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雲在後麵幾人的矚目中,“刷拉”一聲,推門而入。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內。


    那扇門無風而動,在她身後,緩緩關閉。


    隔絕掉眾人窺探的目光。


    話說這邊杜雲雲進到門內。


    那群人還在旁若無人地抒發著自己內心豐富的情感。


    每個人都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抓心撓肝的哭嚎著。


    “啊!我好難過啊!我好後悔啊!我當時不應該拿你的橡皮啊!肯定是因為我偷拿你的橡皮,才導致你對我這麽優秀的男人產生排斥心理啊,最後嫁給那種垃圾男啊!長得帥的男人有什麽好的啊!還不是圖你的美色啊!發起瘋來,依舊要人命啊!一個個都是垃圾啊!你現在就這麽走了!都怪我啊!我好後悔啊!”


    距離門口比較近的一個男人,跪地哭嚎著。


    好似他許久沒洗充滿頭屑和頭油的腦袋,和領口已經發黃發黑的髒襯衫,還有他那四肢粗短又大肚子的蛤蟆身材,都不足以成為他被女人拋棄的理由。


    反而小時候偷偷拿一塊同桌的橡皮,成為他的理由。


    並且為之痛哭流涕。


    男人哭得眼淚都快幹了,他眨巴眨巴眼睛,依舊沉浸在自己悲痛的情緒裏。


    他旁邊的人,與他稍微有不同,雖說也是哭泣,但好歹一個女人的哭泣,還是比較隱忍的。


    女人好似在對誰輕聲低訴一樣,半跪斜坐在地上,娓娓道來。


    “你說你,怎麽就那麽想要打麻將呢,不讓你去,你還非要去,你說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人家別人因為個一塊錢,就大打出手,你卻非要看熱鬧。結果呢,人家倆人都沒啥事,你倒是被推下了樓梯。”


    “唉,我聽他們說了,你那脖子啊,扭成了特別奇怪的角度。你當時一定很疼吧。唉,我好難過啊,我還沒和你好好說說話呢。怎麽你就走了呢。”


    女人聲音內含著悲痛,話說出口的同時,眼淚也跟著滾落。


    女人一把擦掉,還故作堅強,“你啊,你以為我能為你守寡嗎?我才不呢!等咱們兒子上大學了,結婚了,生了孩子了,等我把他的孩子拉扯大,我就找個帥老頭跟我過日子。你休想我為你守寡。”


    女人說完,手掌還拍了拍麵前的地板,就好像她話裏的那個人,就躺在她眼前似的。


    就連孫啟勝公司的那幾個員工,好幾個人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副悲慟的樣子,可能就算親眼看到他們自己的死亡,也未必有那麽悲傷。


    一個叫小冰的男同事已經哭得眼珠通紅,可能是習慣一邊哭一邊揉眼睛,他雙眼眼皮已經有些很明顯的紅腫。


    “我好想你啊,媽媽,我以前那麽討厭你,我覺得你做飯不好吃,什麽都不會做,也不會幫我改作業,甚至放學我都不想讓你去接我。”


    “可是,你怎麽那麽突然就離開了呢。都告訴你,過馬路要走斑馬線,你每次都是差幾步就到斑馬線了,卻非要橫穿機動車道,怎麽就那麽願意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別人手裏呢?”


    “你根本不知道我那天接到你離去的消息時,我是多麽難過。可是我之前那麽討厭你,我明明應該高興才是。這樣同學們就不會再說我有一個傻媽媽了。”


    “可是,媽媽啊,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我直接跑到殯儀館去看你的時候,我甚至以為那隻不過是你頭腦不清楚,跟我開的一個沒深沒淺的玩笑。我還盼著你能從那個玻璃箱子裏‘騰’的一下坐起來,指著我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花貓臉說,哈哈哈,騙到你了。”


    “可是,我去了那,你就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裏。你不止沒有說話,你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等我料理完你的後事,迴到家裏,才發現你做的那些難吃的飯菜,早就變得餿了酸了。但是,就是這樣的東西,我卻好想嚐一嚐,我想再嚐一嚐你做的飯菜是什麽味道,可是我再也不能吃到了。”


    “而我,也忘了你做的飯菜,到底是什麽味道。也許那就是他們常說的媽媽的味道。可是沒有媽媽的人,再也不會知道那是什麽味道了。”


    這人明顯是在對自己過世的媽媽講話,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他的肩膀不停抽動,話語間偶爾還夾雜著吸鼻涕的聲音。


    人群中,好像每個人哭訴的對象都不太相同。


    其中一人好像在哭訴著自己的寵物,“都跟你說了,沒事的時候動一動,沒事的時候動一動,對不對,你說你,非要冬眠,好好的你冬眠什麽呢。”


    “我奶奶又不懂這些,她見你一動不動了,就以為你肯定是死了啊。這真的不能怪她。隻能怪我沒說清楚。”


    “也怪我,為什麽非要出去旅遊,不帶你呢。你說你,一個巴掌大的小烏龜,去哪不能帶呢,我非要把你送到奶奶家,卻忘記告訴她烏龜也會冬眠了。”


    “嗚嗚嗚,你根本不知道,當我迴家看到你在湯鍋裏的樣子,我有多難過!嗚嗚嗚。”


    “你說你,非要冬眠幹什麽!”


    這人訴說的故事,又悲痛又好笑,杜雲雲在後麵安靜聽著。


    她五感本就超越常人,可以很輕易的將所有人的聲音全部清楚聽在耳朵裏,還能進行分類區分。


    不多時,杜雲雲已經有了些許了解。


    首先,可以很肯定地說,這屋子裏的所有人都非常地悲慟。


    他們難過得無以複加,悲痛欲絕,每個人都好似在和心愛的人和物,在做曾經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最後的告別。


    就好像這個房子,可以跳動所有人心中那個最不想迴憶的角落。


    有很多人在心裏始終有一塊地方。


    那裏留著他沒有說出的最後的話,留著他沒有做完就再也沒有機會去做的事,還有他記憶中最後吃到但已經忘記了味道的媽媽的飯。


    總是,所有人心中最難過的傷心時刻,此刻一覽無餘地展現在這種房子裏。


    杜雲雲想到這裏,突然抬頭看了一眼樓梯方向。


    那裏好似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隻留下一個衣角快速抽離。


    杜雲雲:如果有人和她一樣不受控製,那麽這人便是控製他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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