,將軍更願意聽先祖的話。”


    兩人正暢快地聊著怎麽給夏國改朝換代的事兒,夏宏就滿臉沉暗地走進來。


    見著素蝶和紫鵑兩人在外麵候著,一副不敢靠近裏院的樣子,再見夏如凰和南墨淵坐得貼近,


    那壓抑的火氣騰地就燃著了。


    剛剛對南墨淵改觀的印象,瞬間丟到瓜哇國,滿眼都是這臭小子想占女兒便宜。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臭小子,給我避開!”


    夏宏怒氣衝衝地過來,正要一手抓起南墨淵丟一邊,


    但一想到老祖恐怕要對他混合打,便硬生生地收迴來。


    本想數落幾句,但一想這小子安排萬民告狀時各個步驟的有條不紊,便怕哪天給他坑了都不知道。


    於是瞪他,瞪他幾眼總可以吧!


    南墨淵便想,看來此番嶽父對我很滿意,見他也不打不罵了,隻輕輕地瞪了他幾眼哩。


    看來以後同嶽父把酒言歡的日子也不遠了。


    “爹,你這一臉人欠你八百萬兩白銀的,究竟怎麽迴事啊?”


    夏宏氣怒道:


    “別提白銀了,惠定老尼交代的那些藏銀子的地方全是空的,夏皇當著滿朝文武發了好大的火。”


    “剛下朝,皇後就下達懿旨,要各位大臣未婚女子明日卯時去皇宮參加賞荷宴。”


    夏如凰笑著給夏宏捶肩:


    “這又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已定親,我不——”


    夏宏臉色一肅,


    “定親的女子也要去,指名要你去!”


    夏如凰的臉色如常,眼神銳利。


    南墨淵垂眸,殺機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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