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已到中午時分。王叔文乘坐馬車,去見韋執誼。


    官署守門小吏出來阻擋說:


    “韋相公正在吃午飯,不方便接待訪客。”


    王叔文一聽就火了,憤怒地大聲斥罵:


    “混蛋!你不就是一隻看門黑皮狗麽?


    你哪來的威風,敢不讓我進去?”


    門吏語氣委婉地說:


    “午飯不見客,向來是老規矩,不是針對您。”


    王叔文不等他說完:


    “什麽規矩不規矩,規矩敢限製我麽?”


    門吏嚇慌了,進屋告訴了韋執誼。


    韋執誼聽說來了尊貴人物,隻好出來迎接,和王叔文走進飯廳旁邊的會客廳。


    這天中午,杜佑、高郢、鄭絪瑜三人,本是和韋執誼在一塊兒吃飯。


    見韋執誼起身去迎接尊貴訪客,就不敢再吃,放下筷子等待著。


    過了好久,才有人進來報知:


    “韋相公已經和王學士在會客廳一起吃飯,各位不用再等他倆了。”


    杜佑、高郢、鄭綑瑜這才敢摸起筷子繼續吃。


    鄭絪諭心裏有氣,草草吃了幾口飯,把啃不下多少肉來的雞肋骨放在桌子上,就不再吃了。


    他走出門口,對身邊的人說:


    “我這個官不能再當了,我長期就當個陪人吃飯的中書郎麽?”


    鄭絪瑜跨上馬背,一拍馬後腚,他的馬就迅速跑起來。


    他直接騎馬跑迴家,說自己生病了,不出來上班了。


    還有資格最老的賈耽,已有好幾十天不到中節省官署上班,且一再寫奏表請求辭職。


    賈耽請求皇帝開恩,把他這把老骨頭放歸山野,隻是沒有得到皇帝的批準詔書。


    韋執誼他嶽父杜黃裳,曾擔任侍禦史,被斐延齡疑忌,停留在禦史台閣,十年不升職。


    他女婿韋執誼當上宰相,想提攜一下老丈人,他才升職當上太常卿。


    杜黃裳對韋執誼說:


    “你這個宰相應該牽頭,率領滿朝群臣,向皇帝提出請求,讓太子李純入朝監國。”


    韋執誼聽了一臉驚訝地說:


    “嶽父大人剛升了這麽個官兒,為什麽馬上就開口議論朝廷裏的大事?”


    杜黃裳聽了勃然大怒地說:


    “我 蒙受三朝皇恩,怎麽能因為得到一個高官,就當老好人,出賣我的本來麵目?”


    說罷,他一甩衣袖,怒氣衝衝地走了。


    韋執誼受王叔文囑托,特意推薦陸質為侍讀使。


    王叔文這是暗暗派自己人去侍奉太子李純,並趁機會進言,拉近關係。


    陸質去太子府,給太子李純講中華祖師爺老子的《道德經》。


    《道德經》是部神書,包羅天地宇宙萬象,藏有治國安邦之術。


    陸質在講解過程中,難免舉列說明,聯係當今朝政,談論對錯得失。


    太子李純一聽就變了臉色:


    “皇上吩咐先生你到我這裏,無非是讓你給我講經論道。


    你為什麽還談及朝政?我不想聽你議論朝堂之事!”


    陸質被懟得無地自容,一臉害臊地退出。


    王叔文顧慮 皇宮宦官們礙手礙腳,阻撓他胡作非為。


    他向順宗李誦推薦範希朝為神策軍西行營節度使,任用韓泰為行軍司馬。


    韓泰這人心眼多,善於謀劃,眼睛一眨就是一個條心計,王叔文願意倚重他。


    王叔文推薦範希朝,隻是借他名聲。


    王叔文暗中靠韓泰出力,讓韓泰號召西北各軍,抑製宦官勢力。


    宦官俱文診,看透了王叔文的計謀,緊急派人密告各地節度使,切勿聽從權臣王叔文一夥人擺布。


    範希朝、韓泰到了奉天,傳檄文到各地將領,號召前來參加會議。


    各地將領早已接到俱文珍囑咐,都各找借口,沒有一個應召前來的。


    任你韓泰足智多謀,到這時也束手無策,他隻好灰溜溜地迴了長安城。


    王叔文得到韓泰迴報,正在懊惱惆悵,沒想到順宗李誦又給王叔文頒下一道詔旨,調他為戶部侍郎。


    王叔文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想:皇帝這是有了新主意,不用我主持翰林院,領導我國革新事業了麽?


    他對翰林院各位學士說:


    “我天天來這翰林院中,和大家集思廣益,商量革新大計。


    如今皇上把我在翰林官職撤銷,我今後沒法來了啊。”


    說到這裏,王叔文急得流下了眼淚。


    王伾代他向順宗李誦懇請,李誦才準許王叔文每隔五天來一趟翰林院上班。


    王叔文這才消解了一半愁腸。


    宣化巡察官羊士諤,因事出差進京,在公交場合談論王叔文借改革謀私利。


    這是羊士諤心裏沒數,不懂得禍從口出。


    王叔文耳目甚多,這事很快傳進他的耳朵。


    王叔文大怒,去商量韋執誼,要向皇帝李誦請旨,處死羊士諤。


    韋執誼聽了不答話。


    王叔文著急地說:


    “就算免他處斬,用刑棍揍他一頓,把他打成半死不活也行啊!”


    韋執誼聽了,仍然搖搖頭不說話。


    王叔文一臉怒氣地走了。


    韋執誼於是貶羊士諤為寧化縣尉。


    這時劍南度支副使劉辟進京,請求統領劍南三川。


    他找到王叔文說:


    “您如果幫助我實現統領三川的心願,我就死心塌地依附你。


    要不然,我就怨恨你。”


    王叔文發怒說:


    “你算從哪裏竄出來的一路歪鬼邪神?


    你也敢來脅迫我?


    節度使是皇上任命,哪有自己請求的?


    你以為我是誰?皇上肯永遠對我言聽計從麽?


    此一時,彼一時,在皇帝麵前,我的話如今也不好使了。你懂不懂?


    趕緊給我滾遠遠的,我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就把劉辟趕了出去。


    王叔文是那個年代的文科生思維,做事全憑情緒。


    王叔文按捺不住一肚子怒氣,又去和韋執誼商議,要求斬殺劉辟,給他消解怒氣。


    韋執誼仍然不允許。


    王叔文忍無可忍,當麵叱罵指責韋執誼:


    “你的宰相官職,就是我向皇帝推薦,你才當上的!


    你對我神氣傲慢個屁?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你是一隻喂飽了就翻臉撕咬主人的狗!”


    韋執誼被罵得一時無話反駁。


    等王叔文罵夠了走了,韋執誼派人向王叔文解釋說:


    “我不敢辜負哥哥的栽培。


    實際上我打算用曲線迂迴的辦法,幫助哥哥你成就革新大事,我才不得不這樣做。”


    王叔文仍說韋執誼忘恩負義,從此和他結下了怨仇。


    沒多久,王叔文他娘得了重病,臥床不起,看樣子不久就要去另一個世界。


    王叔文卻預約賓客,擺設了豐盛的酒肉宴席請客。


    他邀請了翰林院各位學士,宦官李忠言、俱文珍、劉光錡等,大家一同入席大吃大喝。


    大家夥喝了幾輪酒,王叔文從座位上站起來,先對大家拱手施禮,開腔說道:


    “我王叔文的老母親病了,病得很嚴重。


    自古忠孝難兩全,千古留下萬千遺憾。


    我因擔任國家公職,嘔心瀝血為國效力,顧不上孝敬母親。


    我一直沒有親自在我娘身邊,服待他老人家,給她端端飯、遞遞藥。


    當兒子當得不合格,我內心有愧,心如刀割。


    她養我小,我得管她老。


    我今天打算請假長假迴家侍奉我娘。


    迴想在朝廷當官這些年,我任勞任怨,盡心報國,不規避得罪了誰。


    我銳意推行革新,難免損了誰的私利。


    我一旦離職迴家,就啥官也不是了。


    我無官在家,到皇帝那裏,誣告誹謗我的人,必定隨後而至。


    皇上的耳朵裏,必定灌滿我的罪、我的錯、我的過失。


    今天宴請各位吃酒,是想請求大家,原諒我的對國家愚笨的一味忠誠。


    請你們代為洗刷 別人對我的汙蔑,我王叔文不勝感激大家的恩德!”


    如此膽怯怕事的一個人,何必結黨營私啊?


    滿席客人都沒來得及迴答,隻有宦官俱文珍冷笑一聲說: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日常不失忠孝節義,從來不做缺德事,就不怕別人背後議論。


    您也未免太多心了。”


    大家都應聲附和說:


    “王相公太多慮了。”


    這異口同聲,說得王叔文無話可說。


    王叔文不好不再說什麽,隻是殷勤地倒酒勸酒,每人又吃了幾盞酒,散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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