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在襄國之時被桓溫救下的小戰士王猛,王猛被桓溫從胡人手中救下之後,就一直跟隨桓溫,後來桓溫被僧朗法師救下之後,便潛心在淨土寺修行,此時的王猛還不知道眼前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荊州刺史桓溫,隻當他是一個無名小卒陸遠,而王猛又素有大誌,不願在這青燈古佛下虛渡一生,所以便決定離開襄國,前往洛陽謀生。


    初到洛陽之時,王猛常常為生計所困,迫於無奈,隻得自己做起了簸箕生意,自己做簸箕,然後拿出去賣,以此來勉強度日,過的十分的艱辛,在艱辛的歲月裏,王猛的雄心壯誌也漸漸的被消磨掉,至到一位老人的出現。


    某一日,王猛像往常一樣外出賣簸箕,碰到一位要出高價買簸箕的人,王猛很高興,連忙為來人取簸箕,然而等王猛把簸箕遞到來人麵前時,來人又說自己沒有帶錢,不過好在家離這裏不遠,於是便要求王猛跟他一起迴家去取錢。


    此時的王猛隻是一個賣簸箕的人,雖然久懷大誌,卻還是需要這筆生意來養家糊口的啊。況且這生意根本也掙不了多少錢,於是他便決定實在不應該放棄這個難得的買主,就跟著這個人迴家取錢。


    於是二人就一前一後的往家中走去,也沒覺得走了多遠,就走進了一座深山裏。那個人領他去見一個老人,這個老人須發皓然,鶴發童顏,尤如一位仙人一般,正襟危坐的坐在一個馬紮上,因為馬紮是從胡人那裏傳來的,所以此時的馬紮也叫胡床。


    仙人兩旁有十幾個侍者,個個都是莊嚴肅穆,神情嚴峻。這讓王猛以為到了大戶人家,於是便連忙上前拜見;


    不成想老者睜開眼看到王猛之後,大驚失色,連忙從胡床上站起來對王猛拱手說道:“王公您是要出將入相之人,怎麽能拜我呢?”於是連忙派人給了他十倍的價錢,並讓人護送他出山而去。


    王猛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出了山,不禁迴頭一看,卻發現這居然是中嶽嵩山。


    這一奇遇就如同西漢時期張良遇到黃石公一樣奇特而又令人難以置信,王猛遇到的這位老人雖然沒有給他什麽兵書戰策或是良言警句,但卻讓王猛堅定了自己一定會出人頭地,為國家做出一番大事業的信念。


    自古才子多自負。王猛自恃博學,對不能和他在心靈上產生共鳴的人他根本不屑一顧,一副傲世絕俗的形象,當時流行玄學,多浮華之人,大家都笑他是“癡人”,所以都不大理他,但王猛對此也毫不在乎,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夠遇到值得自己輔佐的君主。


    但是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他四處訪求,卻一無所遇,當時有一名官僚很賞識他,想請他做自己的助手,但王猛與他交談之後知道此人是心胸狹窄之人,難成大器,因此理都不理。


    因為知音難覓,一直也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人,雖然懷著輔佐君主的誌願,卻遇不到真正的伯樂,苦悶的王猛於是便跑到華陽山隱居起來,靜待時局的變遷。


    不久之後,王猛聽到了桓溫率軍衝出武關,一路打到長安,駐軍霸上的消息之後,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此時的王猛還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桓溫就是當年救他的陸遠,一身孤傲的他想試試桓溫是否賞識他這匹千裏馬,因為故意穿上粗布衣服,又把自己弄的很邋遢的樣子,孤身一人前往霸上軍營,夾雜在前往勞軍的普通百姓中間。


    當時的桓溫正在熱情的接待老百姓的犒勞,因為沒有注意到人群當中的王猛,但是王猛卻早已目瞪口呆:“這…這不是陸遠陸將軍嘛?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此時的王猛還是以為桓溫跟陸遠不是同一個人,畢竟二人的身份相差實在太過懸殊,在當時的曆史條件局限下,他也絕對想不到桓溫據然敢隱形埋名,冒九死一生的風險親自前往北方勘探軍情,所以王猛依然以為二人隻是長的像而已,絕對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由於犒勞晉軍的百姓實在太多,而桓溫受老婆婆的打擊臥床不起好多天,所以王猛一直沒有見到桓溫,直到有一天,王猛見到了隨桓溫一同前往北地的張盛,此時的張盛已經升任護羌校尉,一直陪隨在桓溫左右,王猛見到張盛之後連忙招唿他,而張盛看到王猛之後也是異常的高興,隨後王猛便知道了此桓溫就是當年救他的陸遠,王猛一時震驚不已,雖然桓溫此救在世人看來是蓋世英勇之舉,但在王猛看來卻實在是不妥,將領的主要職責應該是帶兵打仗、排兵布陣、調兵遣將,而不是逞匹夫之勇。


    此時的王猛心中已對桓溫有些小小的失望,但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動,以為桓溫就是自己將要輔佐的明主,因此懇求張盛能帶自己見桓溫一麵。


    張盛當然義不容辭,因此就有了開頭的一幕,當備受打擊而窩在被窩裏的桓溫聽聞王猛來了之後,激動的連鞋都顧不上穿就跑到帳外見王猛,兩位故人再重逢,自己是喜極而泣。


    作為擁有千年智慧的桓溫之所以如此激動的出來見王猛,就是因為他知道王猛是一個有經天緯地之才的人,得到他便如劉備得諸葛亮、朱元璋得劉伯溫,在受夠了東晉士族階層的傲慢與偏見之後,尤其是桓溫掌握了足夠的軍隊與財富之後,要說桓溫沒有自立的想法,那是假的,隻是礙於對褚蒜子的情義,所以桓溫才一直隱忍,向誰也沒有吐露心聲,現在見王猛來投,桓溫確實是有心想要留下他的。


    然而此時的王猛卻是一身的麻布短衣,邋裏邋遢,跟經天緯地之才相去甚遠,更過份的是,二人坐定之後,王猛一點尊敬之意都沒有,竟然在堂堂桓大將軍麵前捉起了身上的虱子,這些都讓桓溫有些反感,但是反感歸反感,桓溫還是耐心的向王猛噓寒問暖,王猛也向桓溫一一介紹了自己離開襄國來到洛陽之後的一些事情。


    聽聞王猛如此顛沛,桓溫也是唏噓不已,隨後話鋒一轉,脫口問道:“我奉天子之命,統率十萬精兵舉大義討伐逆賊,為百姓除害,為何來慰勞我的都是普通百姓,而關中豪傑卻無人到我這裏來慰勞,這是什麽原因呢?”


    聽到桓溫明知故問,王猛好氣又好笑,因此直言不諱地迴答道:“桓大人不遠千裏深入北境,長安城近在咫尺,而您卻不渡過灞水去把它拿下而選擇駐軍霸上停止不前,豪傑們都摸不透您的心思,所以才不肯前來。”


    王猛的話直接觸動了桓溫的內心,說的桓溫無言以對,其實所謂的畏於前秦將士驍勇善戰,兵力太少所以等待大部隊匯合的話都是騙人的;


    桓溫真正的心坎還是在於當年益州刺史之爭,當年桓溫打下成都、滅掉成漢之後,本想讓自己的親信周楚擔任益州刺史,但是在褚蒜子及群臣的聯合施壓下,最終還是讓一個沒有寸土之功的譙王司馬無忌得了便宜;


    桓溫擔心自己這次打下長安城,朝廷又會將當年的成都之事重演一遍,派一個宗室或者親近的士族人士來鎮守關中,而自己卻消耗了實力,隻得了一個虛名,地盤卻要被朝廷拿走,此消彼長下,就漸漸的失去與朝廷較量的優勢,還不如留敵自重。


    桓溫盡力的掩飾自己的想法,本以為無人能看穿他的心思,沒想到王猛居然一語中的,直言不諱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這讓他默然久之,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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