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有戲。


    不僅僅王爺府有戲,自己也有戲。


    她悶在房間想得腦瓜子疼,事情已到這一步,隻有孤注一擲。


    既然段相爺不肯出麵,反幫自己招來災禍,還不如來兩招狠的,逼迫相幹的不相幹的都得出來走個秀。


    五王爺的二十大壽,算起來比自己整整大了三歲,老男人,有什麽好得意的。


    掐指一算,自己二十二歲大學畢業。


    三年研究生,七年博士生,如今恰好三十二歲。


    比五王爺還大十二歲,但這副軀體正是妙齡十七。


    噯,她有點摸不清,自己到底算是相爺府的貴女,還是淩家的富二代。


    一會兒心境是相爺女,一會是富家女,已是糾纏不清,不分彼此。


    承受一個人已很累,還要承受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她看著銅鏡中的容顏,說真的,此時,地上開一個洞,給她返迴重症監護室,她還真舍不得。


    多美好的人兒,借她的軀體活個百把年都不嫌多。


    她貪戀這具美妙的胴體和如仙的容顏。


    素梅知道她要去參加五王爺的壽宴,整個陋室沒一樣拿得出手的賀禮。


    賀壽是假,討嫁妝是真,她才不介意自己是否空手,但要穿得漂漂亮亮才是真。


    素梅用熱水壺燙熨著似仙的裙子,每一條褶子都筆挺似刀。


    夜幕降臨。


    這裏沒有燈紅酒綠,夜了就是夜了,店鋪都早早關門睡覺覺。


    已能聽見戲台方的嬉笑聲,門口的兩個惡漢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去看熱鬧,又不敢拂了主母的規矩。


    她看著小小的狗洞,苦悶如何鑽出去。


    小三子還在安慰她能屈能伸,不是自己不能屈,是自己的肉肉不許可。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猛然想起,自己已不是從前的胖子淩瀟瀟,歡天喜地地鑽進狗洞,順順利利地爬出去,摘掉頭上身上的枯葉子,用扇子擋住臉走去戲台。


    媽呀,這戲台比學校的禮堂還壯觀,拉上紮成花的紅綢緞,一片喜氣洋洋。


    戲台下整齊地擺著三十餘張桌子,桌子上擺滿了幹果與零食。


    除了五王爺的家眷,都是當朝的達官貴人。


    淩湘湘一眼看見了素白裙款款而來的淩瀟瀟,嚇得花容失色,


    微風吹起了瀟瀟的披風,素白修身長裙裹著玲瓏的胴體,在披風下若隱若現。


    這些男人們從出生到現在,還未見過修身裙裾與一個凹凸有致的女人的魅力,頓時傻了眼。


    她施施然穿過人群,直奔五王爺座後的段相爺。


    五王爺的二十歲生日壽宴並不想鋪張揚厲。


    奈何,六王爺請了戲班,七王爺請了雜耍,一些搖擺不定的大臣借故來聽戲。


    他正小聲地警告六王爺千萬不能張揚,以免惹急了太子,拿捏不住王弟們,會拿捏家人。


    六王爺的眼直了,他順著六王爺的視線看去。


    遠遠,一位淡雅長裙的女子微微提著裙擺,青絲長發束緊上半部,飄逸在背後。


    女人越來越近,近得已經看得清麵容,眉似彎月,靈動的大眼睛,鼻翼小巧高挺,兩邊嘴角微微上翹。


    不知哪家女眷,生得如此嬌美惹人憐愛,五王爺的心刹那怦怦怦地跳個不停。


    淩湘湘怔怔地坐在椅子裏,眼看女眷近身,居然未起身打招唿,看來,這位女眷白日裏並非來吃酒。


    身後一直嗑瓜子的段相爺顫抖著說,“王爺,五王爺,淩……”


    段相爺還未說完,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段相爺跟前,優雅地行了一禮。


    她還未張嘴,淩湘湘已衝到跟前,攔住她低聲喝斥,“退下,有話,戲後再說。”


    “此時不說,我就沒命說話了,”她撥開淩湘湘的手,落落大方地說,全然不似從前畏畏縮縮的淩瀟瀟。


    那個無力反抗,隻知哭哭啼啼的淩瀟瀟已經死了。


    高大威猛的五王爺站起身,擋住了背後的段相爺,一對熠熠生輝的眸子逼視著她。


    真是好看,可惜是一枚渣男。


    莫一凡說不定也是渣男。


    自己命運多舛,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見渣男。


    不同的是,從前被渣男迷了心竅,此時此刻,她幡然醒悟,自己不渣他已不錯,再有渣男想靠近自己,實屬癡心妄想。


    她莞爾一笑,對著五王爺輕輕施了一禮,“賀喜五王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這聲音,她簡直不敢相信由自己嘴中所出,輕輕柔柔,如百靈鳥鳴囀。


    “坐去旁邊看戲,不要打擾貴客,家事容後再議。”五王爺不怒而威,但也沒有訓斥她。


    她將散在胸前的青絲慢慢撩到身後,五王爺隨著她的手移動著自己的視線。


    她暗暗地想,女人生得美就是有用,若是胖淩瀟瀟來鬧他的壽宴,說不定他馬上就把我問斬了,心中美麗話也就說得動聽,“我把話說完就走,戲也就不看了。”


    “你想說的話,我知道,戲完後,我給你答複。”渣男也怕丟人。


    “我在迴廊請求五王爺格外開恩,五王爺視若無睹,不理不睬就走了,現在騙我看戲,若戲完了,五王爺食言,我找誰哭去?”她不驚不乍地迴應了五王爺。


    四目對視。


    她微微偏著頭,看著五王爺深邃的眼睛。


    五王爺一時怔在原處,估摸從小到大,還沒有一個人敢如此忤逆他,又如此明目張膽地蠱惑了他。


    她偏偏頭看著背後的段相爺,“段相爺是我父親的舊相識,父親已故兩年,未獲罪而病逝,淩家庶子庶女都未獲罪,我嫡女更不可能是罪人。”


    “不說往事,不說往事,”段相爺嚇得頓時滲出一頭巨汗。


    “不說清楚,我和五王爺的過往舊事就沒辦法扯清楚。”大臣們怕淩家舊事,她不怕,她都是死一迴的人了。


    段相爺伸出兩手,“打住,你有什麽要求,你說。”


    終於有機會切入正題,她瞥一眼五王爺,“王爺嫌棄我,我也甘願離府,隻求能還一部分嫁妝。不求如數,但求寡淡生活有著落。”


    全場愕然。


    五王爺的身旁還有兩位翩翩貴公子,想必就是與五王爺交好的六王爺和七王爺。


    她恍恍惚惚瞟了一眼,此時正事關重大,不是欣賞帥哥的好時候。


    後排的均是朝中要臣,之前五王爺夫婦不給自己顏麵,現在五王爺府恐怕顏麵盡失。


    明日大臣們私下議論的必定是五王爺霸占嫁妝,強行逼迫淩家嫡女離府。


    她瞟一眼段相爺旁邊的官員,藏青色綢緞,麵容與淩嫂嫂有些相似,想必就是淩嫂嫂的家父。


    淩家父親正一目不眨地看著她,她嘴一張就來,“我不是想難為段相爺,也去求過本家嫂嫂,奈何本家哥哥寵妾滅妻,嫂嫂連自個兒子的排場都趕不上妾生子,盤算來盤算去,隻能來求段相爺作中,替我與五王爺當個和人。”


    段相爺抹著額頭的汗,支支吾吾不知說何才好。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竹筒子倒豆子一幹二淨,“段相爺好意施舍食物,但是主母執意餓死我主仆三人,我也就求離府保全性命,相爺在五王爺府且如一坨屎,我這個無依無靠的女人連屎也不如。”說到傷心處,潸然淚下。


    “大膽,放肆!”五王爺臉上終是掛不住了,低喝一聲,一揮手,兩名侍衛馬上走過來。


    不遠處的小侯爺緊張地看著她。


    她微微側目,瞟一眼明家父親,憤怒已呈現臉上,垂目繼續扮著可憐,“淩家庶子一門旁大,庶女搶嫡女的嫁妝,成親兩年,五王爺不曾識得我,我也不曾見過五王爺,不敢求還嫁妝,還不如打發一點小錢,給我一條生路。”


    “明日就清點你的嫁妝,隻要你願意,平平安安地送你離府。”五王爺的臉早已掛不住了。


    淩湘湘臉漲得通紅,苦喪著臉兒說,“王爺,嫁妝是我的,她品行不端,父母親都沒給她置辦嫁妝。”


    王爺想息事寧人,估摸事後至多給她一星半點。


    哪知不知好歹的淩湘湘生怕虧自己吃虧,著急忙慌地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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