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在鎮國王府大門前停下。


    夏如凰下了車,見到記憶中已在大火中覆滅的鎮國王府再度出現在麵前,一時失了神。


    雙眼貪婪地看過去。


    莊嚴威武的石獅,


    朱紅的門梁,


    藍色的琉璃瓦,


    目光犀利的守衛……


    多少次午夜夢迴時的場景,多少次伸手去抓,卻怎麽也抓不到的幻境,如今就這樣鮮活地、立體地呈現在麵前!


    若非自製力過人,她此刻怕要淚灑現場。


    “走吧。”


    父親,母親,大哥,二哥……


    她,迴來了!


    夏聖林是個大老粗,並未發覺妹妹的異常,紫鵑和素蝶落身在後,自然更沒發現。


    隻有南墨淵察覺到她神色有異。


    “郡主的神色有問題,倒像是多年未歸家的遊子。”


    “可她昨日才離府不是嗎。”


    雖說有幾分奇怪,南墨淵卻並未表現出來。


    他不問她奇怪的根源,他會自己去觀察,去發現。


    不管原因是什麽,郡主就是郡主。


    這便足夠,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會入了府,你什麽都不用說,一切有我。”


    “若是有人對你說了難聽的話,你也不要往心裏去,全當耳旁風。”


    “你放心,有我在,不會出問題。”


    夏如凰忍不住叮囑南墨淵。


    年少如他,總是讓她忘記他是那個叱吒風雲、自建一界仙國的絕世魔皇,


    忘記他是征討殺伐無數,手下亡魂數不清的赫赫殺神!


    畢竟,現在的南墨淵僅僅隻是個少年郎!


    “嗯。”


    南墨淵乖乖巧巧地應,要是頭上有兩耳朵,肯定都趴趴著,要是屁股後有條尾巴,一定掄得飛快。


    “我定不予郡主為難。”


    夏如凰這才攜南墨淵踏入鎮國王府。


    進了大門,她就察覺到氣氛不對。


    侍衛仆役們不時小心望過來的目光不對。


    她早已了然。


    必定是她許婚給南墨淵一事傳至娘親耳朵,以娘親的性子,必有一番暴風驟雨。


    她重生迴來,實不願給娘親這般刺激,徐徐以圖才是最好,但——


    她遇著了南墨淵。


    特事當特辦。


    又入了一門,路過小花園,侍女就多起來,但多半噤若寒蟬,低頭快速走路,唯恐波及。


    到了正廳門口,範姑姑急迎過來:


    “郡主,你這次可闖大禍了,夫人就在裏頭生著氣呢,你注意著些!”


    說完就給她使眼色。


    夏如凰哪有不懂的,就是讓她服個軟唄。


    範姑姑見到摘掉麵具的南墨淵,人怔了怔,是個好顏色的!


    可——


    “我的天姑奶奶,你怎麽還敢把人往王妃跟前領!”


    王妃不得氣瘋!


    夏如凰先是令素蝶把黑魚帶迴棲鳳院的門海裏養著,


    再和聲靜氣地對範姑姑說:


    “母親遲早要見未來女婿,早一些見總比遲見好。”


    “我也正要叫母親瞧瞧,這女婿合意不合意。”


    範姑姑張張嘴,無言以對。


    郡主是王爺王妃的掌上明珠,萬千嬌養裏長大,平素便極有主見。


    可這一次,主見未免太大了些!


    隻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又哪敢多說主子,主子能對她解釋一二,便已經給足她麵子。


    “郡主,那您……您進去吧!”


    範姑姑心疼郡主,王妃素日裏和氣的一個人,可真動怒了,那可也是了不得!


    夏如凰便攜著南墨淵進了。


    範姑姑眼皮一跳,郡主對郡馬可真護得緊!


    夏如凰入了廳,就見著母親高高坐於上位,周圍並無外人。


    “娘親!”


    夏如凰定定地看著主位上的母親,她日思夜想的至親,一千四百八十六年未見的媽媽,天人永隔的娘親。


    她多年來穿上的盔甲,她苦苦磨煉的堅強,在這一刻都崩塌為沙,潰不成軍。


    眼眶紅了,眼裏淚珠滾落,又燙又酸又痛!


    卻又因見到媽媽,而全數化為幸福!


    她再顧不得什麽,朝母親撲過去!


    “孽障,跪下!”


    衛聘儀心裏火氣騰騰直冒。


    她千嬌萬養的女兒,她把世間珍奇都捧到她眼前供她挑選,


    王城以及各世家的公子,任由她選擇,


    可她偏偏看中一介白身!


    連二姨娘出閣的女兒,都嫁給一州刺史為妻,她堂堂鎮國之女,鳳陽郡主,竟然許一白身!


    這以後她在手帕交麵前怎麽能抬得起頭?


    她的臉都丟盡了!


    原本她要狠狠責罰女兒去祠堂思過,卻見著漂亮嬌貴的女兒雙目含淚地朝她撲來,


    那一聲娘親叫得摧人心肝的,早軟了大半,不過看到南墨淵,才再度逼著自己板起臉。


    “哭,現在才知道哭!晚了!”


    懷裏抱住嬌女,再多的氣也轉化為無奈,


    “你說說你,平時眼光不是很高嗎,怎麽就,怎麽就……”


    “便是你再喜歡,也當同我和你爹爹商量再定,怎麽就自作了主張呢!”


    夏如凰抹著淚,膩在媽媽的懷裏不起來。


    “我要是告訴你和爹爹,你們肯定不同意,說不定就偷偷把他送走了!”


    別說南墨淵了,前世就是有官身的陸離川,爹爹和娘親還不是想把他綁了送到偏遠地區!


    衛聘儀一怔,還是女兒了解她!


    不,不對!


    “你個孽障,還敢在我跟前胡攪蠻纏,下去跪著!”


    “娘親,我不要,我要抱著你!”


    “那你把親退了,我們好生地送這後生離開王城,再給他良田千畝、黃金百兩、莊子兩個。”


    “不,不退!”


    “你……你要氣死我!”


    衛聘儀身體本就不怎麽好,現在肝火旺盛,便激得一陣咳嗽。


    夏如凰忙有技巧拍打她的後背,手指又快又穩地刺激背部大椎、至陽、靈道幾個穴位。


    衛聘儀順了氣,有些驚奇,但對叛逆的女兒依舊無奈得很。


    “你,你是真糊塗假糊塗,我鎮國王府的唯一有封號的嫡女,豈能隨隨便便許婚!”


    “以你的身份,就是做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後,又有何難?!”


    南墨淵眼觀鼻鼻觀心,聽了這話,卻也依舊神色微變。


    郡主她,想當皇後嗎?


    “娘親!我要做那個什麽勞什子的皇後!您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


    夏國現任皇帝,殘暴無道,荒淫暴虐,他前世被人反了,反得一點都不冤枉!


    他倒是想,可讓她當他皇後,他配嗎!


    衛聘儀意識到說錯話,當今皇帝年紀雖輕,但不是個好的。


    他已經幾次話裏話外地威逼王爺,要娶了女兒當皇後,均被王爺以孩子太小推辭了。


    她當然不想把女兒嫁進皇宮,才讓她自行去挑,挑到稱心如意的,將來把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可誰知……


    女兒竟然給人直接帶迴來!


    “我就那麽一說,你的身份貴重,決不能許給白身!”


    往小了說,事關女兒的幸福和臉麵,往大了說,事關鎮國王府的尊榮興衰!


    夏如凰據理力爭:


    “娘親,您還不明白嗎,以我的身份,除非嫁給皇帝,否則嫁給誰他都不會放心,隻有嫁給一介布衣,才能安他的心,我這是為了王府啊!”


    “您若想讓我高嫁,那可以啊,不若我嫁給反了皇帝的新皇!”


    那狗皇帝猜忌爹爹不是一日兩日,表麵上國家支柱,朝中肱骨,其實一直暗中打壓削權。


    爹爹已經夠低調了,三個兒子,隻有大哥入了軍營。


    前世她同陸離川訂婚,爹爹為避免猜忌,主動交付兵權。


    結果怎麽的,爹爹戰死沙場之後,這狗皇帝立刻就給爹爹安上通敵賣國的罪行,將府中上下一夜誅殺!


    夏如凰是真的怒極、恨極!


    她實力強大之後想去宰了那狗皇帝的,但沒想到他已經被叛軍亂刀砍死。


    南墨淵卻是一怔,郡主想嫁給新皇?


    很好,看來他的計劃要改改了。


    “你——”


    衛聘儀又驚又訝,捂住女兒毫無遮攔的嘴。


    “誰給你的膽子說這些!”


    “誰給你說的這些?”


    她怒視夏聖林:“是不是你在你妹妹麵前胡說八道?!”


    “你妹妹胡鬧,你也不勸勸,就由著她胡鬧!”


    夏聖林沒想到他都把頭低得像鵪鶉了,還是沒能躲過。


    他苦巴巴地說:


    “母親,我覺得妹妹說得有道理,更何況妹夫乃是人中龍鳳,配妹妹並不辱沒了她。”


    夏聖林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衛聘儀怒火瞬間轉移,抄起茶杯就狠狠擲向夏聖林。


    夏聖林躲了,震驚道:


    “母親,你要謀殺親兒?!”


    衛聘儀覺得更氣,


    “你平素和妹妹接觸得最多,最要護著她,做好當哥哥的責任,可你看看你,你幹了什麽?”


    “站住,不許動!”


    又抄起一隻杯子砸過去。


    夏聖林再度躲了,覺得母親太偏心。


    “母親,結親的是妹妹又不是我,你怎麽把錯怪到我身上?”


    “牛要喝水您強拉繩,那是不行的!”


    衛聘儀連唿造孽啊,這一個兩個的!


    “那你說這人配不配得上凰兒!”


    夏聖林道:“那還用說嗎,配得上,配得上!”


    “滾去祠堂裏跪著!今晚不許吃晚飯!”


    “哎,我去了。”


    夏聖林給南墨淵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利索地跑了。


    衛聘儀怒氣未消,——怎麽能消?


    隻有從南墨淵這裏下手。


    “你叫什麽名字?”


    南墨淵端方雅正地行禮,身上那股邪氣、肆意收得幹幹淨淨不留絲毫痕跡。


    就像他天生就是這樣一個玉樹蘭芝,令長輩喜愛、放心的好孩子。


    “晚輩南墨淵。”


    “南陽諸葛廬的南,墨綬銅章拜命新的墨,吞龍護洪淵的淵。”


    說完,端端正正而立,滿室清華。


    衛聘儀本想借機打擊南墨淵一番,讓他知難而退。


    可這孩子如此舉止有度,氣度斐然,反叫她一句話也說不出。


    再看其樣貌,忽然理解女兒為什麽非要他。


    隻是——


    “王妃,郡主私定終生,您不傳叫我們當長輩的說道一二,那郡主著人責打我女兒,總該給我一個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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