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霞光滿布,染紅了天邊的雲朵。幽靜肅穆的太尉府在晚霞的映照下增添了幾分嫵媚活潑。


    君川閣左側隔著一條青石板路和一小片桂花林便是琅玕居。居內種著翠竹,正中一條石子小路彎曲的通到石階下,階上正中便是一間書房,書房左右各一間寢室。


    這裏便是何善骰和駱伏的居所。以他們的身份地位原本是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但為了與程昭來往便宜他們便也住在了太尉府中。


    書房的雲紋欞花木門大開著,何善骰跪坐在正中的花梨木平頭書案後,在竹簡上一筆一劃地寫著護字。他坐在那裏已經寫了一個多時辰了,此刻他隻覺得枯燥乏味,一心想出去走走。


    當他抬頭看到風塵仆仆的駱伏背著包袱走進院門時,立刻把手上的筆放下了,笑著起身迎了出去。他站在書房門邊,看著走上階來的駱伏覺得格外的親切,他笑道:“迴來了。”


    駱伏那白淨的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疲倦,他奉命將程昭父親的牌位送迴青州齊郡宗祠,一來一去倒花費了近十日。他聽了駱伏的話隻是點了點頭,徑直往右側自己的房間走去。


    何善骰也不在意他的冷漠,他穿了鞋跟上去問道:“這次迴去,老夫人可有為難你?”


    駱伏邊推開房門,邊用慣有的冷清語氣迴道:“談不上為難,不過說了幾句。”


    何善骰迴憶著以往在齊郡程府的所見所聞,含笑說:“老夫人定又罵了太尉,什麽豎子孽障,竟敢不親自將牌位送迴來,你這心中無父無母、敗壞門風的不孝子。不過,老夫人出生書香世家,罵起人來一點氣勢也無,倒像在念詩。”


    兩人已經脫了鞋走進幹淨整潔的房間內,駱伏將肩上的包袱放在靠牆的木幾上,他迴頭看向何善骰說:“你倒有些幸災樂禍,看來是太尉罰得不夠!”


    何善骰在木幾旁的蒲團上坐下,他疑惑道:“你怎知曉的?”


    已經在木幾另一側跪坐下的駱伏,邊提起木幾上的陶壺倒水,邊說:“今日春獵,你卻呆在書房中,不是被太尉罰了寫字又是什麽?”


    何善骰歎了口氣,他垂下頭看著自己穿著白色足襪的腳說:“也怪我辦事不力,太尉讓我護送公主,我卻隻做到個送字,被太尉罰了寫一萬個護字。”他又看向喝著水的駱伏興致勃勃地說:“你肯定不知曉,公主雖看著柔善溫和,可卻是個勇猛無畏的,她竟然還打了太尉。”


    駱伏將空杯重重放下,他皺著眉頭沉聲問道:“太尉沒把她的手砍了?”


    “你這說的什麽話?公主又不是別人,是太尉的新婦,太尉就算心胸再狹窄對自己的新婦也會包容一二的。況且,也是太尉有錯在先。公主也是個有趣的人,她罰了跟著去的那幾個侍衛不得用午食,可迴府後又給每人送去了賞銀,我也得了。還讓那夏姑姑帶話說,我們雖然無用,可也算是辛苦。你說她這是何意?”


    “哼,不過是些收買人心的把戲。”


    “可這把戲卻不讓人討厭。還有你不知道的事,也不知太尉在馬車外聽見公主說了什麽,他整個人就突然冷了起來,還遷怒於我,讓我從上林苑走迴了太尉府。其實最倒黴的還是石大胡子,他人沒去,也沒得賞銀,倒被太尉訓了一頓又白白挨了十個板子。真想知曉公主說了什麽,竟能激怒太尉。”


    “你這麽想知道不如去問問太尉,看他會不會告訴你?”


    “我問太尉還不如去問公主,公主脾氣好說不定還會告訴我,太尉隻會賞我幾個板子。”


    駱伏眼中忽然迸射出恨意,他冷冷道:“她脾氣好?!你莫被她騙了!”


    何善骰看著他的神色心中很是疑惑,問道:“你這是怎麽了?跟公主有仇嗎?”


    駱伏皺了皺眉,他收斂了神色說:“我隻是覺得她配不上太尉。你的字寫完了嗎?還有心思在這裏與我閑談。”


    何善骰想到自己還未寫到一半的字就覺得頭痛,他因而把心中的疑惑拋開了,苦著一張臉起身,唉聲歎氣地迴了書房。


    春華庭內,劉姝穿著那身墜著珍珠的淺紅春裳站在廊上欣賞著院中的芍藥。垂花微露的各色芍藥或含苞待放,或花團錦簇,在霞光的映襯下美得如夢似幻。她癡癡地看著,似乎在繁花之中看到了她母親眼笑眉舒的身影。


    這時,蘇荷輕悄悄地從室內走了出來,她在劉姝身邊柔聲說:“公主,晚膳擺好了。”


    劉姝迴過神來,臉上露出了若有所失的神色,她不解道:“母親為何會喜歡芍藥,為何會喜歡梨子?”


    蘇荷看向院中的繁花似錦,含笑說:“芍藥美麗,梨子香甜,德妃自然喜歡的。公主不也喜歡嗎?”


    “是喜歡,可芍藥名喚將離草,梨子又與離同音,都是些寓意不好的。”劉姝頓了頓,又喃喃道:“芍藥、芍藥,將離、將離!”就是在這芍藥花盛開的時節,她的母親永遠地離開了她,她又怎能不傷懷!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又說:“如此良辰美景,怎麽就觸景傷情了?”


    “公主許是累了。”蘇荷安慰地笑了笑,又道:“公主,進去用膳吧。廚房送飯菜的人說,那兔子和雞都是何大司農丞獵來的野味,想來比起豢養的要更美味。”


    劉姝轉身笑說:“那我倒要好好嚐嚐了。”她身上的珍珠輕輕晃動,在霞光之中靈動又奇異。


    室內擺放好飯菜的春兒秋兒恭候在一旁。


    那黃梨花木的折疊方形食案上,擺放著用白瓷盅裝著的參蓮粥和芍藥醬濯雞肉片、蜂蜜炙兔肉、糖醋菘菜。


    劉姝往案上看了一眼,聞著空氣中淡淡的香甜味滿意地笑了笑。她心想著飯菜在精不在多,這幾道菜就剛好,既合口味又不鋪張浪費。


    她這樣想著,便去夏兒端著的銅盆內淨了手,又用冬兒遞來的絹帕擦拭後,在食案正上方的矮座上坐下了。


    劉姝知曉夏姑姑她們是要去廚房用飯的,從春華庭到廚房倒有一段距離。她看向正替自己盛著參蓮粥的夏姑姑說:“姑姑,你們也去用飯吧。”


    夏姑姑將手中的半碗粥,輕輕地放在劉姝麵前含笑說:“是,公主慢用。”說完行了一禮,而後帶著春夏秋冬四人靜悄悄地出去了。


    室內便隻剩下劉姝和蘇荷了,劉姝抬頭看向身邊的蘇荷笑說:“蘇荷你坐吧。”


    出了宮的這十來日,蘇荷倒是常跟劉姝同案而食,她正想開口答應,卻聽見門外傳來了程昭那深沉的聲音。


    “你的位置我倒是要占了。”


    程昭的墨發用月白的發帶半束,身上穿著交領的月白雲紋廣袖長袍。他背對著霞光而來,瞧著倒像是世外的仙人一般。


    跟著程昭而來的還有夏姑姑和秋兒。夏姑姑心中有些懼怕程昭,麵對突然而來的他臉上便露出些驚恍之色。而秋兒自那日與程昭對視之後,便篤定他對自己有幾分情意,因而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當著眾人的麵也敢拿眼瞟程昭。


    蘇荷聞言忙屈膝行禮道:“見過太尉。”她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心想,這太尉從未在用飯時來見過公主,今日怎倒趕上了飯點?


    劉姝心裏對於程昭的氣惱在馬車上吃過一塊香甜的八珍糕後,就已經消散了。她起身行禮,輕聲喚道:“太尉。”


    程昭邊在食案側麵的矮座上坐下,邊含笑說:“公主,坐吧。”


    劉姝見他絲毫沒有想讓蘇荷起身的意思,便知道他聽見了今日她們在馬車上說的話。她直起身來,伸手扶起蘇荷後才又坐了迴去。


    程昭並不在意,他隻是看著食案上的菜肴說:“這季湘越來越不會做事了,這幾道菜如何能匹配得上公主尊貴的身份?”他說完又看向端坐著的劉姝,笑說:“不如我將府中的事交給公主來管。公主聰慧,必定能事事妥帖。”


    夏姑姑聽了這話倒是心中歡喜,她心想,這太尉府的管事權落到公主手中便是落到了自己手中,行事定會更加便宜。


    而秋兒卻神色一黯,憂心又疑惑地想,太尉為何如此?他們才鬧了矛盾,怎麽這般快就和好了?這十來日不要說留宿,就連吃頓飯太尉都未來過,瞧著是對公主沒有情意的。可現下又為何要將太尉府的管事權交給公主?難道是陛下或太子殿下說了什麽不成?


    而劉姝聽了程昭的話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她實在想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既然已經聽到她們說的話,為何不直接挑明?反倒在這裏東拉西扯地說些有的沒的。這行事做派,與她印象中直來直往的他很是不同。


    但她卻也不想先開口挑明,隻是迴說:“太尉謬讚,我不通俗事,隻怕辜負了太尉。況且,季管事做得極好,我就不必添亂了。這飯菜是我讓季管事減了的,以免鋪張浪費。”


    程昭朝劉姝微微傾身,他的廣袖垂落在地。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我竟不知,公主如此費心為我考慮。”


    劉姝的神色淡淡的,可她的眼中卻透著疑惑,她是真的想不明白程昭為何如此陰陽怪氣。她也不願多想,她看著桌上的菜肴不免覺得可惜,品味美食的好心情沒了,上好的菜肴也冷了。她有些低落地說:“太尉多慮,我並非為太尉考慮。”


    程昭卻裝做沒聽到這話,他轉頭看向夏姑姑和秋兒沉聲說:“你們杵在這幹嘛?”


    劉姝抬眼看向她們道:“你們去吧。”


    夏姑姑和秋兒福身答應。夏姑姑垂著眼轉身離去,可秋兒卻大著膽子用她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看向程昭。而程昭竟然迴了她一笑。


    劉姝身後跪坐著的蘇荷看著這一幕,已經在心裏把程昭和秋兒罵作了奸夫淫婦,她臉上也露出了憤憤不平的神色。而劉姝也是看見了,她心裏泛起了波瀾,隻是這波瀾是因疑惑而起。


    程昭轉頭看向劉姝,他邊細細地打量著她的神色,邊問道:“這夏姑姑可是對我做了什麽虧心事?為何見到我就惶惶不安?”


    “太尉不該問我,該去問她才是。菜快涼了,太尉還是用飯吧。”


    劉姝說完拿起桌上的白瓷勺,勺了些已經溫熱的參蓮粥吃了起來。濃稠清香帶著淡淡蜂蜜甜味的粥讓她的心情都好了起來,她的嘴角浮現出笑意。


    程昭看著劉姝含笑的嘴角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了,可他隨即又想他連自己都看不透,又如何看得透她。他自嘲地笑了笑,拿起食案上原本該是蘇荷的白瓷碗向蘇荷說:“蘇荷,替我盛碗粥。”


    蘇荷神色已恢複如常,她答應著雙手接過碗,轉過案角打開盅蓋盛起粥來。她盛了滿滿的一碗粥後才將盅蓋蓋上,又將碗輕輕放在了程昭麵前。


    劉姝雖然是被教導過“食不言,寢不語”,可她兒時與她母親、外祖母、外祖父、舅父們吃飯時總是有說有笑的。隻是後來,剩下她一個人在規矩深嚴的宮中自然是很容易做到“食不言,寢不語”的。可她一直懷念著與親近之人在食案上、床榻上有說有笑的歡樂時光。


    她看著大口喝粥,大口吃菜卻未發出太大聲音的程昭,忍不住地說:“這些飯菜都是甜口,想不到太尉也會喜歡。”


    程昭將口中的飯菜咽下,他看著她說:“我從不挑食。”


    “這倒是個好習慣。”劉姝頓了頓又說:“我原本以為太尉是不習慣和人同案而食的。”


    “我沒有這樣的壞習慣,在軍營中也不允許有這樣的習慣。以往我也是和軍中的將士同寢同食的。隻是,此前我每次來尋公主都錯過了飯點。”


    “看來太尉還有不按時用飯的壞習慣。”


    程昭挑眉笑了笑,他夾了一筷子雞肉放入口中。劉姝見狀也夾了片雞肉,那雞肉鮮嫩配著香甜的芍藥醬,倒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程昭吃飽後放下筷子,用蘇荷遞來的清水漱了口。


    劉姝看著桌上被他吃得精光的菜盤覺得新奇,她忍不住笑問:“太尉可吃飽了?”


    程昭將擦過嘴的絹帕放在桌上,一本正經地說:“晚食不可用太多。倒是公主吃得如此之少,夜裏難道不會饑餓?”


    劉姝搖了搖頭,她在心裏想,這還不多,你吃的都是我的四五倍了。況且要不是你突然來,這些飯菜也不至於涼了,我也不至於用得這般少。


    她體寒胃虛,太醫曾叮囑過不可用涼食。她也是個遵醫囑的好病人,不會貪涼損害自己的身體。


    程昭和劉姝起身,劉姝看著已經將案上碗筷等物裝進食盒中的蘇荷說:“你去用飯吧,案座我們來收。”蘇荷看了一眼程昭,麵上露出猶豫之色。劉姝見狀又說:“去吧,難道你是擔心我和太尉應付不來這點小事?”


    蘇荷福身答應道:“是,奴婢告退。”她說完,提起食盒轉身出去了。


    劉姝看了看那食案,又看向程昭。


    程昭卻伸手指著那食案,似笑非笑地說:“公主請便。”他說完瀟灑地轉身朝門外走去,那柔順的月白廣袖隨之劃出優美的弧度。


    劉姝也未真的指望他,這種事她也不是沒做過。她用絹帕將黃梨花木的食案擦拭幹淨,然後將那食案折疊起來。那食案倒有些重,她費了些力氣才把它放到了牆角。而後又將那兩把矮座慢慢地移到了牆角。


    那在廊上負手立於最後一抹夕陽中的程昭一直側身看著劉姝,他看著她利落又曼妙的身影,突然覺得她不是生在皇家的公主,隻是民間普通的婦人,而自己隻是那婦人的丈夫。


    這樣想著,他那張半明半暗的臉上便露出了複雜的神色,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這樣想?為何會覺得自己是她的丈夫?雖然事實確實如此,可為何自己會因為這樣的事實而感到有那麽一絲絲的慶幸?


    他背在身後的手垂落下來,他轉身看向暗沉下來的天穹,竟久違地生出了茫然無措的感覺。


    劉姝將矮座放在牆角後,慢慢地走到了程昭身邊,她正好趕上了最後一縷霞光。


    那二人並肩立在最後一抹霞光中,倒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郎沉靜剛毅,女娘溫婉柔和,一剛一柔,生來就是互補的。


    程昭看向劉姝,不知為何竟覺得她的側臉是那般的美麗,比那院中的芍藥、天上的雲霞更為動人。


    劉姝察覺到他的目光,她轉頭看去,而他卻自然而然地轉開眼看向前方。


    程昭看著院門上落了霞光的磚瓦,問道:“懷昔,是懷念往昔之意嗎?”


    劉姝未想到程昭會問這樣的問題,她看著他的側臉愣了愣,又慢慢轉頭看向天上暗淡下來的霞光說:“不是,是懷夕,夕是夕陽的夕。”


    程昭轉頭看著她的眼睛說:“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劉姝搖了搖頭,又道:“懷夕是一味活血化瘀的中藥,孕婦是不宜用的。母親當時不知曉自己懷孕了還服用過它。好在我堅強,並未因此有所損傷。母親喚我懷夕,是盼我往後也能這般逢兇化吉、平安無事。”


    劉姝那雙帶著笑意的明亮眼睛,如同陽光下的兩汪清泉一般清澈純淨。


    程昭竟有些不敢直視,他垂下眼,左手把玩起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知為何,他腦海中就突然浮現出,去年中秋桂花樹下的劉姝蕭承和今日樹林中的劉姝沈希來。他轉頭看向她,狀若無意地問道:“公主是更心悅蕭承,還是沈希?”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劉姝並未太過驚訝,畢竟她已經習慣了程昭的出人意料。


    她其實與蕭承並不相熟,蕭承是她太子阿兄的伴讀,她兒時去見太子時總會看到他,但她們也隻說過幾句話。在她印象裏他是個溫文爾雅的端方君子。


    她不明白程昭為何會提起蕭承,自己上一次和蕭承見麵已經是去歲的中秋。想到中秋,她便想到桂花,也想起蕭承那時替自己折過幾支桂花。她想到那次中秋宮宴程昭應是在的,莫不是他瞧見了自己和蕭承,所以才有此一問。


    “太尉為何提起蕭公子來?”


    “難道就隻能提起你的沈阿兄嗎?公主隻管迴答我。”


    “蕭公子品性高潔、為人正直,我心中有陰私,配不上他那樣的君子。而沈公子生性灑脫不羈,我心有掛念,恐期盼太多,我與他不合適。”


    程昭看著流露出些許心酸的劉姝,心中冒出一股無名火來,他冷冷道:“哼,公主倒會自貶身價!我隻問你心悅不心悅,你倒扯什麽配不配,合不合適!”


    劉姝看著程昭冷冰冰的臉上那雙瞧得見怒火的眼眸,心中疑惑他為何會生氣。她一邊疑惑著,一邊含笑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那些美好的人,又有誰會不心悅呢?若真要我在他們兩人中選一個,我自然選沈阿兄,我心中的陰私、怨恨,他那樣心胸寬廣的人自然會包容的。”


    分明是程昭自己提出的問題,如今聽到的答案也與他所料想的一樣,可他卻覺得還不如不聽,還不如和自己所料想的不一樣。他神色落寞起來,冷冰冰地看了劉姝一眼後大步走下石階朝院門外走去。


    劉姝站在原地,看著程昭消失在暗沉天色中的背影,初次覺得他也是一個孤單的人。


    她轉身走進室內點燃了燈火,她坐在榻上看著那芍藥書案上的那對朱雀踏龜銅油燈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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