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見狀,附在朱贏耳邊說了幾句。


    朱贏恍然大悟,看著何大山與當歸的目光不由就純愛起來。


    「淩霄,你把這兩個領出去,該怎麽罰怎麽罰,讓他們長點記性,下不為例。」朱贏吩咐淩霄。


    淩霄為難,道:「公主,按著府規,這下人私通,雙方各打二十板子,都是要被發賣的。反正都要賣了,還長記性做什麽?」


    「公主,公主開恩,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公主開恩,不要發賣奴才。」何大山即使再憨,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也知朱贏這樣的主人難得,一聽說要被賣,登時嚇得麵無人色,連連求饒。


    朱贏被他吵得頭疼,讓淩霄先把兩人領下去。


    何大山與當歸出去後,朱贏看著枸杞,想到人家好好一姑娘,隻因被人領到自己麵前時自己正在吃銀耳湯,就給取名叫枸杞,也是作孽。


    「枸杞,你之前的經曆我都知曉,前麵幾個主人哪個都沒輕饒了你,緣何你就是不長記性?」朱贏問。


    枸杞像隻蝦米似的弓著背跪在地上,咬唇不語。


    這樣的情況換做這個朝代土生土長的主人,怕就要叫人拖出去了。可朱贏畢竟來自現代,在那個世界,兩個未婚男女兩情相悅之下睡一覺根本不算什麽。故而就這個事情本身,朱贏倒並不覺得她有多罪大惡極,她比較感興趣的是,為什麽這個小姑娘拚著挨打被賣,也要做出這些事情來。


    「枸杞,念著我們主仆一場,今日我才多問幾句。我不會打你,至多按府規賣了你,但到下一個主人那兒,許是就沒這麽好運了。你還年輕,何苦這般不惜命?」朱贏耐著性子道。


    枸杞纖細的手指緊緊抓著自己的裙擺,下唇咬得泛白,都快咬破了。


    朱贏見狀,便站起身道:「你若實在不願說,便罷了。」


    「公主,奴婢願說。」見朱贏要走,枸杞猛然抬頭叫了起來。


    朱贏看她一臉的悲苦與絕望,覺得事有蹊蹺,便重新坐下。


    枸杞被她清粼粼的眸光一看,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氣又散了去,她低著頭,猶豫了片刻才萬分難堪道:「奴婢怕挨打,也怕被賣,可是、可是……奴婢控製不住。奴婢自己,也很厭憎自己。」


    朱贏疑惑,問:「控製不住什麽?」


    枸杞的頭更低了,臉頰上忽紅忽白,揪著自己裙擺的手指根根泛白,僵了十幾秒,方豁出去一般道:「自奴婢懂事以來,奴婢便控製不住……想與男子行那事。」


    朱贏呆了,下意識地轉頭想看鳶尾的反應,卻見她立在一旁滿臉通紅,這才想起鳶尾還是未經人事的雛兒,遂吩咐她先出去。


    「你的意思是,你控製不了你的行為?」鳶尾出去後,朱贏看著枸杞問。


    枸杞點點頭,眼淚掉了下來,哽咽道:「娘說我天生下賤,或許真是吧。可是我也不想的,有時候實在難受我也掐過自己,用刀割過自己,甚至撞過牆,可一旦傷愈,又……」她泣不成聲,嬌弱的身子抖得可憐。


    「這豈不是跟上癮一樣?」朱贏暗忖,心中有了些猜測,遂問:「你說不與男子行那事你便難受,這種難受,是幾天一次,還是一天一次,亦或一天幾次?」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枸杞自覺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抽噎著道:「若是對方厲害,一天一次也就夠了,若是不厲害,一天發作幾迴也是有的。」


    朱贏了然,道:「別哭了,你這是病。」


    半個時辰後,淩霄憤憤不平地來到西花廳。


    西花廳裏放了兩張大薊打的大長桌,桌旁丫鬟仆役們剪布的剪布,縫製的縫製,給木頭娃娃著裝的著裝,儼然一間小小的製衣車間。


    朱贏正在三七的陪同下巡視車間呢,見淩霄一臉不高興地迴來,問:「人走了?」


    淩霄道:「走了。」想想還是不甘心,忍不住道:「公主何必如此寬待那個賤……」


    朱贏忙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淩霄再不甘也隻能將剩下的半截話生生地吞了下去。


    朱贏巡視過一圈,見一切正常,便留下三七盯著,自己與淩霄出了西花廳向和光居走去。


    「淩霄,你覺著這件事我做錯了?」朱贏一邊走一邊問身旁那臉都快耷拉成馬臉的丫頭。


    「奴婢不敢。」淩霄看了朱贏一眼,見她沒有生氣的樣子,又鼓著腮幫道:「隻不過,那賤婢穢亂後宅,您不但不處置她,反倒放她自由。奴婢記得公主曾說過,賞不勸謂之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您這種行為就是在縱惡。」


    朱贏笑著點她一指頭,道:「小丫頭,今天怎麽這般嫉惡如仇?」話剛說完,心中忽而一動,想起了多年前淩霄曾提過一次她被賣的原因。


    淩霄大聲道:「公主,別嫁了人就覺著自己歲數也長了好嗎?我是您的大丫頭,身邊最大的丫頭。」


    朱贏失笑,道:「好,大丫頭,別生氣了,我告訴你,枸杞所作所為之所以這般驚世駭俗,是因為她有病。」


    「什麽病?」淩霄瞪大眼睛問。


    「這……」怎麽跟一個古代丫頭解釋「性癮」這般現代的詞呢?朱贏苦惱。


    「總之就是一種讓她不得不這樣做,不這樣做就難受的病。」朱贏道。


    淩霄嘴角撇出一個譏諷的弧度,道:「是她自己說的吧,若是如此,天下所有的奸夫淫婦都有不得已的病。」


    朱贏歎息,按著淩霄的肩道:「淩霄,你告訴我,這世上,是女子生活不易,還是男子生活不易?」


    淩霄不懂她為何突然問起這些,想了想答道:「大約是女子生活不易吧。」


    朱贏點頭,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世間對女子的定義,從來都隻是一個附屬品,依附於男人生活的一類人。既然要依附於男人生活,在男人麵前難免就要矮上一頭,唯女子與女子之間還有平等相交的可能。既如此,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呢?」


    淩霄一愣,分辨道:「我哪有要為難她,分明是她錯在先。」


    朱贏道:「枸杞若還在內院,固然可能會連累你我,若將她發賣,遇著個厲害的主人,難免又誤了她的性命。而如今還她自由身,以後無論她做什麽,都與你我無幹,也不會因為我的一個決定就誤了她的性命,豈不是很好嗎?當然了,枸杞她確實有病,所以我才會這般寬待她,若她是故意的,我是定然要賣了她的。」


    淩霄梗了一口氣,半晌,終是軟了下來,扶著朱贏的胳膊,道:「好吧,您說她有病就有病吧。」


    主仆二人挽著胳膊往和光居走,穿過月門赫然看到李延齡正站在抄手遊廊上。


    朱贏:「……」這哥們兒是在聽壁角麽?


    淩霄行了禮,李延齡一雙眸子黑沉沉地看著朱贏,對淩霄道:「你先退下吧。」


    淩霄有些不放心,得了朱贏的首肯才退下了。


    「夫君,你有傷在身,為何不多休息片刻?」朱贏看著男人發白的臉色,關切地問。


    李延齡嚴肅認真地看著她,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眸子看進她腦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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