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翠此時的心理是極其亂的。


    此前的張玉翠敢跟顧鑫鬧,敢在顧家說話,是因為她覺得她有兒子,有娘家。


    可是,張玉翠迴了一次娘家,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嫁到顧家這麽多年,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過得還不錯 還算是挺幸福的。


    即便是在顧家最難的那些年裏,張玉翠也沒吃過這麽難以下咽的飯,也沒有挨過這麽多餓。


    以前她總覺得李春花總給自己臉色,可是迴了一趟娘家她發現,李春花比起自己的親爸媽和哥嫂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張玉翠摸了摸自己裂滿了口子的手,心裏不禁有些荒涼。


    張玉翠愣了一會兒神,洗了碗收拾妥當進了屋。


    念念從張玉翠迴來就沒迴屋,不是她不肯迴來,是老太太叫住了她,讓她今晚陪著小想一起住在了老太太屋裏。


    張玉翠進屋下意識就想指使念念幫鐵蛋洗澡,張口喊了一聲,才想起念念根本就沒迴來。


    張玉翠沒忍住念叨了幾句。


    顧鑫沒有像往常一樣由著張玉翠數落念念,說了句話,倒是讓張玉翠訥訥地愣了好半晌。


    “念念也才是個孩子,你多少也疼她一點。你自己在娘家過得不好,別讓你自己閨女也受那個罪。”


    說完,顧鑫抱起鐵蛋去洗澡了。


    張玉翠獨自一個人坐在炕沿邊上,愣了好久好久,眼睛都已經泛酸了。


    她有種錯覺,自己迴了一趟娘家,好像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鐵蛋也不像以前那麽聽自己的話了,兒子還能不能成為自己的靠山了?


    難道說,顧家人更喜歡女孩?


    張玉翠想不通,自己就沒見過誰家喜歡女孩不喜歡男孩的。


    尤其是大家見了她都跟見了敵人似的,雖說沒有冷言冷語,但就是那種冷漠的態度讓張玉翠忽然變得心塞起來。


    以前的她可是從來都不在乎的。


    兒子在手,她又能怕誰呢?


    第二天,張玉翠早早的就起床了,洗了前一天換下來的髒衣服,做好了早飯,進屋要叫兒子起床的時候,發現在顧鑫的幫助下,鐵蛋已經穿戴好了,蹬著小短腿就下地找吃的去了。


    鐵蛋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餐桌前,像以前一樣對著張玉翠命令道:“給我個肉包子,我要吃肉包子。”


    張玉翠拿菜窩窩的手一頓,對著鐵蛋有些愧疚地說:“今天沒有肉包子,要不晚上讓你爸弄點肉,媽再給你包?”


    鐵蛋一聽沒有肉包子,頓時就不樂意了,他已經好久沒吃到了,昨天他還看見小想坐在院子裏啃肉包子,但是小叔在,鐵蛋沒敢去搶。


    今天見張玉翠也沒給自己做,頓時就要發脾氣。


    鐵蛋姿勢拉滿,眼睛一閉嘴巴大張,張玉翠有些緊張地想要上前,剛好這個時候顧鑫從屋裏出來。


    一嗓子就把鐵蛋的哭嚎給憋在了喉嚨裏。


    “你敢哭!?”


    鐵蛋眼睛紅紅的,他爸爸最近跟小叔一樣兇,鐵蛋轉頭看向張玉翠,媽媽可是自己的靠山。


    張玉翠下意識就摟過了鐵蛋,想要為鐵蛋開脫:“你說他幹嘛?你晚上就給他弄點肉……”


    顧鑫沒看張玉翠,對著鐵蛋說:“吃不吃飯?”


    鐵蛋眼裏噙著淚,不知道是該掉還是不掉。


    顧鑫淡定的坐了下來,咬了一口菜窩窩,說:“如果不吃,就餓著。”


    鐵蛋想要張玉翠幫自己說句話,眼淚對著張玉翠就要往下掉,張玉翠嘴巴一動,就聽顧鑫說:


    “你閉嘴,你要再慣著他,就還迴你娘家去。”


    張玉翠也懵了。


    以前的顧鑫雖然不至於太過於寵溺鐵蛋,但自己維護的時候,他最起碼不會攔著呀。


    張玉翠不死心,還想掙紮一下。


    顧鑫啪的一下,將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衝著張玉翠怒斥道:


    “家裏為啥烏煙瘴氣?還不是你太過偏心,把鐵蛋慣的不成樣子,你要是不想要這個兒子了,你就慣,你還想讓他給你養老,你就把嘴閉上。”


    張玉翠簡直要嘔死了,怎麽就吵了一架,迴了趟娘家,好像整個世界都顛覆了。


    為啥想要兒子養老就不能慣著了?她可就是為了指望兒子才要對兒子好的呀。


    張玉翠將鐵蛋護在身後,對顧鑫說:


    “我不在家你就是這麽對鐵蛋的?他是你兒子,是你唯一的兒子,也是你們顧家唯一的孫子。你們顧家就是這麽對待孫子的嗎?”


    顧鑫對於張玉翠的冥頑不靈實在是頭疼,這些天顧鑫一直觀察,看鐵蛋,也看念念和小想。


    念念和小想也不是一味的被李春花寵愛,做錯事的時候也會批評和懲罰,但是兩個孩子懂事又乖巧。


    再看鐵蛋,整個一混不吝。


    顧鑫開始反省了。


    迴想自己從小到大也沒有被人如此溺愛過,老二和老三因為比較調皮,甚至比自己受到的管教更多更嚴厲。


    顧鑫接收到了李春花的嫌棄,痛定思痛,決定再不會由著張玉翠胡來。


    這次顧鑫寸步不讓,完全不給張玉翠護著鐵蛋的機會。


    “我們顧家就是這個教育方法,至少我們顧家三個兒子,沒有一個成了家還一直靠著老人的。雖然我不爭氣,我也知道廉恥,不像你們張家,你大哥到現在都不幹活,吃的喝的都是靠你爸媽,你看看你爸媽渾身是病,明明比我爸媽年紀還小,但是老成什麽樣了?難道你老了就,想過那種日子?”


    張玉翠渾身一個激靈,爸媽蒼老的身影頓時浮現在眼前,看著大哥和弟弟的臉就知道,生活異常優渥,而爸媽呢?


    尤其是自己的老媽,都快趕上顧家奶奶那般蒼老了。


    張玉翠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再看鐵蛋的眼神就多了一些別的意味。


    鐵蛋還指望著張玉翠為自己撐腰,見張玉翠今天半天也沒憋出個屁來,也是滿肚子怨氣,看著張玉翠的眼神就越來越怨毒。


    “你趕緊給我做肉包子,你不在家我爸就欺負我,打我,你不給我報仇,我長大了就也揍你。”


    剛剛顧鑫的話鐵蛋隻聽懂了一小半,說出的話卻是猶如一盆涼水一樣澆在了張玉翠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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