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雲手腳麻利,她快速越過哭倒在地的眾人,快步跑上樓。


    可能是沒想到杜雲雲有這樣的身手,那人剛跑上樓,迴頭就見杜雲雲已經追到他身後。


    “媽呀!”那人大喊一聲,腳下不穩,摔倒在地。


    杜雲雲也不再逼近,她居高臨下看著地上的男人。


    那是一個年輕人。


    杜雲雲清楚記得這個人,在來時的高鐵上,她有在孫總員工的手機上看到過這個人的照片。


    他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同行”。


    -“方宇?”


    杜雲雲問。


    方宇還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往後挪了幾步,被杜雲雲一下叫出名字,整個人愣住。


    他眉頭緊鎖,像是在快速思考著什麽,很快就反應過來,手指著杜雲雲。


    “原來是你!”


    杜雲雲:“你認識我?”


    方宇想也沒想,順嘴就說,“有人告訴過我,如果有人不受控製,那麽這個人,就是會影響我這個布局的人!”


    他站起身,一步逼近杜雲雲,“所以,你既然能追上樓,那你就是那個破壞我布局的壞人!”


    他說得義憤填膺的,好似他本來就在做一件正確的事。


    殊不知他的一句話,暴露出了什麽。


    杜雲雲單眉輕挑,“我是壞人?這麽說,你就是好人了唄?”


    杜雲雲看似不經意的發問,惹來方宇劇烈的反應。


    “當然,我當然是好人!”


    他身子探過二樓欄杆,伸手指著樓下依舊哭成一片的眾人。


    “現在的人都活得太累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安靜下來去思考自己錯過的是什麽。他們用他們唯一擁有的時間去換金錢、換地位、換吃喝玩樂,但是他們唯獨沒有發現他們這一輩子因為這些本就是身外之物的東西,錯過了多少人生的重要時刻!”


    杜雲雲:“這麽說,下麵那些人痛哭流涕的,就是因為你讓他們想起了他們錯過的那些重要時刻,是嗎?按你這麽說的話,他們還得謝謝你嘍?”


    她這話問出口,原本是帶著些指責,沒想到方宇聽了,反而一臉傲嬌。


    他微微高昂著頭,對自己的表現頗為自豪,“對啊,沒有我的幫助,他們這些人還在渾渾噩噩過日子呢!”


    在杜雲雲看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完全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麽不妥。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所作所為會給這些人的身心帶來多大的創傷。


    而且,杜雲雲突然想起,這個布局,她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


    但是眼前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他們就在那一直哭?哭死算了?哭瞎為止?”杜雲雲問。


    這麽一問,方宇更加自豪了。


    他笑得有些猖狂,像看傻子一樣看杜雲雲一眼,“哈哈哈哈,當然不是,那個人說你會是一個很厲害的能破壞我布局的人,要我說啊,你也不怎麽樣嘛!”


    “這個布局可以將每一個陷入的人困住24小時,等他們哭夠24小時,就會自行離開房子,等走出房子的範圍之後,他們會忘記這24小時內發生的事,他們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方宇恨不得對這個布局鼓掌讚揚。


    “哦,這樣啊。”杜雲雲微微點頭。


    她整個人更加放鬆,身子向後靠到身後的牆上,雙手環臂,她用一種上位者的姿態盯著眼前的男人,她問了一句話。


    “那你呢?”


    方宇一愣,“我?我什麽?”


    -“你什麽時候能夠哭訴完離開呢?”


    杜雲雲湊近方宇,“還是說,你就打算困在這裏,不離開了?”


    方宇眉頭皺了一下,有點不太明白杜雲雲的話。


    “我哭訴?我為什麽哭訴?”他嗤笑一聲,“我是來看著這些人哭訴的,我哭什麽哭呢?”


    “再說了,我也沒有什麽需要哭訴的啊!”


    杜雲雲麵色一冷,唇邊溢出一抹冷笑,“可是,你的老婆孩子,不需要你哭訴一下嗎?”


    她話沒說完,就被方宇打斷,“老婆孩子?我老婆孩子,一會等我老婆下班接孩子迴來,我就能見到了!我哭訴什麽啊?我老婆孩子好著呢!”


    “可是,她們聽不到你說話了啊,畢竟,你已經死了。”杜雲雲打斷方宇的話。


    她伸出手,非常快速的在方宇額頭間輕輕點了一下。


    看似毫不費力的動作,卻讓方宇整個人好像被什麽使勁推了一下腦袋似的,腦袋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向後仰去。


    霎時間,原本還光彩四溢的小樓,從天頂開始斑駁褪色,就像一片片帶著顏色的雪花,又好像吊唁的紙灰,從高處,緩緩飄落。


    隻是幾息之間,整個小樓的內部,就被黑白灰色所充斥。


    方宇仰頭看著眼前的一切,斑駁的灰片掉進他眼睛裏,融進他的眼珠,他艱難地眨眨眼,等到再次睜開時,他好像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一般。


    頭腦清明。


    “原來,我死了呀。”


    樓下原本還隱隱約約的哭訴聲,此刻全部停了下來。


    那些大小淚珠滾滿臉的人們,此刻麵麵相覷,他們迴過神,看著眼前的一幕,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怎麽可能死了呢?”方宇問。


    他似有所感,但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


    杜雲雲見他不是那般油鹽不進的鬼,點名了一件事,問他。


    “那你現在迴憶一下,一周之前,你都做了什麽,你還記得嗎?”


    人死了,灰飛煙滅,人死如燈滅。


    但也有哪些有執念的,或者是變成地縛靈,或者是變成孤魂野鬼,想迴家,想報仇,想流連忘返,想去見那個最想見的人,等等,都是執念。


    那個時候,他們心生執念,卻也隻會記得他們心中的執念。


    他們不會記得其他的事情。


    就好比杜雲雲之前解決的那個廁所的縛靈一樣,他隻想複仇,但是你說他還記得自己犯下的那些過錯嗎?


    他不記得,他永遠都隻覺得自己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而作為受害者,想要離開那個廁所去外麵找害死自己的人複仇,他認識,那是理所應當的。


    方宇也是這樣,他隻記得他心中的那個執念,對於杜雲雲問的關於上周的事情,他全然不記得了。


    不隻是上周的事,就連他小時候的事,上學時的事,他都想不起來了。


    但他仍然記得,他有一個老婆,有一個孩子,其他的,他全然不記得了。


    “我這是怎麽了?”


    高大的男人痛苦地捂住腦袋,問杜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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