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景早先就了解了張寧情況,知曉她如今父母雙亡,是個可憐的孩子,又覺得這稱唿他為伯伯的少女頗為投緣,今日這少女又這般打聽江侯爺的事,於是便有此做媒的想法。


    “啊?”張寧這才反應過來,她哪裏能和敵首結親!


    “我…我隻想和張伯伯研習岐黃之術,別無他想。”張寧支支吾吾的,顯然這個出格的想法,著實擾亂了她的心。


    難道她嫁過去就能拉攏江山入太平教嗎?


    這顆種子種到了心裏,讓她好生不適。


    她要為了太平教而奉獻嗎?


    “好吧,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便不多插手了。”張仲景歎了口氣,少女的心思他還是別去猜了,隨緣吧。


    張寧這邊,日子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她每日裏除了跟著張仲景先生醫治疫病之外,就是在房間裏研究醫學著作。


    《細蟲說》對她的衝擊極大。


    在她們太平教的教義之中,往往闡述的都是疫病是上天對人間的懲罰。


    想要帶人脫離苦海,就要虔心讓患病之人信教,並施予符水湯藥,才能夠給予上天賜福。


    可這細蟲之說,竟然說,諸多病症,尤其是疫病,都是由極其細微的病蟲傳播所致,傳播的載體就是人與人唿吸所產生的氣體。


    她原本覺得荒謬,可是見到江山的一套防疫手段,真的行之有效,且在她親自實驗過之後,她不得不承認,細蟲說雖然荒誕,但卻極為合理。


    她之前虔誠篤信的,現在看來,才是真正的荒誕!


    信仰這種東西,存在的時候,它堅不可摧。


    可是當它開始內部瓦解的時候,再去看它,它脆弱的像紙一樣,被人一點就破。


    不知不覺間,她內心對江山的成見如冰雪遇驕陽,化而無聲。


    但另一種無關教義,隻關乎立場的念頭,又在她心頭慢慢燃起……


    為了父輩為之奮鬥,為之送命的理想。


    為了推翻那本腐朽至極的大漢統治。


    為了不直麵那顆發芽的種子……


    張寧掙紮了許久,最終,她終於下了決定。


    毒殺江山!


    她看到清楚,這群人,之所以能夠熱火朝天的奮鬥,皆因有江山存在。


    若是江山死了,這東菜看上去欣欣向榮的一切,都會隨之瓦解。


    等他一死,東萊就會迴歸太平教的懷抱。


    為了太平教,她決定,犧牲江山一人,來成全大道。


    風水輪轉,大漢的火德氣數已盡,太平教的土德必將席卷世間。


    江山他……本就不該為這苟延殘喘的大漢火德,再做無用的努力。


    可她連一隻小動物都沒殺過,這會兒她心裏還有一個聲音在鼓動著她這麽做。


    那就是,如果他求饒,如果他承諾不再為大漢效力,如果他想要歸隱做個富家翁,那她……就給他解藥,饒他一命。


    若是他有顧慮,他要求她嫁給他,那她也不是不能考慮……


    要不……


    就先試探下口風,若是他並不執意為大漢效力,她就放過他……


    不行不行!張寧!張魅娘!你不能太心善了,你可是身處敵營,又要直麵敵首!


    一定要先下毒!


    半日後。


    午陽西斜,張寧端著一碗“藥膳”,憑借醫女的身份,來到了江山處理公務的偏堂之內。


    “太守大人,這是我特意為您熬製滋補藥膳,還請您享用。”


    “哦?滋補藥膳?”


    江山放下手中的竹簡,接續問道:“可是滋陰補陽的東西?”


    這段時間,靈兒和貂蟬來到他身邊,她們倆可都被他折騰的連連求饒,需要好生補一補。


    隻怪他太過勇武,導致她們的每日的消耗過大。


    張寧抿著嘴說道:“正是此物。裏麵除了肉羹之外,還添加有十幾味滋補的藥材,味道上也不差呢。”


    “那你給我吧。”江山想著,貂蟬過兩日腹痛就要來了,這等滋補的東西給貂蟬端去,給她好好補補才是。


    “太守大人,若不嫌棄,小女子願服侍大人就食。”


    “不必了。我……”


    江山話還沒說完,六子就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說道:“江大哥,城外有不少百姓來投靠,他們有的自稱曾經被黃巾裹挾一同入過伍,想知道,我們會不會收留他們。”


    “收!”


    江山篤定的迴應了一聲,接著說道:“天馬上就要冷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們既然願意來,我們就願意收,把他們動員起來,讓他們在內城牆附近搭建避風棚子。給居無定所,願意入城過冬的百姓,一個落腳取暖的地方。”


    “是!”


    六子轉而站起來,撓了撓頭,說道:“可是江大哥,這樣一來,會不會幹擾到城防?萬一裏麵有黃巾軍的內應,我們這……”


    “不妨事,黃巾軍也是人,隻要我們真心待他們,他們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害人害己。”


    江山看到六子正要出門,猛地叫住他,出聲說道:“還有,把他們編入修路挖河的隊伍,讓他們也能有口飯吃。”


    “是。”


    江山輕描淡寫的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但正是因為他的安排,這些居無定所的百姓,有了過冬的條件。


    至於防範隱患,江山把控住軍械點,守好要害關即可,隻要不是成建製成規模的黃巾突襲,這一套不成問題。


    如今東萊境內也就僅剩牟平縣裏內訌的黃巾殘部了。


    “他們能比他做的更好嗎?”端著餐盤的張寧猶豫了,她莫名的開始問自己。


    她們太平教黃巾破城的時候,她雖未親眼見到,但還是聽後來的百姓說過多次,些黃巾軍中,有太多的惡棍,肆意的搶奪百姓財物,欺辱百姓妻女。


    至於被控製後的縣城,也從未有過招攬流民的舉動。


    不對!


    她搖了搖頭,把這猶豫的念頭晃了出去。


    就是因為有江山這種人,讓大漢還苟延殘喘,他做的事雖然對,但於大義和大勢而言,就是錯的。


    越對越錯!


    他就應該入太平教。


    她定了定神,她一定要撥亂反正,讓這樣的人才,加入太平教才對。


    那起碼要讓他吃了這碗下了藥的藥膳。


    若能留住他,她作為太平教的聖女,願意做一些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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