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的小心思被王猛毫不留情的戳穿之後,二人都良久的默作不聲,桓溫明白現在的王猛已然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兵了,他已經初具一代帝師的智慧與眼光了;而王猛也明白桓溫並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個匡扶天下複興晉室的大英雄,而是一個類似曹操的一代奸雄;二人雖然都已知曉對方是何許人也,但都心照不宣,最終也隻是在寒暄幾句之後,王猛便借故離開了。


    王猛走之時,碰巧又遇到了張盛,張盛想向桓溫進言將王猛留在身邊,王猛猶豫不決,在他看來,雖然桓溫乃一代奸雄,但受製於江東士族門閥階層的製約,並不能真正掌控朝政,雖然他有意輔佐桓溫,但是又苦於桓溫在大事上猶豫不決,所以最終王猛還是拒絕了張盛的好意,他想靜觀其變,若是桓溫真的打下了長安,那麽表明桓溫想在事業上更進一步,那麽王猛就出山輔佐他,若是桓溫最終放棄了長安,那麽說明桓溫跟江東那堆廢物士人一樣,隻知博取聲望而不思真正的匡扶天下,那麽他就不輔佐他。


    王猛走後,桓溫也是在思索自己是否立即進攻長安城,顯然王猛的話給桓溫提了醒,因為自己的猶豫不決,讓關內豪傑一直下不定決心前來投靠,若是得不到關內豪傑的支持,即便是打下了長安城,也是絕難守得住。


    而這實在又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等到關外秦軍大規模迴援關中,到時候自己再想攻占長安城就難了。


    正在桓溫猶豫不決之時,順陽太守薛珍再次進來請戰,自嶢柳之戰秦軍兵敗以來,薛珍就屢次請求進攻長安,桓溫都不為所動,這次薛珍再次來請求進攻長安,桓溫心中略有所動。


    受剛才王猛的啟發,桓溫明白,進攻長安是大多數人的主觀意念,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若是自己一味的拒絕進攻長安,必須會受到這部分人的質疑,這樣反而不得於自己積累聲望,所以在桓溫的默許下,薛珍率領本部人馬兩千餘人先行渡過灞水武裝偵察長安城的布防。


    這兩千餘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麵對驍勇善戰的前秦軍,桓溫相信薛珍很快就會敗下陣來,桓溫其實也是想通過這件事情,來堵住這部分人的嘴,繼續在城外等待大部隊的到來,在等到司馬勳跟王擢的部隊到來之後,匯兵一處,就可以攻打長安城了,這樣消耗的就不僅僅是桓溫的部隊,還有司馬勳跟王擢的部隊,大家實力一起消耗,而奪取長安的名聲卻是屬於桓溫的,這樣桓溫心裏才會平衡一些。


    而事情的進展還是應了那句話,計劃的很完美,現實卻很骨感,在薛珍率領這兩千名送死兵渡過灞水之後,本以為很快就會遇到秦軍,結果尤入無人之境一般,圍著偌大的長安城轉了一圈,期間苻健隻派出了大將雷弱兒率領兩千人出城迎戰薛珍,結果被薛珍打的大敗,在丟下無數具屍體之後狼狽逃迴城內,無論薛珍在城外再怎麽叫罵就是不再出城,沒有辦法,薛珍隻得帶領這兩千人再次巡邏了長安城一周之後,才渡過灞水迴到了霸上。


    薛珍的這次行動直接打了桓溫的臉,桓溫之前一直聲稱的秦軍單兵素質要高於晉軍的說法也不攻自破,這讓桓溫很沒有麵子,他本想借苻健之後堵住這些主戰派的悠悠之口,結果苻健卻預判了他的預判,不但沒有殲滅這支送死隊,反而佯裝被他們打的大敗,其實就是想引誘桓溫出戰長安城。


    而桓溫又何嚐不知道苻健心中所想,正因為顧慮苻健在長安城已設下埋伏引誘桓溫進攻,所以桓溫才遲遲不肯出戰長安城,本想寄希望於讓苻健教訓薛珍一頓堵住這群人的嘴,這下好了,自己反而更加騎虎難下了。


    正在桓溫左右為難之際,司馬勳和王擢分別傳來了慘敗的消息,原來,在桓溫在霸上與秦軍對峙的時候,苻健見桓溫久不出戰,已經猜到了桓溫在等待司馬勳與王擢兩支軍隊的匯合,為了打破桓溫的這一戰略目的,苻健破釜沉舟,不顧長安城的安危,命令已經率領主力部隊撤出城外的苻萇率領一支部隊前往五丈原阻擊司馬勳的部隊,苻生率領另一支部隊前往陳倉阻止王擢的部隊,而苻雄繼續在白鹿原與桓豁糾纏,苻健這樣做的危險性極大,這樣一來長安周圍就真的隻有城內這五千的老弱病殘了;


    苻健這是在賭,他賭桓溫在司馬勳與王擢部隊趕到之前不敢圍攻長安城,所以才放手一搏,將拱衛長安城的苻萇與苻生派去打司馬勳和王擢,隻要這兩支部隊被打散了,桓溫自然更加不敢進攻長安城。


    但是,苻健也有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薛珍那兩千人的送死隊,苻健不明白桓溫放出這兩千人過灞水的用意何在,所以在薛珍第一輪巡視長安城之時,沒有貿然出擊,但是當發現隻有這兩千人渡河而沒有後續部隊的時候,苻健明白這是桓溫派出的試探性部隊,為了繼續迷惑桓溫,苻健決定唱一出空城計,故意讓雷弱兒出城與薛珍交戰並敗於他,其實這就是高手與高手之間的較量,在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之間,讓桓溫更加堅信苻健這是在引誘他進攻長安城,所以也就更加堅定了等待援軍的決心。


    可以說高手與高手過招,較量的就是預判與被預判,這兩位當代最頂級的軍事家之間的較量,確實是一般人很難看懂,但不管怎麽樣,從目前來看,苻健似乎更勝一籌。


    在苻健成功糊弄住桓溫之後,苻萇與苻生兩兄弟也確實掙氣,二人都明白此乃國家生死存亡之際,所以格外的用命,而司馬勳與王擢明顯不是這哥倆的對手,很快就被二人打敗,司馬勳退守子午穀,而王擢則退守隴西郡。


    說是被苻萇苻生兄弟二人打敗,倒不如說其實司馬勳與王擢二人都有私心,司馬勳是擔心桓溫真的打下了長安城,則名望更勝,朝廷免不了又要對他加官進爵,而司馬勳又是司馬昱的人,自然不希望桓溫進一步坐大,所以在五丈原被苻萇擊敗,多少也有些放水的嫌疑。


    同司馬勳不同,王擢則是典型的養寇自重,此時的前涼政權已經由張重華過渡到了他兒子張耀靈手裏,因為張耀靈年幼,所以朝政被張重華的哥哥張祚把控,張祚靠前涼的舊臣勳貴支持才上的台,這些舊臣勳貴一向看王擢不順眼,若不是王擢領兵在外,可能早就被他們給除掉了,所以王擢為了自保,在打下陳倉之後就不再前進一步,也是想靜觀事態的變化,現在見苻生來攻,便故意示弱撤迴了隴西郡,也是想借助前秦的強大來嚇唬張祚,讓張祚不敢貿然的公開撕破臉,畢竟還得用王擢守國門呢。


    不管出於什麽目的,桓溫期待的三軍會師的局麵目前來看是不太可能發生了,這讓桓溫很是心煩,不得不考慮在不等待援軍的情況下自行攻打長安城,而就在桓溫下定決心獨自進攻長安城的時候,白鹿原方向又傳來了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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