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姝行在林中的小道上,她看著幽靜的景致,聽著清脆的鳥鳴覺得很舒心。


    走了不多時,卻聽見了緩慢的馬蹄聲,她停下了腳步。她看見騎在馬上,穿著象牙白暗紋窄袖錦袍的少年緩緩地過來了。


    她一眼便認出了那少年,那是自小與她相識的沈希。


    蘇荷也認了出來,她在一旁笑說:“公主,是沈公子。”


    沈希自然也看到了她們,他駐了馬,翻身跳下馬來。他近前來,拱手行禮道:“見過公主。”


    沈希的聲音略有些嘶啞,和劉姝記憶中圓潤親切的聲音很是不同。她心中湧起一陣陌生感,她笑了笑說:“請起。”


    沈希站起身來,他那俊俏的臉上露出了親切的笑意,他說:“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公主。”


    劉姝望著沈希那雙溫和的瑞鳳眼,笑說:“我也未想到會在此處遇見……”,她猶豫了片刻,又眉眼彎彎道:“沈阿兄。”


    沈希看著劉姝那張熟悉的笑臉,開懷地說:“我還以為公主妹妹不願意再叫我阿兄了。”


    劉姝垂下眼,含笑道:“不是有句話叫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嗎?長大了,也該避嫌了。”


    沈希將手背在身後,學著兒時曾教導過他的老夫子的模樣,老氣橫秋地說:“可還有一句話叫做身正不怕影子斜。若問心無愧,何必管旁人說什麽?”


    劉姝和蘇荷被逗得笑出了聲。蘇荷眼睛亮晶晶的,她玩笑說:“沈公子,那老夫子已經故去多年,你還敢學他,不怕他夜裏來嚇你嗎?”


    沈希拍著胸口,含笑迴道:“本公子心中有浩然正氣,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怕。況且,老夫子那樣隨和的人怎會來嚇我?就算來了我也不怕,我還像小時候一樣去摸他的胡子。”


    劉姝也曾摸過那老夫子的胡子,那胡子被打理得很好,雪白柔順,她們幾個小孩子都喜歡去摸。老夫子也從來不生氣,總是笑嘻嘻的。她一邊懷念著兒時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一邊笑說:“沈阿兄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公主妹妹也和小時候是一樣的”,沈希的眼中也有懷念,他懷念著那段一去不複返的孩童時光。他笑了笑,又說:“這林中多野獸,我陪公主妹妹走走吧。”


    劉姝在想著沈希說的話,她疑惑地問道:“我當真還和小時候一樣嗎?”


    沈希邊去牽馬,邊說:“怎麽不一樣?你笑起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好看,一樣的討人喜歡。”


    劉姝看著他的側臉點了點頭,她邊往前走,邊問道:“我未看到沈伯母和沈妹妹,她們沒來嗎?”


    沈希和劉姝之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他牽著疆繩與她對視,他笑說:“阿彤貪涼受了風寒,母親在家中照顧她,不過也無大礙,休息幾日就好了。我原本也不想來的,可父親想活動筋骨,硬是拉著我來。他老人家縱馬狂奔,我倒趕不上他,和他在這林中走散了。真是老當益壯,老當益壯啊!”


    劉姝迴想著沈約那健步如飛的身姿,她看著前方一棵蔥翠繁茂的柏樹說:“沈伯父怕是談不上一個老字。”


    沈希停下了腳步,劉姝便也停下轉頭看向他。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她疑惑不解,問道:“沈阿兄,你怎麽了?”


    沈希將眼睛瞪得水汪汪的,他看了看劉姝,又看了看蘇荷,委屈巴巴地說:“我心中的愧疚,你們透過我的眼睛看到了嗎?”


    蘇荷望著沈希的眼睛問道:“沈公子做了什麽需要愧疚的事嗎?”


    沈希點頭,他看著蘇荷說:“你這丫頭倒變聰明了,要是再想捉弄你,可就難了。”


    “哼,沈公子休想捉弄我,我已經不是小時候的蘇荷了。”蘇荷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分明和小時候是一樣的。


    沈希笑了笑,他看向劉姝深切地說:“懷夕,母親原本是想讓我娶你的,我也是願意的。可我逍遙自在慣了,便把這事給耽擱了,害得你差點去匈奴和親,如今雖未去和親,你卻嫁給了程太尉。父親說程太尉這人雖算不上壞人,可也絕不是好人。你成親那日,我在賓客中望著你們,可又覺得你們很是登對。懷夕,你過得好嗎?”


    劉姝知曉沈希是把自己當做自家妹妹看待的,她心中感激他的這份情誼,她笑著迴道:“沈阿兄,我過得很好,你不必對我感到歉意。況且,我過得好與不好,其實都是與你無關的。”


    沈希輕輕歎了口氣,他後悔地說:“可我總會想,若是自己娶了你,你必定會過得很好的。”


    劉姝幾步走到沈希身邊,出其不意地抬手彈了彈他的腦門。她用的力氣大,他疼得摸著額頭“噝”了一聲。她卻在一旁笑說:“沈阿兄,你別太自大,你願意娶,我還不願意嫁呢。況且,你對我又無男女之情,你娶了我若是以後遇見了自己喜歡的女娘,那我又該如何自處?”


    她頓了頓,放柔了聲音說:“你說的和我說的都是如果,但這世上就是沒有如果的。沈阿兄,我們往前看吧,總會越來越好的。”


    沈希將額頭上的手放下來,他欣慰地笑說:“公主妹妹長大了,都知道打醒我了。可這彈腦門還是我教你的吧。”


    劉姝背著手,像個孩童一樣,她笑說:“是啊,這就叫青出於藍,學以致用。”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又說:“沈阿兄小時候可沒少被表姊彈腦門吧,我到如今也隻真心實意地彈了你這一下,你該感激我才是。”


    “說起你表姊,她倒是真的女大十八變,我差點沒認出來。她長得好看了許多,脾氣也好了不少。”


    “那表姊認出你了嗎?”


    沈希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他笑了起來,說:“她沒認出來,還對著我害羞起來。後來知道了,她氣得臉都黑了。我看她那樣子,是恨不得把我打一頓的。”


    劉姝略想了想說:“你必定捉弄表姊了,不然她不可能害羞的。”


    “我也是好心,見她偷偷哭得那樣傷心,便遞了帕子給她又說了些安慰話。”


    “你定是一早就認出表姊了。”


    “她穿著孝服,年齡又一般無二,我也是猜出來的。誰知她倒沒認出我來。”


    劉姝看著沈希那張白淨的臉,含笑說:“你小時候被太陽曬得黝黑,臉上又有嬰兒肥,表姊哪知曉你長大後倒變白了。”


    沈希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笑道:“這多虧了我父親把我拘在家裏念書,這才白了迴來。”


    沈希的話還未說完,便從天上掉下一條棕色的蛇來,恰巧落在那馬背上,那馬兒被驚得踏著蹄子嘶鳴。


    眾人疑惑看去,見馬背上掛著一條大蛇,劉姝幾個女娘嚇得直往後退。春兒和秋兒撞在一處驚恐地跌倒在草地上,夏姑姑見狀忙去扶她們。而蘇荷拉著劉姝的手臂將她護在身側。


    沈希見到那般大一條蛇心裏也有些發怵,可麵上仍是鎮定的,他還安慰道:“你們別怕,離遠些等我趕走它就好了。”


    他鬆了疆繩,想去拿掛在馬上的弓將那蛇趕跑。可就在他抬手的時候,那蛇從馬背上掉落了下來,抬起頭朝他小腿咬了一口。他忙拿起弓快迅朝蛇頭狠狠打去,那蛇吃痛迅猛的往草叢中逃去,很快便消失不見。


    沈希痛得皺眉,他用那把弓支撐著身體,卻又笑說:“好在我練過幾年劍,否則出手也不能這樣快準狠。”


    劉姝反手拉住蘇荷朝沈希走去,她走到他身邊才將蘇荷的手放開。她看向他受傷的小腿,擔憂地說:“沈阿兄,你被蛇咬了,是不是中毒了?你感覺如何?”


    夏姑姑也走了過來,她小聲道:“這中了蛇毒,可要快些把毒血吸出來的。”


    劉姝聽了這話,忙向蘇荷說道:“快扶沈阿兄坐下。”


    蘇荷上前按著沈希往地下坐,蘇荷力氣大,沈希腳又疼,他一個兒郎竟被一個女娘按著坐在了地上。他苦笑一聲,又見已跪坐在地上的劉姝正脫著他的鞋襪,他心中一驚,邊收迴腳,邊說:“公主妹妹,這使不得!”


    蘇荷也在一旁說:“公主,要不奴婢來吧?”


    劉姝朝蘇荷搖了搖頭,又向沈希說:“有什麽使不得的,你的性命最要緊。”


    她說著便將沈希的腳拽過去,把他白色的襯褲卷了起來露出沁著血的傷口來。


    她也不再多想,朝傷口俯下身吸起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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