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才迴到尚食局,眾人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恭喜子衿。


    “恭喜姚司膳!賀喜姚司膳!”


    “姚司膳手受了傷,卻因禍得福,受到陛下嘉獎,這可真是天大的好運氣!”


    “可不是!我們湊個份子,大家晚上聚一塊熱鬧一番,好不好?”


    “你讓開你讓開,都把姚姐姐擠得喘不過氣來了!”


    “姚姐姐姚姐姐,以後你當了司膳,還教我們製膳嗎?”


    子衿含笑望著眾人。


    殷紫萍與有榮焉,得意地瞥了蘇月華一眼。


    蘇月華麵色陰沉,一言不發,卻捏緊了遊一帆給的膳食單子。


    梅清出現在大廚房,輕咳一聲。


    眾人望見是她,吃了一驚,連忙行禮,鳥獸散開。


    梅清笑容滿麵:“姚司膳,皇後娘娘召見。”


    殷紫萍吃驚地望向子衿。


    --


    坤寧宮,江司藥正凝神替子衿搭脈。


    子衿想抽迴手,典藥季蘭連忙製止:“別動,讓我們江司藥替您診治清楚,她的醫術可比離宮養病的潘司藥還要高明呢!”


    子衿見對方一臉肅容,隻好忍耐下來。


    梅清入內,眾人連忙起身行禮。


    梅清和顏悅色地問:“如何?”


    江司藥柔聲道:“請您代為迴稟皇後娘娘,姚司膳的右手已大有起色,隻要不顛勺不進廚下,便不會牽累筋骨。”


    略略一頓,又別有所指道:“她身體康健,唯有些思鬱氣結,想是素日勞累所致,隻要好好休養,倒是不妨事的,我再開一味越鞠丸理氣治鬱便好。”


    子衿一臉莫名,忍不住蹙起黛眉。


    梅清點頭:“勞煩了。”


    江司藥帶著季蘭退下。


    季蘭臨走前還湊在子衿耳邊小聲道:“恭喜啦!”


    忽然,尚服局陳尚服領著四名宮女入內,一群人按住子衿,有人為她量身段,有人給她挑選新珠寶首飾。


    “請你們住手,這是要做什麽?放開我!”子衿用力掙紮,她掙脫了眾人,再也不管梅清,快步向外走去。


    誰料一打開門,彭城伯夫人站在門外,眼眶微紅,聲音微微顫抖:“阿狸!”


    子衿怔住,喃喃:“老夫人?!”


    陳尚服使了個眼色,兩名宮女立刻上來按住子衿,硬是把人押迴去。


    梅清向彭城伯夫人行禮。


    老夫人走到陳尚服麵前,一手把畫著各色釵環的冊子推開了。


    “我阿狸冊封太子嬪要用的釵環,都得用最好的!”


    聞聽此言,子衿登時瞪大了雙眸,難以置信道:“太子嬪?”


    陳尚服賠笑:“老夫人,冊立太子嬪需遣使行冊封之禮,儀製是不能亂的。”


    彭城伯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隻望向梅清哼出一聲。


    梅清笑說道:“皇後娘娘早有吩咐,一切請老夫人做主。”


    聞言,陳尚服上前,竟開始親自為子衿量身。


    --


    劉公公領著朱瞻基入殿,正巧聽見遊一帆正向朱高熾稟報。


    “東宮是名正言順的一國儲君,何須冒險派人行刺。果真是太子所為,又怎會派幼軍來接頭,豈非敲鑼打鼓告知眾人幕後主使是誰麽?此事疑點重重,陛下不可輕信。”


    朱高熾長歎一聲:“朕自有主張,你重傷未愈,不必憂心。”


    遊一帆歉疚道:“陛下,一切皆是錦衣衛查證不利,是臣的失職,請陛下寬限三日,臣一定重新調查,找出真正的謀逆主使!”


    聽到殿內的這番對話,朱瞻基十分意外。


    劉公公走上前,恭聲通傳:“陛下,太子殿下到了。”


    朱瞻基這才快步上前,向朱高熾行禮。


    “父皇!兒臣派人查訪,剛剛得到消息。在鼇山燈上布置火藥的工匠,恰在慶典當夜已被人趁亂滅口。事後父皇憐憫工匠們無辜受累,非但不曾怪罪,還對不幸喪生的工匠重加撫恤。這個人,也就逃過了錦衣衛的審訊。”


    遊一帆目露驚喜:“難怪!這次遭到嚴審的工匠皆是活人,又有誰會去懷疑一個死人呢?殿下,此人身上可查出證據。”


    誰知下一瞬,朱瞻基卻道:“他的師傅,十年前曾是漢王府的舊人。”


    朱高熾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身,驚詫道:“漢王?!”


    二人從乾清宮出來時,太陽逐漸西斜。


    遊一帆下台階,因傷勢過重險些摔跤,幸有朱瞻基及時扶他一把。


    遊一帆恭敬道:“謝殿下。”


    朱瞻基勾勾唇,意味深長道:“你重傷未愈,卻來為我申辯,該是我謝你才對。”


    遊一帆輕輕一笑:“這種栽贓陷害的把戲著實卑劣,皇上先前隻是一時震怒,才會被人蒙蔽,殿下不必憂心。倒是另有一事,臣擔心有人借此機會,行調虎離山之計,殿下小心,最近千萬莫要離京。”


    朱瞻基點頭,關切道:“好好養傷。”


    他拍拍遊一帆的肩膀才離開。


    遊一帆望著對方背影,唇畔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


    尚食局。


    蘇月華指揮著眾宮女製作禦膳,瞧見殷紫萍,卻故意嗬斥:“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還不出去!”


    殷紫萍冷笑一聲,反駁道:“我也是尚食局的掌膳!”


    蘇月華蓄意挑釁:“掌膳?一個賤民,此生也就止步於此了,待我將來掌了尚食局,或許還會留些殘羹供你果腹呢!”


    殷紫萍咬牙不語。


    蘇月華見目的達到,轉身離去。


    --


    朱高熾在瓊苑散步,劉公公替他披上披風,關切道:“陛下,這兒風大,還是早些迴去吧。”


    朱高熾下意識撫住胸口,皺眉:“最近這段時日,朕心裏悶的很,再走走吧。”


    劉公公欲言又止,身後小宦官低聲問:“劉公公,陛下還在憂心刺客的事兒?”


    劉公公狠狠瞪他一眼。


    眼看朱高熾走遠了,劉公公連忙率眾跟上。


    朱高熾突然瞧見前麵一個人,拖著個活動花檻從遠處而來。


    走近了一看,殷紫萍牽著一根錦帶,花檻周圍都是名花異草,還邊走邊哼唱:“春光且莫去,留與醉人看。”


    劉公公尖著嗓子道:“聖駕在此,還不行禮!”


    殷紫萍連忙拜倒:“尚食局貢上時鮮糕點,願博陛下一樂!”


    朱高熾好奇地上前一看,卻見這活動花檻的中央擺放著一碟碟的幹果糕點,不由哈哈大笑。


    “這個倒是有趣!”


    日暮時分,首領宦官一揮手,綢緞賞賜送進了大廚房。


    殷紫萍望向蘇月華,一副得意又挑釁的模樣。


    “如何呀,蘇司膳,可不止你會討陛下歡心呢!”


    蘇月華冷笑:“看來,我真是小瞧你了。”


    殷紫萍挑挑眉,得意洋洋:“可不是,陛下金口玉言,以後若有好玩有趣的膳食,準許我獻上呢!”


    蘇月華不怒反笑:“你識字不多,又不通藥膳,如何替陛下調養身體,不過是一時新奇罷了。我倒要看看,過了這新鮮勁兒,你怎麽被打迴原形!”


    殷紫萍聳聳肩,對蘇月華的譏諷毫不在意。


    “那你就好好瞧著,我是如何青雲直上的!”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看得周圍人麵麵相覷。


    方含英搖頭:“瘋了瘋了都瘋了,子衿呢,除了她,誰也管不住殷紫萍!人呢?”


    雪蘆搖搖頭。


    方含英一臉納悶。


    --


    朱瞻基推門入草舍,陳蕪站在桌前,向他一個勁兒眨眼睛。


    朱瞻基沒看懂他的暗示:“怎麽了,抽筋了?”


    陳蕪繼續猛眨眼。


    朱瞻基困惑地皺皺眉:“怪模怪樣的。”


    誰知剛坐下,被躲在桌下的子衿嚇了一跳,他吃驚道:“你在這兒幹什麽?”


    子衿拚命向他搖頭、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朱瞻基環顧四周,問陳蕪:“發生什麽事了?”


    遠處,遙遙傳來彭城伯夫人的聲音:“都去找,一間間給我找清楚,一定要把人找到!阿狸!阿狸!”


    門口傳來袁琦無奈又心酸的阻攔聲:“老夫人,您不能闖進去呀!老夫人!”


    朱瞻基恍然大悟,起身迎了出去。


    “外祖母,您入宮來了,怎麽也不先告訴我一聲?”


    彭城伯夫人要向朱瞻基行禮:“太子殿下!”


    朱瞻基攔住她:“不必多禮。”


    彭城伯夫人向內探頭,卻朱瞻基擋住。


    “外祖母要找的,我知道在哪兒。”


    彭城伯夫人驚訝:“真的?”


    朱瞻基咳嗽一聲:“沒聽見麽,外祖母在找阿狸,還不帶出來?”


    話音甫落,陳蕪抱著一隻貓兒,笑眯眯地走過來,塞進彭城伯夫人的懷裏。


    朱瞻基半眯著眼,笑嗬嗬道:“我聽您一路叫阿狸的名字,想必是在找這隻狸奴吧。”


    陳蕪忍著笑,附和道:“老夫人,殿下親自給這隻狸奴賜了名,叫硯台。”


    彭城伯夫人愕然。


    朱瞻基握住她的手,把人客氣地送出門,輕聲斥責宮女:“我還有正事,就不陪您了,你們,還不扶著老夫人迴去歇著?”


    宮女不敢違抗,連忙擁著彭城伯夫人離開。


    彭城伯夫人頻頻迴頭:“殿下!太子殿下!”


    聲音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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