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沉玉當即上前一步將陸縣令扶起,驚訝道:“何至於此?”


    陸縣令毫不扭捏,由著趙沉玉攙扶他的胳膊,垂著眼,深沉的眸光落到自己胳膊上的雪白長指上。


    何至於此?


    當然是為了殿下。


    趙沉玉將陸今安扶起後,鬆開了手,走向上首的紅木桌椅,錯過了陸今安眼底深處的留戀和不舍。


    陸今安轉身入座,舉止溫厚文雅,望著趙沉玉的眼神隱隱濃成墨汁。


    趙沉玉倒了杯茶,遞給陸今安,他立即起身,雙手伸來捧過茶杯,沉聲謝道:“謝殿下。”


    趙沉玉頷首問道:“縣城內一切可好?”


    “一切皆好,獨有一點不盡人意。”


    趙沉玉追問道:“何事?”


    “殿下當日走得甚是匆忙。”陸今安風雅笑道,“未曾好好道別,百姓們實在頗感遺憾至極。”


    說著,陸今安頓了一下:“我亦如此。”


    “殿下——”陸今安默默起身,單跪到趙沉玉的腿邊,仰頭牽起她的手,以掌心貼著她的柔軟的手背,拉著貼到自己的麵上,望著趙沉玉的眼眸中刻滿思念與渴望。


    “殿下——”陸今安的喉頭滾了一下,“可否憐惜些……”


    話雖未說完,但眼中的愛慕和癡迷已經將他的心思揭露得一幹二淨。


    陸今安想不求名分地得趙沉玉的臨幸。


    他已經思念得快瘋了,若不是長久以來在翰林院磨練出來的性子,他早便熬不住,摘了烏紗帽上京求見五殿下了。


    正因他有理智,他才會從這最近的一係列謀劃中看出趙沉玉的心思。


    陸今安說著,儒雅風流的臉龐微微一側,薄唇轉而貼上趙沉玉的掌心,邊張口摩挲著,邊低聲道:“陸家乃潁州望族,我乃潁州陸家獨子。”


    “殿下若是憐惜些,我可舉全族之力,助殿下一臂之力。”


    陸今安說著,雙唇輕銜,含著白軟掌心處、大拇指下方的軟肉,以唇揉捏著,不時以舌尖輕掃。


    在這樣的小動作下,趙沉玉的掌心瘙癢異常。


    她抽出自己的手,反手掐住陸今安的下巴,無情地用力抬起,垂眼望著他粉紅的雙頰。


    不得不說,這陸今安既長得不顯老,周身的氣質又成熟醇香,此時擺出這樣一副臣服的誘人姿態,還真挺吸引人的。


    趙沉玉盯著他,忽而一笑。


    不過一具皮囊嘛,還真是和這些鄂州官吏幹上了。


    趙沉玉柔聲問道:“就這樣空口白牙地來投靠,可不夠,拿點誠意出來吧。”


    “潁州學風昌盛,總得跟上點新東西去學學吧?”


    陸今安被掐著下巴,非但沒有惱怒,還異常滿足,較此前的粉意,麵頰更是紅豔至極。


    他抬手壓住趙沉玉的大腿,胸口忍不住向前倚靠到趙沉玉的膝蓋上,兩眼迷離,“今安領命。”


    趙沉玉聞言手一鬆,陸今安眼底失望之色一閃而過。


    趙沉玉渾不在意,靠向椅背,擺擺手道:“那便去吧,早些呈給我。”


    陸今安沉雅應下,站直身,坦然地在趙沉玉麵前理好衣裳,又彎腰拍去膝蓋和小腿上的灰塵。


    彎腰拍灰時,胸前的衣襟垂落,白皙的胸膛毫不避諱地暴露在趙沉玉的麵前。


    趙沉玉一動不動,冷眼瞧著。


    陸今安拍好衣裳,麵色如常地告退,邁步從容而風韻雅致。


    越近十一月底,各地進京述職的官員越發多了。


    吏部人潮來來往往,忙著考核忙著整理歸納檔案,一個個走路快得恨像是要飛起般,焦頭爛額。


    趙歸安也忙著會見各地官員,因此早朝免了好幾次。


    在吏部和趙歸安忙碌時,其他的部門卻因近了年關,而有些清閑,好些宴會又籌劃了起來。


    京城裏的公子們想偶遇趙沉玉,伺機勾引上位,但卻倒在了第一步——偶遇。


    趙沉玉的性子實在宅到了極致,每日散值就歸家,絲毫不耽擱。


    她不會去喝酒品茶,也不去聽曲看戲,休沐時也不去踏青登高,拜佛禮教這些事宜,悉數不做。


    縱使有心接近,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因此在京城傳出,十二月十五日的元宵宴會上,五殿下會出席時,京城中的人立即沸騰起來,各種發簪裝飾、青色綢布等,悉數賣得火熱。


    時間推移,在趙沉玉潛心研究中,日子過得很快。


    元宵節這天,朝臣們都放了假,皇城內也舉辦了元宵宴,最為難得的,是女皇也出席了。


    宏大的殿宇內,正首上正坐著穿明黃龍袍的病弱女君。


    麵容淺笑溫潤,氣質卻間疏至極,帶著隱隱的壓迫感,和趙沉玉在紫宸宮見到的完全不同。


    那時昭明帝究竟在想什麽?


    趙沉玉沒有完整的前世記憶,不得而知,但她此時已經提起八百個心,生怕今日的元宵宴上被陰了。


    昭明帝的身側是君後,他看著也蒼老了許多。


    趙歸安和趙之陽坐在趙沉玉的左邊,李遠寧與趙沉玉同坐一桌,背後坐著公西辭和溫予懷,下方坐著的皆是朝臣的家眷們。


    除了朝臣宗室們,還有最為特殊的一些麵孔——匈奴人。


    金發碧眼的草原明珠正坐在她們其中。


    薩楚日樂安靜了許多,低頭坐在那,白皙柔嫩的肌膚、怯怯的姿態,讓他像是膽小怯弱的小白兔,時刻處於驚慌戒備的狀態。


    趙沉玉再向另一側看去時,正對上一雙深邃冷硬的眼眸——是程銜青。


    他像是在嫉妒?


    對上趙沉玉的視線,程銜青愕然過後,不避不讓,直視趙沉玉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甚至端著酒杯,像是要起身似的。


    趙沉玉立馬移開視線,不再看底下的人。


    底下的公子們見狀,甚是失望,今日他們精心裝扮了一番,卻是沒能得到趙沉玉得一個眼神。


    昭明帝說了些話,露了個麵後,便帶著內侍們退場離去。


    李遠寧抬手為趙沉玉布下菜肴,笑道:“這糕點冷食,殿下注意莫要和茶水同食了。”


    說完,他又低下頭俯身過去,細心地為趙沉玉挽了些許袖子後,握了握趙沉玉的手,觸感溫軟,才放心地鬆開手,俊逸豁朗的麵容含笑著望著趙沉玉。


    這般作態的李遠寧讓底下的公子們自是看紅了。


    後邊的公西辭更是不滿至極,冷笑一聲,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李遠寧聽到的程度。


    溫予懷側眸望向公西辭,關心道:“公西側夫可是身子不適?”


    “若是身子不適,還是先迴府歇息一二?”


    公西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瞥了溫予懷的樣子,諷道:“不過是覺著可笑。”


    趙沉玉扶額,借著袖子的遮擋,迴頭瞪了公西辭一眼。


    公西辭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憋著一肚子的火氣。


    李遠寧此時靠了過來,擔憂地按壓著趙沉玉的太陽穴,問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適?”


    太陽穴處的按摩不輕不重,恰好的舒適,熟悉的指尖肌膚,讓趙沉玉一愣,轉而搖頭道:“我無事。”


    公西辭看眼前二人深情對視的模樣,心中的嫉妒憤怒將要噴湧而出。


    最後,公西辭忍無可忍,站起身丟下一句:“我去外邊透透氣。”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溫予懷看這景象,也心中酸澀,不願留在殿內,當即按下趙沉玉要站起的肩膀,柔聲勸道:“我去吧,殿外寒冷,殿下莫要著涼了。”


    說完,溫潤一笑,施施然起身向著公西辭離去的方向走去。


    溫予懷的性子溫潤又不失理智,他也未曾與公西辭起了什麽衝突,因此趙沉玉瞅了一眼,便安心地坐迴的位置上。


    底下眾人自是見到這番爭鬥,史官提著筆,猶豫著要不要記下這損毀五殿下形象的事情。


    最後出於職業素養,史官提筆寫下:元宵宴席,五殿下後院略有紛爭。


    旁人瞧見了,看著李遠寧像是最後的勝出者,但餘九安和李兼濟最是清楚李遠寧的性子。


    沒多久,餘九安身邊的侍從便躬身彎腰,俯身附到李遠寧的耳旁,低語幾句。


    李遠寧稍一點頭,坐直身為難地望向看向趙沉玉道:“殿下……”


    趙沉玉頷首應下:“你去吧。”


    李遠寧起身,同餘九安的侍從一道出去。


    轉眼間,趙沉玉的身邊便一人都不剩下了。


    底下的人端著酒杯躍躍欲試,數雙期盼的目光看向上邊孤身一人的皎潔女君。


    滿室的通明昭昭的螢火,竟然都沒壓過趙沉玉垂首時無意滑過的目光。


    當下有人坐不住了,想起身敬酒,但又唯恐過於莽撞而失了禮數。


    趙沉玉別開眼,恨不得起身告退迴府,但那三人都未迴來,趙沉玉也不好丟下他們直接就走;趙沉玉也願離開殿內。


    底下那雙雙晶亮的、如狼似虎的眼睛,趙沉玉想,自己前腳剛離開,後腳隻怕會被人立馬截住。


    餘光瞥向下麵,隻見底下俊雅的公子們或握、或捧,或把玩著酒杯,趙沉玉思索一番,幹出了一件驚掉眾人下巴的事情。


    她將桌上的美酒佳肴推到一旁,叮叮當當的聲音,引來了旁人好奇的注視。


    趙沉玉清出一片位置後,又從懷中掏出一張圖紙和一支碳製成的鉛筆。


    然後,在眾人飲酒賞舞的氛圍中,低頭認真地寫寫畫畫起來。


    趙沉玉的一舉一動引人注目,看她如此,殿內一時間除了絲竹之樂,再無旁的聲音。


    微妙的情緒頓時蔓延開來,眾人驚愕地看著趙沉玉。


    趙歸安輕咳一聲,趙沉玉充耳不聞,但台下的朝臣們卻是會錯意,又熱熱鬧鬧地聊了起來,殿中間的舞男們也重新起勢跳了起來,隻那轉身時纏綿地滑過趙沉玉的目光中,哀怨漣漣。


    程銜青目光柔和,嘴角揚了一瞬。薩滿日樂也抬眼望向趙沉玉,粉唇抿得緊緊的。


    感受到那些炙熱眼神少了許多,寫寫畫畫的趙沉玉才鬆了一口氣,真正地投入到其中。


    沒多久,溫予懷身邊的侍從便到了趙沉玉的身邊,低聲請道:“殿下,公西主子有些……溫主子很為難。”


    其中未盡之言,趙沉玉已然了然,她先是細細打量了這侍從一番,確認是熟悉的侍從,才歎了口氣,起身與他離了殿內。


    殿內,數位公子低語,眾位侍從正默不作聲地退下之時,上首傳來不輕不重的酒杯叩桌音。


    抬眼一看,趙歸安正眼神淡漠地望著他們,眼中含著隱隱的威懾。


    這一瞬間,他們仿佛看到了昭明帝。


    咬了咬唇,數位公子無奈地將自己侍從召迴,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


    真可惜……


    趙沉玉跟著侍從到了一座宮殿內,一路上來來往往者數眾,見了趙沉玉俱彎腰俯首行禮。


    見到這番熱鬧的景象,趙沉玉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到了宮殿中,侍從停在門外,猶猶豫豫地看了看趙沉玉,畏縮道:“公西主子的脾氣有些暴躁,殿下您……”


    趙沉玉一聽,心下警覺,直接扭頭就走。


    開玩笑,府上的侍從無論什麽境地,哪怕此刻入侵將刀架到他們的脖子上,他們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和趙沉玉接觸的機會。


    趙沉玉走沒幾步,後背肌膚陡然一陣寒栗緊縮。


    長久的訓練下,讓趙沉玉警覺地向後一撲,躲過了後邊襲來的掌風。


    來者渾身黑衣,隻露出一雙慘白的眼睛,如鬼魅般,緊盯著趙沉玉的頸後,追上來後,毫不猶豫地抬腳瞪到趙沉玉的脖頸後。


    趙沉玉立時翻滾,躲過這狠毒的一腳,才站起身,後頸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接著是大腦的昏沉,眼前陷入黑暗之中。


    後邊的侍從立即上前,伸手接過昏倒的趙沉玉,萬般憐惜地用手描摹著趙沉玉的五官,慰歎道:“殿下,我也不比公子差,為何總瞧不見我?”


    “殿下可真專情。”


    侍從念及被人絆住的溫予懷和公西辭二人,利索地將趙沉玉打橫抱起,走進宮殿之中。


    鬼魅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再出現時已經到了紫宸宮。


    他一進去,立即咚地一聲跪在地上複命:“主子,五殿下已送往殿內。”


    昭明帝坐於桌前,左手邊是略微發黃的《大安月報》,上方的版麵正是張縣令案情公布。


    月報被昭明帝隨意地推到地上,轉而放下自己手上的玉碗,她閑散地撚起一顆白色棋子,啪嗒一聲放到了棋盤中。


    “下去吧。”


    對麵的周正女君捏起一顆棋子,隨意地放置到棋盤格中,忽而笑道:“陛下這般做,那幾隻老狐狸起了火,我可難以應付。”


    昭明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愛卿手掌西南邊塞的二十萬大軍,如何難以應付?”


    “哪有二十萬?”周正女君鬱連笑了笑,“這不是獻上了十萬?”


    “陛下也知,我不似陛下,膝下女兒傑出眾多,我隻一個兒子能上得了台麵,但這方麵也是山月沒用,還要他老娘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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