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農曆十一月十五,星期二,陰天


    胖墩墩主管說得或許是正確的,但對於一個求生欲望不強的人來說,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


    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我最終還是拒絕了主管的好意,選擇辭職。


    而今天,終於不用上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提著的那口氣,散了。


    我起不來床。


    眼睛睜了又睜,睜開的下一瞬又閉上了,閉上之前,我模模糊糊地有看到吳話那張擔憂的臉。


    他說:我家寶,早餐是你喜歡吃的雞肉香菇包,放在餐桌上,你記得早點起床吃哦,別壞掉了,我去上學了。


    我想迴他一聲:好。


    但我幹渴的嘴巴動了好幾下,還是發不出聲音來,大腦又不受我控製地死機了。


    我陷入深深地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開門的聲音,驚醒了還在睡覺的我。


    我的唿吸很緩慢,起伏很大,腦子也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中意識到,這是吳話已經放學迴來了。


    “喵喵……”


    我撿的這隻流浪貓很聰明,不管吳話是出門買菜還是幹什麽,隻要他一迴來,才剛到樓下,它就會提前蹲在門口迎接。


    真不知道它是怎麽分辨的。


    “豆豆,今天在家乖不乖?有沒有陪媽媽玩?逗她開心呀?”


    不一會兒,吳話坐到床邊,將我抱在了懷裏,聲音親昵:“今天怎麽睡了這麽久,什麽東西都沒吃,餓不餓,我給你煲點雞湯吧,一定要起來喝哦,不然我就口對口喂你喝。”


    我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睜開眼睛,喘了好幾口氣後,才說出一個字:“好。”


    迴答完他之後,我想著我睡了至少十幾個小時了,嘴巴肯定臭了,吃東西之前一定要去刷牙洗臉。


    我感覺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疲憊地走進了衛生間,歪歪扭扭地擠了牙膏,睡眼迷蒙地刷起了牙。


    直到溫軟的唇瓣貼在我幹裂的嘴唇上,溫熱的液體滑入我的口腔內,我才意識到,我仍舊還躺在床上睡覺,剛剛去刷牙洗臉的,隻是我的潛意識幻想,就像小時候在夢裏找廁所那般。


    而吳話還真是言出必行。


    說了我若是不起床,他就嘴對嘴喂我喝雞湯,還真就實行了。


    口對口喂了五口雞湯後。


    “你是要自己吃雞腿呢?還是要我嚼碎了,再喂給你吃?”


    “……”


    不知道吳話是不是在雞湯裏加了人參之類的提神醒腦的藥材,我勉強恢複了些精神,睜開眼睛,靠著枕頭,半坐了起來。


    身體還是像團軟綿綿的爛泥巴。


    我虛弱地抬起了手,示意吳話把雞腿給我:“我自己吃。”


    拿起雞腿,吃了兩口,又感受到了胃部開始一抽一抽的,想要反胃嘔吐了。


    我把雞腿放迴了吳話手裏的雞湯碗中。


    揮了揮手:“吃不下了,拿走……”


    吳話移動了兩步,把雞湯碗放在我的梳妝台上,又坐迴床上,將我抱在懷裏,與我閑聊他今天在學校遇見的趣事。


    他像個話嘮似的,說個不停,我強行讓自己打起精神來,時不時地“嗯”一聲,來迴應他。


    不知過了多久,聽著吳話溫柔的聲音,我的意識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似乎感受不到情緒了,沒有悲傷、痛苦、難過與委屈,當然也沒有開心與欣喜……


    就是很困很困,很想睡覺。


    而且是怎麽睡也睡不夠,仿佛可以睡到天荒地老。


    第二天,吳話出門前,把熱騰騰的包子放在我的手心裏,搖了搖我的肩膀。


    “我家寶,稍微睡醒了,多少吃兩口,再接著睡吧。”


    “好。”


    這個軟綿綿的字,是盡了我最大的努力,才吐出來的。


    但當我又再次聽到開門的聲音時,才發現手裏的包子又涼又硬,一口未動。


    我又睡了一整天。


    還真是廢呢,像坨扶不上牆的爛泥。


    吳話又給我煲了雞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加大了藥材份量,這次的雞湯,中藥材的味道更加濃鬱些。


    都喝不出雞湯的鮮甜了。


    如此這般睡到了星期六,吳話抱著我去醫院輸了高營養液,又去樓頂的天台上曬了半天的太陽。


    星期天,我終於能夠起得來床了。


    在吳話的攙扶下,去衛生間把個人衛生給搞了,但我清醒的時間依舊不長,最多四五個小時吧。


    日子就在我的極度嗜睡與吳話無微不至的照顧下,過去了一個多月,來到了寒假。


    我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個深夜,吳話緊緊地抱著我,不停地在我耳邊,反反複複地呢喃著:別怕,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又是一個冬日暖陽,微風不燥。


    吳話抱著我,懶洋洋地躺在天台上曬太陽。


    趁著難得的清醒時光,我問出了困惑我許久的疑惑:“你為什麽從來不對我說你要堅強點,振作起來之類的鼓勵的話?”


    吳話放下搭在眼睛上的手臂,側臥起來,用手肘撐著腦袋,另一隻手輕輕地勾了一下我的鼻子。


    “還不是因為你太能跑了,我要是敢說這句話,你百分百又跑沒影了。”


    嗯……


    他還真是了解我啊。


    若是他真說了這句話,我會覺得他是在責備嫌棄我,覺得我沒有盡最大的努力去振作起來。


    雖然我是個沒用的殘次品,但我真的很努力去振作了……


    每天都在拚命地練習睜開眼睛,讓自己不要陷入不省人事的狀態中,努力移動像是被鬼壓床似的沉重的身體,但似乎我身體裏的神經們迷路了,它們怎麽也不肯受我的大腦控製。


    而這時的吳話,若是說了這些自以為是的“鼓勵話”,對我來說卻是最大的侮辱與嘲諷。


    會讓我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廢物”呢,連“活著”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為了不給他繼續添麻煩,不遭人嫌棄。


    我會選擇離開的。


    雖然我醒著的時間不長,走不了太遠,但推開窗戶,一躍而下還是能夠做到的。


    吳話又調整了個姿勢,將我穩穩地抱入懷中,聲音裏帶著些許悲傷。


    “你若是跑到世界的某個角落,我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再找到你,可若你跑上了天堂,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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