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一直深信母親說的:隻要你肯努力付出,一定會有迴報的!


    但這個信念在我十七歲的時候,徹底崩塌!


    三哥高考失利,沒有考上大學,他像隻見不得光的黑老鼠似的,灰溜溜地躲到東莞打工去了。


    徒留喪失目標的我,宛如行屍走肉般,渾渾噩噩地有一天過一天。


    我原本下定決心呆在煤礦挖煤,努力賺錢供他讀大學,供他出人頭地,然後他一人得道,我跟著雞犬升天,過上幸福開心的好日子!


    可他失敗了!


    他跑了!


    帶走了我的希望……還有我這些年供他讀書的錢以及他之前讀書欠下的債……


    花了我差不多700元,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賺錢可不像成年壯勞動力那般容易,十六歲前,我還是私礦童工,工價極低,一天才一塊多錢……


    我和麗麗談了兩年戀愛,之前她爸媽看在三哥可能會成為大學生吃國家糧的份上,既不答應我的提親,也不拒絕我。


    可當三哥高考失利的消息一出,他們就獅子大開口,要求我給1001(千裏挑一)元聘金,再準備一輛自行車(200元),一台縫紉機(130元)和一台黑白電視機(700元)。


    加上辦酒席的錢,沒個2500元,根本搞不定!


    我現在的工資每月才一百多塊,不吃不喝也要存上兩年!


    他們根本就是為了刁難我,壓根就不願等我籌錢,才過了一年時間,在我快要籌到一千元時,他們逼著麗麗去城裏當了風塵女,賣身攢錢給哥哥娶媳婦!


    這肮髒的世界!


    毀滅吧!


    這時候,村裏發了一件挺搞笑的事情:有兩人因為曬穀子這點芝麻小事發生了口角,最後動了刀,年輕的拿砍柴刀砍了年老的十三刀!


    我吃瓜吃得正起勁呢,然後這個瓜就穩穩當當地落到了我的頭上。


    年老的不要任何聘金,要把他的小女兒嫁給我!


    他的小女兒,吳運娣,是個脾氣極臭的美人兒,從小一言不合就跟我動手,我們都不知道打過多少次架了!


    娶她?


    老子就是娶個叉燒,也不會娶她!


    我的反抗,引起了父親的強烈不滿,他罵罵咧咧地要打我!


    “你個不知好歹東西!這麽漂亮又身家清白的女人,你都不娶!你想娶誰?娶那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嗎?你就這麽想給自己戴綠帽子?人家可是不要一分錢聘金呢!你看中的那個,就是個惡鬼,把你吸幹了血,你也娶不上……”


    我不願意聽他的汙言穢語,躲了出去喝酒。


    迴來才知道,氣沒處撒的父親,用扁擔將母親趕出了家門!


    “你有本事隻管跑!隻管學你家大哥和三哥,躲的遠遠的!你媽的命硬!她自己說的,就算是去乞討也餓不死……”


    這個老不死的東西!


    簡直是將我們這些子女的臉麵撕下來,丟在地上踩!


    看著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母親……


    我妥協了。


    答應與吳運娣相看。


    不出所料,相看兩相厭!


    這女人也不願意嫁給我,心裏還藏著個野男人!


    但她也反抗不了她的父親,被她父親拿獵槍指著,與我結了婚,成為一對“各懷鬼胎,同床異夢”的怨偶!


    吳運娣十五六歲就孤身一人跑去東莞打工,她是個見過“有錢人”的姑娘,所以一直瞧不起我這個隻會挖煤的黑煤球。


    我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的。


    她看我的眼神總帶著一絲不屑,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明明白白地讓我感受到了她對我的瞧不上!


    那種眼神於我來說,簡直是淩遲處死!讓我煩躁的不得了,卻又無處宣泄!


    所以,我總找茬揍她一頓。


    讓她好好認識認識一下什麽叫做:夫為天!


    可這個女人打不怕,越打她越來勁,從不會服一下軟,就會梗著脖子與我對著幹,討厭極了!明明很多時候,她隻要說一句:老公,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就會收迴拳頭的。


    為什麽她就不能學學麗麗的溫聲軟語呢?


    這種不滿越攢越多,直到有一天,有很多朋友都好心提醒我說:“你老婆那麽能幹,年紀輕輕的,就賺到那麽多錢給你治病,怕不是在外麵賣哦,她那麽漂亮,賣價應該挺高的……”


    腦中的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我喜歡的女人在外麵賣也就算了,我的老婆決不能給我戴綠帽子!


    我狠狠地打了她一頓!


    瘋了似的,沒有任何手下留情!


    等我迴過神來,她已經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隻有那急促的唿吸聲,證明她還活著。


    小梅花躺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


    吵鬧得人腦殼痛!


    我將她拎起來丟到竹轎裏,頭也不迴地逃離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家”!


    休息三天後,這女人剛能動彈,就拚死拚活地拉著我去醫院做了個檢查。


    檢查證明我會尿血是因為尿結石,而不是性病。


    她拿著檢驗單,梗著脖子衝我吼道:“道歉!你汙蔑我的清白!你必須向我道歉!不然我跟你沒完!”


    “嗬!”


    我冷笑一聲,輕蔑極了。


    “這張檢查單,隻能證明我沒有得性病!並不能證明你沒有出去賣!不然你好好給我解釋解釋,那些做苦力的煤礦工人,一個月也就賺個三四百塊,你一個沒兩把力氣的女人,憑什麽賺這麽多錢?”


    她的眼神受傷極了。


    也失望極了。


    哆嗦著手指頭,顫抖著嘴巴“你”了不停,在我皺起眉頭,耐心即將耗盡時,拂袖而去。


    她是不願解釋?


    還是根本就解釋不清楚?


    這之後,這女人安安分分了三個月,突然一聲不響地帶著小梅花跑了。


    “哼!”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天天去她娘家找她家老爺子坐坐,嘮嘮嗑。


    才一個星期,我就知道她把小梅花放到了她那個嫁到長沙的五姐家,兩人說好一個月五十塊夥食費,五十塊人工費。


    隨後去了東莞一個花場打工。


    花場啊……


    她的“老情人”可是花場老板的兒子,還曾寫信來約她私奔呢!


    她這是去相會老情人了?


    哼!一個生過孩子的二手貨,人家有錢人怎麽還會看得上!


    不自量力!


    這時候洋洋得意的我完全沒有想到這次的“鬥氣”差點讓小梅花死掉!


    抱著發著高燒瘦到皮包骨頭的小梅花,我心痛不已,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這淚,為懷中這個令人心疼的瘦小人兒。


    也為我自己。


    從小到大,我明明那麽恨父親的,為什麽越長大卻越像他了呢?


    也許是當年想屠龍的少年,如今也成了惡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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