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元年三月,在東拚西湊了兩萬人的隊伍之後,桓溫公開的打出了進京向皇帝謝罪的旗號,帶領著這兩萬人浩浩蕩蕩的從合肥出發,經廬江,過蕪湖,向京城健康進發。


    桓溫帶兵進京的消息傳到健康,朝野上下頓時慌作一團,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王敦之亂的重演,當年晉元帝因為希望通過劉隗和尚書令刁協來對抗王導與王敦的勢力,逼的王敦以誅劉隗的名義發兵健康,在攻陷京城之後,便專掌朝政,大肆提拔親信,打擊異己,同時將城裏保持中立的其他士族都屠殺殆盡。


    王敦之亂打破了原來士族之間的政治平衡,引起了其他士族豪強們的不滿,最終被聯合起來的士族們聯合剿滅,但是王敦之亂所造成的創傷是永久性的,士族們不希望再來一次這樣的暴亂,所以麵對桓溫以謝罪之名公然的向京城進發,士族們再也坐不住了,紛紛向穆帝上書,請求製止桓溫進京。


    此時的穆帝年輕氣盛,又剛剛親政,正是血氣方剛之時,穆帝自兩歲登基以來,就一直生活在桓溫的囂張跋扈之中,雖然桓溫一直都在地方上主政,極少的參與到中央的決策當中,但是也架不住身邊別有用心之人在穆帝身邊故意說桓溫的壞話,所以穆帝自小最大的理想就是打倒桓溫,因此剛剛親政,就給桓溫來了個下馬威,直接下旨訓斥桓溫,這才引起了桓溫武裝進京謝罪的問題。


    麵對桓溫的公然威脅,穆帝依然不懼,所謂初出生的牛犢不怕虎,穆帝認為自己是皇帝,下旨訓斥大臣是正常的事情,現在桓溫沒有旨意就武裝進京,與謀反無異,因此要求揚州刺史王坦之起兵應對,阻止桓溫進京。


    這可把王坦之嚇壞了,王坦之雖然平日裏大義凜然的樣子,顯得比誰都厲害,其實比誰都膽小,他太了解自己幾斤幾兩沉了,讓自己去談玄可以,罵人也可以,寫文章彈琴也沒有問題,就是不能讓他去打仗,這種從小就生活在深宅大院裏的宅男,連馬都沒有騎過,你讓他去打仗?那不就是讓他去死嘛?


    王坦之當即上書稱自己病的太重無法下床,無法領兵打仗,希望穆帝能夠別選賢者出征;這可把穆帝給氣壞了,當即下令要撤掉王坦之的揚州刺史一職,王坦之可以太原王氏的代表性人物,也是為數不多的堅定的反對桓溫的頂級士族門閥之一,若是再把太原王氏給得罪了,那司馬氏就真的失去統治地位了,所以司馬昱連忙出來製止住了年輕氣盛的穆帝,同時改派西中郎將沈勁領兵抵禦桓溫。


    沈勁出身江南世家吳興沈氏,是南方本土士族的代表,其父親沈充當年參與了王敦之亂,最終兵敗被殺,其家族受牽連而淪為刑家,沈勁當時年幼,原本也應連坐被誅,因被同鄉錢舉藏匿,得以幸免。


    沈勁自幼便有氣節,常欲為國家建立功勳,以雪父親謀逆之恥,卻因為家族背景,直到三十多歲仍無法入仕。


    永和十二的時候,桓溫收複洛陽,上書朝廷以洛陽為中心複置司州,同時邀請朝廷還都洛陽,被司馬昱否決,但是重置司州一事卻提上了日程,司馬昱任命吳興太守王胡之為首任司州刺史、加封平北將軍,前去鎮守洛陽,王胡之在吳興任太守期間非常欣賞沈勁,於是便舉薦沈勁為西中郎將,與自己一同前往洛陽鎮守,得到了司馬昱的批準,沈勁也得以出仕為官。


    但是因為王胡之有風眩之疾,在準備出仕洛陽之時不幸臨時去世,而此時桓溫又拿請封名單逼迫朝廷,請封名單裏有任命毛穆之為司州刺史一職,所以在王胡之去世之後,朝廷並沒有繼續任命新的司州刺史,在褚蒜子與桓溫達成協議之後,才正式任命毛穆之為新的司州刺史,而原本跟隨王胡之的沈勁,也就沒有機會前往洛陽,隻得留在了京城待命。


    所以此次王坦之稱病之後,朝廷裏實在找不出能帶兵的將領來,司馬昱於是想到了被掛起來了沈勁,於是便推薦沈勁率軍出征。


    沈勁隱忍了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出仕的機會,自然十分珍惜這次機會,於是他便開始認真準備起來,然後,此時的東晉朝廷,能夠掌控的也隻有揚州一州之地,而揚州雖然富庶,但是因為士族門閥大多數都集中在這裏,所以征兵十分困難,在之前的時候還可以從外地調兵進來,但自桓溫掌控天下兵權之後,揚州也就無法從外地調兵了,所以揚州滿加滿算,也隻有一萬餘兵力可調兵,即便是加上京城的衛戍部隊,也僅僅能湊起兩萬兵來,雖然跟桓溫的兵力相當,但是考慮到桓溫的士兵都是百戰之士,戰鬥力自然不可跟那些沒有打過仗的老爺兵相提並論,當年文盧起義軍能以兩千人的農民軍橫行整個江漢平原,就可以看出這些老爺兵的戰鬥力是多麽的低下。


    可盡管如此,沈勁依然選擇了領兵出征,對於他來說,這個機會他等了三十多年,即便是麵對的是威震天下的大司馬桓溫,他也決定一往無前,因為他受夠了平庸,他不願再在平庸的日子裏消磨自己的生命,即便他也明白自己不是桓溫的對手,此戰極有可能再也無法生還,他也再也不惜,與其碌碌無為而生,不如轟轟烈烈而死,所以他選擇向死而生。


    其實守衛京城最好的地方是西南屏障姑孰城,但是因為姑孰城已經被桓溫占領,那裏有桓溫的駐軍,所以沈勁無法入住姑孰,隻得選擇離姑孰城不遠的采石磯作為防禦基地。


    采石磯因有僧人掘井時得到五彩寶石而得名,據說三國東吳赤烏年間,有一年天下大旱,浩浩蕩蕩的長江也變成了涓涓細流,采石附近的老百姓為了取水苦不堪言,要到很遠的地方取水,很多人倒在了取水的路上。


    在采石磯附近有座山叫翠螺山,山上有個廣濟寺,寺裏有一個小啞巴和尚,看到老百姓為了取水而累倒在路上的情景心如刀割。於在便師傅的指引下出來尋找水源,他獨自一人在附近山林裏挖泉,小啞巴沒日沒夜地挖,有一天支撐不住精疲力竭倒在了井下,等村民發現他的時候,隻見他緊緊的摳著身下的一塊石頭,村民們合力把井底的五彩石吊上來後,井底出現了潺潺水聲,村民們打上水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給累癱了的小啞巴水喝,沒想到小啞巴喝完後不但立馬恢複了精神,竟然還開口說話了,原來這泉水是神水,村民們奔走相告,依靠此泉,人們得已渡過災情。


    為了表達對師傅的懷念,小啞巴和尚把這塊彩石琢成香爐供奉於廣濟寺內。這座香爐,一經紅日照射,便可映出不同的光澤,如翡翠,似瑪瑙。村民們都說這香爐上的絲絲紋路,是小和尚的心血凝結而成的,從此為了紀念來之不易的井水,村民將這裏改名為采石磯。


    沈勁入住采石磯之後沒多久,桓溫也領兵到達了姑孰城,會同駐守在姑孰城青山上的部隊,合並三萬餘人,與沈勁在采石磯對峙。


    桓溫沒有聽過沈勁的名字,認為朝廷派這麽個無名無姓之人來對抗自己就是對自己的羞辱,因此決定把這支部隊徹底消滅,給點顏色給朝廷看看,而沈勁麵對桓溫軍的強盛也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來對抗。


    戰爭一觸即發,就在兩軍對壘劍拔弩張的時候,朝廷裏傳來了褚蒜子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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