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也少不了魯將軍千裏迢迢前來相助,也少不了顧少主的相助……”


    李在端起酒杯,一副上位者的姿態,高高在上。


    魯川心中鄙夷,麵上卻裝作一臉恭維的樣子。


    屋內載歌載舞,顧憐卻無心欣賞,他草草飲罷一杯,起身告退:“在下有些累了,就先去休息了……”


    說罷也不等李在發話,直接帶著人揚長而去。


    魯川早就看此人不順眼:“李大人,這也太無理了……”


    一個江湖草莽,也敢在他們麵前放肆。


    李在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少年人嘛,有點傲氣,正常……來,不提這個,我們喝!”


    雖然如此說,但李在心中也暗暗記了一筆。


    這個顧憐,當著眾人的麵如此無理,等拿到藥方,他連這個顧憐也一起除了。


    天樞隨著主子一起出去,餘光掠過李在有些不悅的目光,麵露擔憂:“主子,我們這麽不給他們麵子,是否有些不好……”


    “嗬……”


    顧憐嗤笑一聲:“這兩個蠢貨,褚平還沒有抓住,便大張旗鼓慶功,生怕死得太晚,我隻是想要曹玨性命,可沒想和這兩個蠢貨湊在一起。”


    更何況,除了褚平這個大殺神,白溫、李重意、辛靈這幾人都是嘉陽派的主力,他們未有絲毫動作。


    嘉陽派實力仍然在,不得不防。


    李在本就不聰明,顧憐提醒自己,不能被現在暫時的勝利蒙蔽了眼睛。


    “東郊有消息傳來嗎?”


    “沒有……”


    天樞垂頭喪氣:“曹玨像是早得到了消息,不知道躲在哪裏去了,李大人的三百精兵,都快把東郊翻了個遍。天闕在那裏守著,也沒找到人……”


    顧憐閉了閉眼。


    沒殺了褚平就算了,連曹玨都找不到,這群廢物。


    指望李在肯定是不行了,不過,他也不能直接出手,否則,等嘉陽派休整過來,第一個要的,便是他的命。


    “李在不是想要宋子殷兒子的性命嗎?”


    顧憐笑了笑:“讓人去查,查到告訴李在,我們人不要動,讓李在的人去殺……”


    聽說曹玨最在意他那個徒弟。


    若是宋棯安死了,他就不信曹玨還藏得住。


    說來宋棯安為人確實不錯,可惜,偏偏是宋子殷的兒子,所以他們注定不能做朋友,隻能做敵人。


    顧憐心有遺憾。


    他想置身事外,可李在似乎早就洞悉他的想法,頻頻邀人來請。


    “聽說李大人燒了宋子殷的府宅,打劫了數萬兩金銀珠寶。這些珠寶,都分發給了各個兵士,現在城內人人歡唿雀躍……”


    “歡唿雀躍?”


    顧憐嗤笑一聲:“李在怪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宋子殷治理嘉陽城多年,勵精圖治,以至嘉陽上下不知皇帝,隻知宋子殷,現在宋子殷被抓,城內不發生嘩變便算好的,居然還有人歡唿雀躍?”


    顧憐實在想不通,李在這個蠢貨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他若是李在,抓到宋子殷的第一時間,不是慶功,而是廣發通緝,將所有嘉陽派弟子都通緝之內,先殺宋子殷,再殺褚平,然後扶持魏朝陽為嘉陽派掌門。


    到時候,也可以達到小皇帝將嘉陽派收入囊中的想法。


    不過,這個法子,會令嘉陽派勢力大打折扣。


    更何況,顧憐覺得,李在不敢這樣做。


    畢竟,光一個褚平,就夠他嚇破膽,哪敢再殺宋子殷引發嘉陽派的怒火。


    “那主子,李大人約我們去地牢,我們去不去?”


    天樞小心翼翼詢問。


    自從天羅背叛主子開始,整個組織都陷入了恐慌的深淵。


    從天羅成立以來,從未發生過背主之事,更別提天羅如此背刺之舉,簡直是駭人聽聞。


    除了自願同天羅離開的十七個兄弟,作為天羅之下的四大魑魅魍魎,天樞等人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盤問與酷刑。


    好在主子相信他們。


    “去!”


    顧憐的迴答拉迴了天樞的思緒。


    “不止要去,而且要大張旗鼓去……”


    顧憐倒想瞧瞧,李在三番四次來請,到底所為何事。


    等他到了地牢才知曉,原來是為了宋子殷之事。


    話說李在雖然將宋子殷逼入牢房,可護在他身邊的宋隨,卻是個厲害角色。


    他想同宋子殷談條件,可宋子殷根本不搭理他,多次下馬威,又在宋隨的護佑下付之東流,李在黔驢技窮,在手下人的建議下找尋顧憐相助。


    顧憐來時,便看到已經受了兩箭的宋隨強撐著守在宋子殷身側,雖然手中無寸鐵護身,但也寸步不離。


    而宋子殷,似乎受了極重的內傷,正在那裏打坐休憩,對牢外的一切都視若無睹。


    “顧少主,你看這……”


    李在舔著臉,不恥下問:“可有什麽好辦法?”


    他倒是可以殺了宋隨,可宋子殷和宋隨緊挨在一起,若是弓弩不小心傷了宋子殷,那就得不償失了。


    聖上想用宋子殷,他若是搞砸差事,隻怕聖上日後不會重用他。


    “我可沒辦法……”


    顧憐聳了聳肩,不願意摻和此事。


    若不是李在三番四次來請,他根本不會來。


    顧憐向來喜歡一擊必中,在沒有萬事俱備之前,他不想橫生波折。


    李在冷冷一笑:“顧少主,你不會以為,坐山觀虎鬥便能萬事大吉吧”,他示意顧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瞧瞧,這還在牢房呢,宋子殷的親隨就已經恨不得吃了你……”


    顧憐瞧了一眼宋隨,果然見宋隨目光狠厲,似乎下一刻就要衝出來殺了他。


    李在緩緩走到顧憐身旁:“顧少主,敢不敢打了賭,如果宋子殷出來,第一個要殺掉的人,是你,不是我……”


    雖然不知道宋子殷因何不殺顧憐,但李在覺得,顧憐既然聲稱他與宋子殷做了交易,那麽一個背叛者,想要置身事外,未免想得太過美好,畢竟自來人最痛恨的,不是對手,而是背叛者。


    顧憐麵上似有鬆動。


    李在再接再厲:“顧少主,我們可是朋友,難不成我還能害你不成……”


    他話音未落,便看見顧憐倏然睜大眼睛。


    李在抬頭望去,便看到宋子殷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李大人既然如此有閑心,看來家中一切安好……”


    他意有所指,李在卻嗤笑一聲。


    早在行動前,他就將妻兒安置在一個秘密之地,誰也找不到。


    可看著宋子殷似笑非笑的臉,李在像是想起什麽,麵色忍不住變了變。


    恰好此時,有人匆匆跑了過來:“大人,夫人不見了……”


    雖然已經刻意壓低聲音,但顧憐還是聽到了。


    李在不可置信,匆匆隨著仆人離開,獨留顧憐對著宋子殷。


    沒了李在,宋子殷的神色冷了下來,看著顧憐的目光可以稱得上是冰冷無情:“滾……滾遠些……”


    顧憐想要諷刺幾句,奈何他在宋子殷手中吃過苦頭,已形成肌肉記憶,話沒出口先不由自主後退兩步。


    “誰能想到,聞名江湖的宋掌門宋子殷,一代梟雄,開宗立派,有朝一日,居然也會有淪為階下囚的時候?”


    顧憐對著旁邊的天樞感歎。


    原本顧憐並不想逞口舌之快,可一想到宋子殷對他做過的事情,顧憐就氣得咬牙切齒。


    “宋子殷,我若是你,可沒心思在這耍掌門威風……”


    顧憐剛剛開了頭,宋子殷淩厲的目光便射了過來,他語氣平靜,甚至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溫和:“你剛才叫我什麽?”


    他一句話讓顧憐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再也說不出話來。


    宋子殷也沒再理會他,語氣淡漠:“你滾不滾?”


    宋隨拔出手臂上的箭矢拿在手中,目光緊緊盯著顧憐,大有主子一發話,他就將手中的箭擲出的意味。


    顧憐忍了忍,沒再逞口舌之快,轉頭走了。


    待走出牢房,顧憐的臉色倏然冷了下來:“去查查,李在近幾日在做什麽,又見了哪些人?”


    天闕愕然:“主子……”


    “他變聰明了……”


    顧憐喃喃自語:“他想借我的手除掉宋子殷……”


    以李在那畏首畏尾的蠢貨樣子,又怎麽會想到借刀殺人的法子。


    更何況顧憐記得清楚,前幾日抓到宋子殷時,李在並沒有要宋子殷性命的意思,不過三日,他便變了想法。


    沒人在背後出謀劃策,顧憐絕不相信。


    顧憐正想迴房間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卻被一個婢女攔了路:“顧公子,我家郡王有請!”


    說罷拿出郡王府的令牌。


    “郡王?”


    顧憐思索一瞬,恍然大悟:“魏朝陽?”


    是了,他當初知曉魏朝陽身份時,還詫異了許久。


    不過,在這個當下,魏朝陽要見他?


    顧憐隻覺得十分摸不著頭腦,也想不通魏朝陽想要見他所為何事,不過他確實需要見魏朝陽一麵,好打探些東西。


    反正也順路,顧憐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他到時,周嘉正在屋內熬著湯藥。


    李在雖然沒有多加為難他們,但平日的衣食周嘉信不過他們,便自己來了。


    “魏公子倒是很悠閑”,顧憐看到這一幕,打趣道:“不,現在該叫郡王殿下了……”


    說著十分潦草行了一禮。


    周嘉對他感觀不好,聞言瞪了他一眼。


    顧憐不以為意,笑了笑:“周小姐可不要怪我,抓你二叔不是我,羞辱你師兄的,也不是我放火燒了你們嘉陽派的,更不是我,我顧某雖然不算個君子,但這次可什麽都沒做,算得上是以德報怨了……”


    他這麽一說,頓時覺得自己人品高尚。


    最起碼他沒在宋子殷落魄時候落井下石。


    周嘉顯然被他一番無恥的說法震住了,久久沒發一言。


    魏朝陽咳嗽一聲,沒心思同顧憐說笑:“我聽說,有人在城內散布我師弟不幸離世的消息,不是你吧?”


    顧憐搖頭:“不是我……”


    他滿臉無辜,這件事可真不是他做的,是天闕等人做的,他也算是實話實說。


    魏朝陽滿眼肅穆:“顧憐,我聽說,東郊匯集了大量軍馬,在找我三叔的下落,有人混跡其中,想要我三叔性命,這個人,不是你吧?”


    雖然疑問,但魏朝陽幾乎已經能肯定。


    顧憐“哈哈”一笑,像是聽到什麽可笑的事情:“魏公子真會開玩笑,你也說了,是軍馬,我可沒那麽大權勢,能調得動李大人的軍馬。更何況,我與曹玨無冤無仇,我何必要他性命?”


    說著意興闌珊:“郡王殿下想要問罪,還是先等迴到皇城再說吧……”


    說罷意味深長瞥了一眼魏朝陽腳腕上的腳鏈。


    魏朝陽視若無睹,鄭重道:“顧憐,你以前那些小打小鬧就算了,我二叔和三叔感情深厚,你在動人之前,最好用腦子想想!”


    若不是為了二叔和小安,他絕不會這麽苦口婆心勸說顧憐。


    顧憐歪頭一笑:“郡王殿下這是什麽意思,我可什麽都沒做……”


    這可是真的,他可什麽都沒來得及做。


    更何況,他和嘉陽派早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魏朝陽此舉,不知有何用意?


    顧憐轉身欲走。


    周嘉眼睜睜看著,忍不住出言提醒:“四哥,迴頭吧!”


    再這樣錯下去,就算二哥攔著,二叔也不會放過他。


    顧憐腳步頓了頓,沒有停留。


    迴頭?


    真是可笑?


    他從來沒有走過錯路,談何迴頭?


    顧憐摸索著脖頸上的骨鎖,陷入沉思。


    “不對勁……”


    今日李在的心急,魏朝陽的提醒,都不對勁。


    “主子?”


    天樞不解。


    他雖然沒有聽到魏朝陽和主子的談話,但自從主子出來後,便鬱鬱寡歡,念念叨叨。


    顧憐迴過神:“告訴天闕、天璿,不必等了,直接動手,定要取曹玨和宋棯安的項上人頭,再傳信給?天權,讓他把人帶迴來……?”


    顧憐跪在蒲團上,有條不紊吩咐。


    在他麵前,是一座隻有巴掌大小的牌位,上麵簡簡單單寫著五個字“沈暮之靈位”。靈位前有一個精致的小香爐,上麵堆滿了香灰,香爐前放著新鮮的瓜果和精致的糕點。


    顧憐雙手合十,似在祈福,又像是在禱告。


    “阿暮,你會保佑我計劃順利的,對嗎?”


    可惜沒有人能迴答他。


    顧憐靜靜跪在靈位前,閉上了眼睛。


    天樞行動迅速,不到片刻便一一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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