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年,農曆十一月二十四,星期六,多雲。


    平安夜,對於愛情剛剛萌芽的少男少女來說,是非常特殊的一天。


    許多人選擇在這一天表白。


    嗯,就算不表白,也要拉上兩三個好朋友,去看一眼那個自己暗戀的人。


    於是乎,我與袁夢陪著程珊佩去室外籃球場,給她壯膽。


    程珊佩喜歡的男生是c41班的體育特長生,周熹。


    這男生又高又壯,身高至少一米八,國字臉,是鐵血硬漢那款。


    在不到一米五的我眼裏,那就是巨型金剛,他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兩人一模一樣,站一起,就是兩座超級大山,壓迫感十足。


    是我看一眼,就下意識地繞道走的存在。


    “哎,這兩人長得一模一樣,你分得清那個是周熹,那個是周炙嗎?”袁夢好奇的問道。


    我也很好奇。


    程珊佩一臉無語地望著我們:“很好區分的啊!周熹右眼角一厘米往下,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周炙是耳朵下的脖子上有一顆朱砂痣。”


    “……”觀察的這麽仔細的嗎?


    還有,這兩人成天在戶外,皮膚都是健康的小麥膚色,她是如何眼尖地發現這些細微區別的?


    這讓我不由地感慨,若是有找不同大賽,程珊佩絕對能拿冠軍。


    羞答答的少女們要看心中的那個他,打了雞血的少年們一個個都鉚足了勁,像一隻隻花孔雀般,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


    並排的十個籃球場,爆滿!


    不管是打籃球的,還是看熱鬧的,那那都是人,我個矮,往那看都是他人的胸口處。


    為了照顧我,程珊佩牽著我往當作觀眾席的階梯最高處走去。


    “小心!”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唿,讓我下意識地扭頭看了過去。


    隻見一個飛快旋轉的籃球,直直地砸向我的臉,我本能地想抬起雙手遮擋,然後悲催地發現,左手牽著袁夢,右手拉著程珊佩。


    而她們倆都沒有扭頭,壓根就沒發現即將來臨的危險。


    “快蹲下!”那個滿是擔憂的聲音,著急地指揮著我。


    我想執行這個命令來著,奈何我的運動反射神經沒有籃球快,腦海裏剛剛出現“快蹲下”這三個字時,籃球已經狠狠地砸在我的臉上了。


    直砸得我眼冒金星,鼻子發酸,能明顯地感覺到有熱熱的液體從鼻孔裏流了出來。


    我想爆粗口!


    問候這人的祖宗十八代!


    “啊!阿梅,你流鼻血了!”程珊佩驚慌失措地放開我的手,大唿小叫著,“紙巾!紙巾!來,給你紙巾!”


    我接過紙巾,堵住鼻子,望著場中的罪魁禍首——那人眼睛很黑亮,腦門上正沁著汗珠,一副沒心沒肺的痞子樣。


    見我看向他,毫不在意地甩了下手,嬉笑著說道:“抱歉,手滑了,這位同學,真是對不住了,趕明兒,我請你吃飯,當作賠禮道歉吧!”


    舉手投足之間,無一不在告訴我:他是故意的!


    這王八羔子,我是越看越眼熟,好像是我的某個同班同學。


    “李靖!你他媽的找死!”隨著這聲怒吼,一個籃球砸到了李靖身上。


    與此同時,李闖衝上前去,一把扯著他的領子,就給了他鼻子一拳。


    “孬種!與我有過節,就正麵找我剛啊!扯無辜的人下場,算什麽男子漢!”


    下一秒,李靖揮拳反擊。


    瞬間,兩人就扭打在了一起,緊接著,雙方的小狗腿子們都下場互毆了。


    一團混戰。


    “……”誰來告訴我,這是個什麽情況?


    “佩佩!人,你看完了嗎?”算了,管他是整什麽幺蛾子,遠離是非之地,總是沒錯的。


    “嗯?”程珊佩一臉懵逼,仿佛不知道我在問什麽。


    “周那誰,你看完了沒有?看完了,我們就走吧,等會兒還要晚自習呢。”


    我們學校場地很大,從體育運動區走路迴高三教學樓,按我散步的速度,幾乎要走半個小時。


    “哦……”程珊佩暈暈乎乎地跟著我走,有些不敢置信,“這就完了?你不去找他算賬?都流鼻血了耶?”


    “這就是個意外,要怎麽算賬?”


    真接受他的道歉,明天和他一起出去吃飯?還是讓他賠錢?然後一來二去,越糾纏越深?他這種有錢的公子哥,八百個心眼子,我玩的過?


    神煩!


    不想牽扯!


    說實話,鼻子被籃球砸,也就那一陣子難受,與我雙手雙腳的凍瘡相比,真得是小兒科。


    我這雙手,十根手指頭,除了大拇指,根根都腫成了胡蘿卜,不僅拿筆時,手指僵硬,無名指還腫得骨頭都變形了。


    不癢的時候,也就是顯得有些笨手笨腳。


    但癢起來時,那是恨不得將雙手都剁掉!可又不能真剁,就隻能咬著牙,瘋了般使勁地抓撓。


    更讓我生不如死的是哪怕我撓出血了,卻還是止不住癢!


    癢到了骨血裏!


    這時的我,就會被這奇癢折磨成自虐狂!


    拿著圓規,狠狠地把凍瘡紅腫的地方,通通紮出血,那一個個趴在手背和手指上的血洞,像是被水蛭吸完鮮血後的傷口。


    就像個神經病!


    用鑽心的痛感,取代令人發狂的癢感!


    每當癢意止住,我便會在心中不停地祈禱著寒冷的冬天能夠趕快過去,熱切地希望能逃離現在的癲狂狀態,扼殺那個病態的自己。


    可,祈禱無用!


    寒冬依舊在,暖春還未來!


    晚上睡覺之時,雙手投降狀,握住冰冷的鐵床架子,會很舒服,但我會冷得睡不著覺。


    一旦放入被窩裏,隨著溫度的升高,那種奇癢,簡直就是要我的命!


    這時的我更瘋!


    可沒有圓規製造鑽心的痛來替代這股癢意。


    癢急眼了,我就會不管不顧,把手指塞進嘴裏,像啃雞爪般撕咬起來!恨不得生吞得了!


    有一次,不小心驚醒了程珊佩,她使勁地將我抱進懷裏,雙手不停地輕輕揉搓我的凍瘡,揉到發熱。


    很舒服,竟然奇跡般地不癢了。


    可一旦停止揉搓,不過一會兒,又會奇癢無比起來。


    讓我無比暴躁!


    而程珊佩總是會一邊打瞌睡,一邊一遍又一遍地給我揉搓,直到我睡著為止。


    每次在她懷裏醒來,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媽媽溫暖的懷抱!


    可我不敢把這想法告訴她,怕被她惱羞成怒地擰著耳朵。


    怒吼一聲:滾吧!誰是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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