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是的,在真桓溫麵前,陸遠自然不能再自稱桓溫了,在陸遠聽到真桓溫不承認自己是桓溫,而隻稱唿自己是法顯,不由的再次低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站在遠處的支遁法師見場麵實在是有點尷尬,便走上前來打圓場道:“桓將軍,我想您可能搞錯了,這位是本寺的法顯和尚。”


    陸遠再一次陷入了尷尬,其實在真的桓溫麵前,他本能的把自己的心態拉迴到了原本的名字陸遠上來了,但是被他一個“法號法顯”又打迴了原形,搞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桓溫還是對方是桓溫了。


    法顯見陸遠默不作聲,不由的歎了口氣,他很清楚因為桓溫這個名字,鬧出了諸多的事情,而自己也跟著受了諸般痛苦,今天若是沒有一個了斷的話,怕是以後還會有諸多的麻煩;


    而眼前這位雖然自己很清楚他並不是真的桓溫,但是他卻怕自己報了殺父之仇,救了自己一直想救而不敢救的在江府為奴的公主殿下,更為關鍵的是,他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個天下人所矚目的大英雄,江東士族子弟所期盼的驅逐胡族、恢複中原的宏願,極有可能會由他來完成,而這也是法顯所期盼的。


    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再因為桓溫這個名字,再為眼前這位代表著國家和民族未來的人填堵了,於是乎,在一刹間,法顯做出了一個十分重大的決定,他轉身對支遁法師說道:“佛教傳入中土已兩百餘年,寺廟興盛,僧侶眾多,貧僧深感律藏殘缺,特別是於戒律經典缺乏,使廣大佛教徒無法可循,以致於不少僧侶借佛起事,窮奢極欲、無法無天;我聽佛陀跋陀羅說西域的天竺國是佛陀誕生之時,為維護佛教正義、矯正時憋,我願前往西域取經求法,望師傅能夠恩準。”


    一席話,說的支遁與陸遠、南康皆震驚不已,陸遠本能的意識到一個著名的曆史事件,那就是中國曆史上第一位前往西域取經的和尚好像就是叫法顯,難不成?難不成法顯西行取經是被自己給逼的?


    “你可要想好了,此去西域天竺國,何止萬裏之遙?以前從未有人嚐試過,中途各種困難險阻難以相像,這萬一....”支遁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做了一個迴不來的手勢,意思就是想告訴法顯,此前困難實在太多,而且沒有人嚐試過,極有可能是迴不來的。


    但是此時的法顯已然下定了決定,為了讓眼前的這位假桓溫徹底成為真桓溫,同樣也是為了弘揚佛法,求取真經,他已下定決心西行取經,所以便斬釘截鐵的迴答道:“阿彌陀佛,生死各有天命,我佛自在心中,我既然已經立下這宏觀大願,自當不會被這些困難險阻所嚇道。”


    “既然你心已定,自是最好,此去西域,要經過洛陽,洛陽白馬寺的佛圖澄法師乃天竺人士,從西域來中土傳法,對西域自然知之甚多,我雖未與他見過麵,但一直有書信來往,我可修書一封,由你帶著前往白馬寺,相信佛圖澄法師自然會為你指引一二的。”


    “謝師傅成全,我將於近日就收拾妥當,不日即啟程前往洛陽。”法顯說完之後,即向支遁低頭告別,轉身就要離去。


    由於這一切來的實在太突然,陸遠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南康公主反應的快,她連忙在後麵喊道:“法師,你可還有未了之心願?”


    聽到南康這一喊,原本心意堅定的法顯突然一楞,不由的再一次停下腳步,矗立在原地。


    要說這女人就是心細,南康自然知道法顯這些受過的苦,他現在決意前往西域取經,自然是為了成全陸遠,但是法顯畢竟也是人,當年能夠在江播府外隱忍十年以上,又浪跡天下十幾年,被殷浩抓去折磨好幾年,終日活在假桓溫的陰影之下,大好的青春被荒廢,自然是有許多的心願未了結。


    但是法顯自從歸依了佛門之後,經常跟從支遁研習佛法、翻譯經書,在大量的看似枯燥的經書翻譯當中,法顯的佛學造詣日漸精深,對於紅塵倦事自然也就不再在意,但是惟一讓法顯始終放不下的,就是他那個最小的弟弟桓衝,桓衝自從生之後就父親就死了,自幼跟從母親相依為命,長大之後又被殷浩掠奪至獄中,過了兩年暗無天日的時光,對於這個弟弟法顯自然是滿心的愧疚,但是佛家講究四大皆空,對於弟弟的愧疚自然也隻能深藏在心中。


    現在南康既然喊了,法顯又決意孤身前往西域取經,此行極為兇險,極有可能是有去無迴了,所以法顯在痛苦的在心中糾結了幾萬次之後,終究滿臉淚痕的緩緩的轉過了頭,他隻麵向了南康公主,而沒有去看陸遠,因為此事他隻想告訴南康,告訴這個他曾經守護了十年的女奴,在這十年當中,他曾無法次的想去救她,可最終還是沒有戰勝自己的懦弱,眼睜睜的看著她受盡無盡的委屈。


    “貧僧隻有一件紅塵未了之事。”


    “法師但講無妨,我一定竭盡所能。”南康見法顯終於願意開口了,便連忙應承道。


    “幼弟桓衝,年方十七,自幼喪父,未沾貧僧一點光,卻受盡磨難,至今依然篳路藍縷、在外乞討過活,若是公主不嫌棄的話...”


    “法師放心,我將以親弟待他。”還沒等南康開口,後麵的陸遠搶先迴答道,他太需要為眼前這位被自己剝奪了名字和聲譽的人做點什麽了,哪怕是隻做一點點都能彌補他良心上的不安。


    盡管是陸遠搶答,但是法顯依然沒有正眼看陸遠,他依然深情的看著南康公主,看著這個本應該是他的女人。


    而南康也重重的點了點頭,眼中浸滿了眼水,在那個十年暗無天日的時光裏,唯一能支撐她活下去的事情,就是能夠在無盡的屈辱中看到那個黑衣人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帶給自己食物,雖然他不曾跟自己說過一句話,但是那雙憐憫的眼光已經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內心裏,讓她終生都忘卻不了。


    心願已了,紅塵再無牽掛,在得到了陸遠和南康的雙重承諾之後,法顯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在二人殷切的目光的注視下,法顯緩緩的轉身離去,邁著堅毅的步伐,此時的法顯暗下決心,做一個真誠的人,其實法顯一直都是一個精明的人,因為太過精明,浪費了十年光陰去追殺江播而遲遲下不了手,因為精明,明明自己那麽喜歡江播府的小女奴而一直沒有救她,就是怕惹禍上身,因為精明,在陸遠砸死了江播之後第一時間逃跑,甚至為了讓陸遠頂罪而故意讓他代替自己成為桓溫;現在,通過陸遠建立的不世功勳已讓法顯徹底的明白,精明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所以他將拋棄精明,就像陸遠那樣,懷著一顆真誠的心,為弘揚佛法而披荊斬棘、勇往直前,建立真正屬於自己的功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謀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頭阿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頭阿愣並收藏謀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