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你今天對我說過的話。」他道。


    朱贏偏著頭,一臉不作死就不會死的小女兒無賴之狀,道:「我若記不住又如何?」


    李延齡瞥她一眼,道:「晚上讓你知道。」


    朱贏忙道:「跟你說笑呢,我自己說的話豈能記不住呢?」說著輕輕牽了他的手,笑得討好。


    夫妻二人正一片春風化雨的和融氣氛,淩霄忽在外麵大聲道:「世子爺,王妃娘娘來了。」


    穆王妃帶了大夫來給李延齡治傷,身後還跟著文靜姝和一眾丫鬟。


    到了和光居,見眾丫鬟都坐在外頭磕牙,房裏隻李延齡和朱贏二人,穆王妃麵色頓時便有些不虞。


    「世子受了傷,你們這些丫鬟仆婦不在屋裏伺候,隻顧偷懶磕牙,什麽規矩!」穆王妃嘴裏罵著眾丫頭,目光卻剜向朱贏。


    「母親不必動怒,是我叫她們出去的。」李延齡道。


    穆王妃眼角一斜,看著他似笑非笑,道:「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看到你這樣護著人。」


    李延齡與穆王妃四目相對,淡淡道:「受欺負時,能有人護著總是好的。」


    穆王妃心口一窒,避開他的目光側過身道:「既然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朱贏公主出身,怕是不會伺候人,讓靜姝留下來照顧你吧。」


    李延齡道:「伺候是下人的事,本就不用朱贏,更不必勞煩表妹。」


    文靜姝一愣,抬頭淚光盈然地看著李延齡。她本就生得美貌,那淚盈於睫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朱贏一介女子心都快化了。


    奈何李延齡郎心似鐵,瞥她一眼便又對穆王妃道:「表妹年紀也不小了,母親無事還是不要總將她留在府裏的好,免得耽誤了她。」


    「李延齡!」穆王妃忍得發釵微顫,終於忍無可忍,怒道:「你難道就絲毫也不覺著愧對靜姝?」


    「我一未求娶二未辜負,何來愧對?若說愧對,愧對的也隻是母親的一廂情願罷了。」李延齡道。


    文靜姝掩著麵哭著跑出去了。


    「好,好,果然大了,長本事了,為娘的也不在你眼裏了。」穆王妃氣得臉色煞白。


    「母親說笑了,兒子有今日,不都仰賴您的栽培麽?」李延齡目光越過穆王妃的肩看向門外,燦爛的天光倒映著他的眼眸,掩去了深藏其中的一絲悲涼和傷感。


    穆王妃轉身便走了。


    鄭嬤看著時辰不早了,便布置起午飯來。


    朱贏是現代人的靈魂,吃飯沒有讓人布菜的習慣,李延齡雖貴為王子,常年摸爬滾打於軍營,也不講究這些。於是飯菜上齊之後,朱贏便打發鄭嬤鳶尾等人自去吃飯。


    心不在焉地扒了兩口飯之後,朱贏抬眸看向對麵的男人。


    男人睫毛很長,隻是不密,而且弧度下垂,平常看不出來,這般垂著眸的時候,倒是顯出些許柔軟的秀氣來。他安靜地吃著飯,動作既不急躁也不優雅,隻是利落。


    朱贏實在不能理解穆王妃的腦迴路,在這個夫死從子的時代,她對待李延齡的態度完全不像一個正常母親該有的。就算好勝心再強控製欲再盛,難道她就看不出自己兒子實乃一頭頭上長角的順毛驢,抽鞭子吆喝不但達不到目的,還會被頂迴來?


    不過這對於朱贏而言卻是天賜良機。


    李延齡從小缺愛,他的冷漠強硬不近人情隻是因為他孤獨慣了,失望慣了,所以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卻非因為他性格本就如此。相反的,他內心渴望親情和關愛,這一點,從他每次迴來都會去探望李惠寧就能看出來。從李惠寧的敘述中不難看出,李惠寧極有可能是整個王府中唯一一個對李延齡付出過真心關愛的人,是以,她也是唯一一個得到過李延齡真心關懷的人。


    結合這兩天李延齡對她態度的轉變,朱贏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睡了幾次說了幾句類似真情表白的話就讓李延齡愛上了自己。但至少他的態度告訴她,他願意用他力所能及的一切,來交換她的真心實意。


    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再好沒有了,她本就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如果隻是真心地關心一個男人就能換來生活安穩,何樂不為?


    念至此,她心情甚好地給他盛了一碗歸芪烏雞湯。


    李延齡抬眸,見對麵的女孩唇角如新月,兩汪水靈靈的眸子波光粼粼的看著他,雖不言語,但那股歡喜之意卻是擋也擋不住。


    「怎麽,母子齟齬的戲你看得很開心麽?」李延齡說話一向直接,語氣卻並不衝。


    於是朱贏渾然不懼,依然微笑著輕聲道:「自出生以來,欺負我的人有,無視我的人有,這般護著我的,你是第一個。以前在宮裏的時候,總是想著,明天要是能如今天一般安穩就阿彌陀佛了,可不知為何,現在卻覺得明天會比今天更好似的。」


    李延齡怔了一怔,微微側過眸,道:「我本意並非護你。」


    朱贏:「……」就算是事實,你大爺能不能不要這麽耿直啊?


    李延齡沒有解釋,朱贏也不欲多問。


    此時院子裏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李延齡蹙了蹙眉,朱贏正待喚鳶尾去查看,聲音又沒了。


    用過飯後,朱贏想著李延齡受傷不輕,便勸他上床休息。


    剛伺候李延齡睡下,鳶尾就在一旁悄悄扯她袖子。


    朱贏跟著鳶尾來到外間,問:「怎麽了?」


    「尚嬤在東廂房等您,有點事。」看著鳶尾難以啟齒的模樣,朱贏也就沒問,直接向東廂房去了。


    到了東廂房,見尚嬤坐在一旁喝茶,地上跪著何大山,當歸和枸杞三人,淩霄一臉鄙夷和憤怒地瞪著枸杞。


    「尚嬤,發生何事?」見朱贏來了,尚嬤起身行禮,朱贏便在主座坐下問道。


    「何大山私通後宅侍女,當歸尋釁滋事擾亂內宅,枸杞……罷了,待會兒您自己問她吧。」尚嬤說著,竟似很不屑這類事,將爛攤子往朱贏身上一丟,自己轉身走了。


    朱贏:「……」


    「到底怎麽迴事?」朱贏問。


    淩霄氣哼哼地一指何大山,道:「這廝平時看著老實巴交的,想不到卻也是狗膽包天,晌午趁著大夥兒都去吃飯,居然與枸杞躲在後院池塘邊的芭蕉叢裏做那事,被當歸撞見,就吵了起來。幸好尚嬤及時趕到堵了嘴,否則叫世子爺聽見,成何體統?」


    又是枸杞。


    朱贏看了眼跪在地上渾身發抖的嬌弱少女,轉而將目光投在當歸身上,問:「當歸,你怎麽迴事?撞見便撞見,吵什麽?不知世子爺在麽?」


    當歸一抬頭,倒將朱贏唬了一跳,但見他雙眼腫如核桃,臉上淚痕交縱,一個頭磕在地上,啞著嗓子道:「公主,是奴才瞎了眼盲了心,一時行差踏錯,請公主責罰。」


    一旁的何大山聞言,忙磕頭不迭,道:「公主,都是我的錯,您別怪當歸,怪我,都怪我。當歸的罰也讓奴才一並領了吧。」


    當歸一把搡開他,嘶啞著嗓子喊:「滾!誰要你替我擔罰,你自睡你的女人去!」


    何大山臉龐漲紅,急道:「我、我隻是一時糊塗……」


    淩霄大吼:「都閉嘴!」


    朱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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