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圍獵之夜(下)


    “阿娘,我們都活下來了,真好。”狼洛笑了,那笑容幹淨明媚,在這樣的血色之中如同一股清泉。


    “不,狼洛”女子用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說道,“你不要管我,我現在的樣子已經活不久了,你應該去救更多的同族,你不要忘了…銀狼的榮耀。”


    “銀狼一族天生強大,是為了擔起保護精怪的責任…我不會忘的,可是我也不會丟下你,隻要我活著。”


    “阿娘不是純正的銀狼,當初族長就不同意我來撫養你,可是你當時小小的,我真的好喜歡你這麽個小家夥…”女子咳嗽兩聲,“現在你長大了,我也該放手了”


    “…”狼洛沉默著,他看了一眼他的母親,麵色蒼白,渾身鮮血,一點也不像之前那個溫婉靜雅的女子了。狼洛突然不想什麽同族大義了,他隻想他的母親能一直活著,好好的活著。他背起了他的母親,小心翼翼的,卻仍舊牽動了女子身上的傷口。


    “狼洛!你聽不懂阿娘的話了嗎?放開我…吧”女子嗚嗚嗚哭起來,她怎麽舍得她那麽可愛的孩子,他還沒有完長大成人,為什麽不多給她一點時間?為什麽呢?如果可以,她也想選擇不放手。


    狼洛心口一痛,下定了決定。他背起阿娘向小院外走去,他潛行在月色當中,沒有任何人發現他,但是他卻能聽到各處的悲鳴。他背上的女子已經因為太過虛弱而沉睡過去,他必須要找到一個安靜安的地方渡一些靈力給她續命,否則…狼洛不敢想。比起肩負重任,他更想自己的娘親能好好活下來。


    阿娘,我們約好了來世再相聚,可是我們拚盡力活下來,我怎麽可以再讓你離開我呢?我已經承受過一次失去的痛苦,我再也不想經曆了。所以就讓我為我為你活一次吧。


    在遠離這個城鎮的山林裏,狼洛找到了一個山洞,他將娘親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讓她背靠著牆壁,他在山洞口凝望片刻,確定沒有人到來便在他的娘親身旁盤膝坐下。他慢慢的將自己的靈力渡給他的娘親,隻見他的臉色在慢慢變得蒼白,靈力的大量流失讓他有些不適,但他不敢停止,他怕他一停下就會前功盡棄。


    直到他的娘親輕唿一聲,從昏迷中轉醒,狼洛才停下來。“阿娘…”他的語氣帶著哽咽驚喜,甚至還有孩子氣的眷念。


    “狼洛…”


    “阿娘我在。”狼洛將頭枕在娘親的肩膀上,此刻的他有些虛弱,卻依舊保持著警覺。


    “你很累吧,休息一下,阿娘守著你”女子臉上揚起一個寵溺的笑容,她輕輕撫著狼洛的發絲,一下一下的撫平了狼洛內心的不安。


    “阿娘等我休息一下我們就離開這裏吧,我帶你離開。”


    “好。”狼洛滿足的笑了,阿娘,哪怕天涯海角都沒有我們的容身之所,我也不會放開你,離開你。


    狼洛因為太過疲倦而沉沉睡去,女子看著躺在自己懷裏的孩子,那是一張年輕的臉,像是初生的太陽。我的孩子,你還那麽年輕,我不該將這所謂的大義強加在你身上,大義怎麽會有你重要呢?可是我也不能丟下那更多的成百上千的孩子,銀狼一族的使命,就是守護啊。所以孩子呀,原諒阿娘吧,阿娘以後就不能再陪著你走下去了。


    你的大義,阿娘將來為你完成。


    女子的眼裏突然起了一層水霧,我的孩子,我沒有別的祈求,隻希望你能健康長大。她站起身,向原來的城鎮走去。


    這是一個月圓之夜,這個夜晚也格外的漫長。


    夜晚即將過去,遠邊的天空漸漸泛白,圍獵的狼煙也消散了。


    當狼洛醒來的時候,發現早已沒有了娘親的身影,他的心突然慌了。他向山洞外跑去,眼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他心中濃濃的不安讓他心如刀絞。他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阿娘你不是說好了和我一起走嗎?不是和我約定好了嗎?為什麽要騙我呢?為什麽不等等我呢?我為什麽找不到你呢?


    星星都沒了,阿娘。


    狼洛跑迴原來的城外,裏麵已經聽不到哭聲了,一夜的屠殺仿佛隻是一場大夢。狼洛走進原來的城鎮,裏麵一片死寂,靜得可怕。突然從角落裏跑出來一個滿身是血的人,他撲到狼洛腳下,“狼洛!你怎麽還在這裏!快跟我走!”


    狼洛認出來這是他曾經的鄰居,他皺眉“你看到我娘親了嗎?”渾身是血的男人爬起來,他看著狼洛,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沒看見她,她難道沒和你在一起嗎?”


    狼洛捕捉到他眼裏別樣的神色,問道“你去哪裏?”男子不由分說拉起狼洛就開始跑,跑到一個偏僻的草棚裏,草棚裏有許多看起來年齡尚小的孩子,還有幾個受了傷的大人。能從這樣一場圍獵中活下來,狼洛覺得很驚喜,但同樣也很疑惑,這樣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是怎樣逃脫了魔爪。


    “狼洛,我想請求你。幫我把這些孩子帶出去。”男子真誠的祈求道。“那你呢?”狼洛問。


    “我想去看看還有沒有幸存的…”男子將頭撇開,讓自己不去看狼洛的眼睛。


    “你在說謊!告訴我,你去哪?你是不是知道我娘在哪?”狼洛伸手狠狠的抓著男子的肩膀,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濃濃的不安再次席卷上他的心頭。


    “狼洛!我我我不能告訴你,我…我想你也不想看到…”男子抱住頭,掙紮的說道。


    “看到什麽?看到…”看到她死在你麵前。狼洛突然明白了這句話,他發了瘋一樣的向外跑去,男子來不及製止,他看了一眼孩子們,說道“你們把他們帶走,我等下來找你們。”說完便追著狼洛跑了出去。


    狼洛不停的跑,直到看到了…


    他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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