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新城飄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細雪夾著冰珠子沙沙地打在屋簷上,蕭瑟而喧鬧。


    朱贏一雙眼也如那冰珠子一般,冷冷的毫無溫度。


    穆小峰過來了,臉上還帶著兩分不及收斂的戾氣:「公主,都撂了,果然是奉了二奶奶的令。」


    「知道了。」朱贏端坐不動。


    又過了一個時辰,尚嬤那邊派人傳來消息,說相關人等的祖宗八代都被扒出來了,關鍵人證也已控製住。


    朱贏這才站起身,吩咐左右:「去,看看王爺在哪兒?」自己卻披了件領口帶風毛的大紅江綢貂皮大氅往淩霄的屋裏去了。


    淩霄已經醒了,人還有些昏沉沉的,見了朱贏卻陡然睜大眼睛,艱難地開口道:「公主,我妹妹……也是他們……」


    朱贏聽她嗓子啞得厲害,想安撫她想起她一身的傷又不敢碰,最後隻得摸了摸她的發,低聲道:「我知道了,你好好養傷,這個公道,我會給你們姐妹討迴來的。」


    淩霄眼裏泛起淚光,點了點頭。


    這時下人來報王爺在前院述政堂。


    朱贏吩咐丫鬟好好照顧淩霄,自己轉身出了門。


    鳶尾撐著傘,主仆倆帶著幾名丫鬟和小廝冒著細雪來到前院述政堂,讓堂前守衛進去通報。


    不多時守衛出來,說王爺正與臣下議事,不便接見朱贏。


    朱贏道:「既如此,勞煩再去告知王爺一聲,若他實在無暇抽身,朱贏自己的事,可就自己動手解決了。」


    守衛聽得糊裏糊塗,但仍是再度進去通報。


    過了一會兒,便見幾位大臣從堂內魚貫出來,守衛過來對站在簷廊下的朱贏道:「世子妃,王爺請您進去。」


    朱贏進了述政堂,向李承鍇行禮,李承鍇微微蹙著眉道:「究竟何事,你非要此時求見?」


    「王爺,大嫂指使手下綁架我的貼身侍女並將其打成重傷,我來請王爺為我主持公道。」朱贏道。


    「就為此事?」李承鍇似是有些驚詫她這麽急著求見,就為了這點妯娌之間雞毛蒜皮的矛盾。


    「王爺覺著此事小嗎?可我不這樣認為。盛道文綁架二哥,盛歆培又暗中對我動手,什麽意思?莫不是將二哥與我都除了,大哥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繼承世子位了?」朱贏看著李承鍇問。


    「你不要危言聳聽,我素知你與盛歆培不合,妯娌間的矛盾不要牽扯到其他事情上去。」李承鍇道。


    「與我不合?那她派人買兇刺殺我,還將汙水潑到二嫂身上,也是單純妯娌間的矛盾?我倒不知二嫂何時與她也起齟齬了,要被她這般栽贓陷害。若不是後來問出了實情,您說我和二嫂還怎麽相處?」朱贏道。


    李承鍇一怔,問:「你可有證據?」


    朱贏心裏微微冷笑:果然,隻要一涉及李延年,他就淡定不了了。


    「人證物證俱全。」她道。


    李承鍇起身,往後院去了。


    朱贏跟在他後麵。


    到了宗盛院鴻述堂,李承鍇派人去叫李延壽與李延年夫婦過來。


    朱贏在一旁道:「一家子除了世子和王妃都來了,世子不在府中且不說他,王爺不請王妃過來麽?」


    李承鍇看了她一眼,又著人去請穆王妃過來。


    等了有兩刻時間,人終於到全。


    李延年夫婦不知這下雪天李承鍇為何忽然召見,都是一臉的茫然。盛歆培自是一早就得了消息的,一臉豁出去的決絕,眼底卻帶著幾分惶惑。李延壽臉繃得緊緊的,麵色不善。穆王妃見這架勢就知又是朱贏挑起的事端,眼角眉梢便帶了幾絲不耐煩。


    念及兩個兒媳都有身孕,李承鍇先給眾人賜了座,隨即看向李延壽:「延壽,朱贏告你媳婦綁架她侍女及買兇刺殺她還栽贓延年媳婦之事,你可知情?」


    李延壽愣了一下,看看朱贏,又迴頭看看身旁的盛歆培。盛歆培忍著怒氣道:「你別聽她胡說!」綁架侍女是有,可她哪有買兇刺殺她還栽贓文靜姝?


    李延壽遂對李承鍇道:「稟父親,延壽並不知情。」


    「那你呢?有何話說?」李承鍇轉而看向盛歆培。


    盛歆培緊緊攥住手中的帕子,恨恨地瞪著朱贏,心裏卻知事到如今,恨也無用,遂將心一橫道:「我確有綁過她的侍女,但我是為了替我兄長洗清冤屈。我兄長當時都躺在床上了,如何指使手下去綁架二弟?定是她為了替三弟脫罪,才使出這等陰招轉移眾人視線!」


    「口說無憑,你可有證據?」李承鍇麵沉如水,看著盛歆培問。


    穆王妃見提及李延齡,也露出不悅之色。


    盛歆培扭絞著帕子,她若是有證據,還用得著去綁架朱贏的貼身侍婢麽?然而抬頭看到朱贏那得意的樣子,她又忍不住道:「我聽說那女子並非本地口音,朱贏剛去過大旻,迴來就發生這等事,王爺不覺得湊巧嗎?」


    李承鍇還未說話,朱贏嗤笑一聲,道:「按大嫂這麽說,大嫂如今智商這般感人,莫非還要怪盛府的門不夠寬?」


    盛歆培:「你什麽意思?」


    「門太窄,把大嫂腦子給夾壞了唄。」朱贏悠悠道。


    此言一出,李延年文靜姝等人頓時臉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太難受了。


    「你——!」盛歆培當眾受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欲譏諷朱贏幾句,朱贏卻轉身對李承鍇道:「既然大嫂說不出個所以然,那麽還是讓朱贏來說吧。」


    說著,手一伸,身後鳶尾遞來一遝紙。朱贏接在手裏,抬頭道:「隻因惡行實在太多,我就按時間順序來說了。第一樁便是去年許琳琅失蹤案。當時朱贏不知是何人所為,但後來朱贏抓住了參與謀劃此案的秦氏。秦氏聲稱是大哥找到她讓她利用其婆家與二爺的仇怨,哄騙她小姑許琳琅以賣花之名接近我,伺機進府刺殺當時的二奶奶羅氏。因我發現及時阻止了許琳琅,許琳琅又依計在我崇善院自盡,試圖以此誣陷我草菅人命,又被我阻止。為了找出幕後指使之人,我將計就計,遂有了後續之事。如今秦氏就在崇善院,王爺若不信,可傳來一問。


    第二樁是去年年底的假二爺案。當時世子義妹楊青寄居崇善院,某日忽發現楊青有孕,問之說是與二爺相會所致。我不信之下帶她去見了二爺,結果發現與她相會自稱二爺之人並非是真正的二爺,而是旁人假扮。後我勸她墮胎,卻被誣殺人,當時此事還曾驚動了王爺,王爺應當還有印象,我就不多加贅述了。


    其後我送她去我名下布坊做工,前不久,她被人殺死在布坊。殺人犯在世子迴來當天突然翻供,直指是我殺了他兄長,也就是與楊青相會的假二爺,他為了複仇才殺了楊青。後世子拷問獄卒得知此事乃盛道文設計誣陷,因此才去盛府揍了盛道文。此案雖然目前線索與證據都少,但所幸獄卒與殺人犯張三德都還活著,王爺若想要真相,應該也不會太難。


    第三樁是去隆安路上的刺殺案。一位執著文府出入對牌的男子買通了十幾個山匪在路上刺殺我,被世子抓住後,交代說是受二嫂指使。被我關了幾個月的黑屋後,又交代說是受大嫂指使,目的是殺了我嫁禍給二嫂,以便挑起世子與二哥的矛盾,釀兄弟鬩牆之禍。此人現在也在崇善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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