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婭艮視為夫君並四處尋找的人緩緩地搖頭,道:“其實,我不是玉龍。”婭艮冷笑,道:“你以為你的話能騙得過三歲的小孩嗎?”他並不爭辯,又道:“是的,三年前與你拜堂的是我,可是我並不是玉龍,真正的玉龍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婭艮繼續冷冷的笑、冷冷的看著他。他說:“我知道你不可能一下子相信我的話,可我說的全是真的,你不要再這樣費力地找下去了,這樣沒有用的。我現在的生活很平靜,我再也不會迴到以前去了,我真的很抱歉讓你花費了很多心思,這並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如果一直不知道你在尋找也會比較心安,可是我沒想到你會找那麽久……”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風吹竹葉沙沙響動的聲音傳來,婭艮問道:“你為什麽不繼續把話說完?”“玉龍”為難地想了一下,說:“你,還要我說什麽呢?還有什麽好說的呢?”婭艮道:“你是把自己也騙過了是嗎?最後連你自己也相信這是真實的了,你對自己編出來的謊言也深信不疑了是不是?其實我知道你就是玉龍,你為什麽就不承認呢?”


    “玉龍”道:“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反正我是不可能和你迴到玉府的,你找玉龍找了那麽久我是有一點責任的,我隻能說對不起,我也隻是逼不得已,你需要什麽補償我可以想辦法。”


    婭艮壓根就不信他的話,婭艮心底痛苦萬分,補償?有什麽樣的補償能夠補償日日夜夜的思念?有什麽樣的補償能夠抵當因思念而留下的淚水?有什麽樣的補償能償還遺失的幸福?我根本就不要什麽補償啊,我隻願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浪跡天涯海角我隻願意與你相依相靠。婭艮絕望地看著他,他的眼光開始慌亂,他說道:“你別這樣看著我,我真得很愧疚。”


    婭艮忽然問道:“是因為梅雲嗎?”“玉龍”搖頭,道:“你不要瞎想了,即便沒有雲兒我也會在幾年前離開玉府的。”婭艮心如刀割,問道:“難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那麽地不值得一提嗎?甚至你心裏從來都沒有過我的位置?”“玉龍”道:“是的,可以這麽說,可我無心傷害你。”


    婭艮頓時覺得自己再也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響,就連淚水在眼眶打轉最終淌在臉上也沒覺著。心底一片空白,仿佛雨天打過一聲炸雷之後暫且的寧靜,哦,“是的,可以這麽說……”短暫幾秒鍾以後,隻有這句話在婭艮耳朵裏盤旋,婭艮想要尖聲大叫可最終還是按捺著不住翻騰的心。婭艮感覺天空似乎就要傾塌,天色黯淡下來,仿佛遠處有野獸受傷後絕望的吼叫聲傳來,可婭艮明白這種絕望的聲音隻有自己能夠聽得到。


    “玉龍”靜默了幾分鍾以後,又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小心地問道:“你、你沒事吧?”


    婭艮被他一問頓時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麵,婭艮啞著聲音問道:“為什麽你還要逃避呢?你打算欺騙自己多久?”“玉龍”無奈的攤攤手,表示自己已無話可說。


    婭艮擦掉臉上的淚痕,輕輕一笑,道:“我明白了。謝謝你。其實,我早就該明白過來的,以前也有人對我說過玉龍早就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可是我不相信,我骨子裏有著倔強不服輸的性格,不是親自見到屍骨我是不會相信,更何況三年前還曾經與你拜過堂,如果有人告訴你你三年前才親眼見到過的人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你一定也不會相信。


    可是,我沒有想到其實你根本就不是玉龍。我怎麽可能想得到呢?就連玉夫人也沒有否認你就是玉龍呀!玉府是一個什麽事都可能發生的地方,我明白了這裏麵一定是有什麽秘密,可是玉夫人根本就不可能把這些秘密公之於眾,甚至她本就是這些秘密的製造者。既然,你不是玉龍,那麽你究竟是誰呢?玉府的秘密除了玉夫人以外一定是你知道得最多,那麽告訴我這裏麵到底隱藏著些什麽?玉龍是怎麽死的?為什麽又要由你來替代他活著?“


    對麵的人眼光開始閃躲,他說道:“我隻想告訴你玉龍早已經死了,其他的我不知道。”婭艮道:“難道你以為隻告訴我這個我就會死心嗎?”他不置可否,沉默著。


    此時天色忽然變暗了,天空的雲層越壓越低,才一瞬的功夫,雨點就灑了下來,餘一刀在後麵喊:“下雨了!”緊趕幾步走上來,想要拉婭艮避雨,婭艮站著不動隻是盯著對麵的人,雨水順著臉向下淌。此人苦笑,搖頭,道:“好吧,我們走吧,先找個地方避雨,然後我再詳細告訴你。”婭艮問:“一切嗎?”此人遲疑片刻,點頭,道:“我所知道的一切。”


    此時身後的竹林刷刷響動,又有兩個人站了出來,餘一刀笑道:“噢!原來是你們啊?此來何事?兄台,你的鬥篷現在可用得上了。”是那個自稱江南鬥篷客的家夥和他的夥伴。


    鬥篷似乎還是原來的那件鬥篷,而鬥篷客的臉卻更猙獰了,另一個人手中的劍已經舉在手中,帶著一臉的防備,餘一刀輕輕一笑:“你們是打不過我的,為何這樣不自量力呢?”鬥篷客也笑了笑,道:“我們不是來打架的,隻是想請這位小哥跟我們走一趟。”鬥篷客指指“玉龍”,又笑。


    婭艮詫異道:“你們找他有什麽事?”鬥篷客搖頭:“這就不便明說了。請吧!”鬥篷客迅速站到了“玉龍”身邊,另一人揮著劍擋在餘一刀麵前。婭艮一笑,摸出幾根針向鬥篷客揮去,餘一刀叫道:“小心!”


    鬥篷客的鬥篷飛起幾根稻草,有一根擋住了婭艮揮過來得幾根銀針,身下的幾根如同利劍般向婭艮飛去,餘一刀欲上前,但另一人眼珠一轉,把手中的劍也向婭艮拋去,餘一刀擋掉了劍可眼看就來不及擋住飛往婭艮的稻草,此時隻見“玉龍”迅速掠起旁邊竹枝上的幾片竹葉,都來不及見他怎麽出手的,稻草就紛紛落在竹葉底下,竹葉輕輕飄著,飄落在婭艮眼前。鬥篷客和自己的夥伴對視一下,使了個眼色,迅速離開。雨繼續下著,似乎越來越大。


    餘一刀、婭艮、“玉龍”來到了梅幹娘家,梅雲忙著張羅讓他們換衣服,在裏麵的小屋子裏,梅雲讓婭艮穿上自己的衣服,梅雲比婭艮高,她的衣服給婭艮穿顯得稍大了點,梅雲笑道:“我給你改改!”婭艮搖頭說:“不用了,我不會在這裏呆太久。”


    坐到了桌子前,桌子上已經擺上了滿滿的酒菜,“玉龍”似乎很高興,對梅幹娘說道:“娘,還有牛肉切點上來。”梅幹娘不樂意:“嘿,小子,你搞失蹤,一去幾天連個信都沒有,今天迴來還帶這麽多人迴來?想累死我啊?去,自己切去!”“玉龍”應聲:“好哎!就去!”站了起來。梅雲竊笑,把他按迴桌子旁,道:“歇著,我去!”婭艮心底一澀,終是忍著。


    餘一刀端起酒杯倒了杯酒,放桌上,對“玉龍”說道:“兄弟,敬你一杯!”滿滿的酒杯輕輕順著桌麵滑過去,並不見半滴灑出來的,“玉龍”正拿起筷子準備挾菜,見狀苦笑,筷子一劃拉在桌麵一擋,挾起酒杯把酒倒在了口中,梅幹娘吃驚非常,脫口道:“啊!你竟然……”梅雲此時正好端出了切好的牛肉,梅幹娘臉一沉,問道:“雲丫頭!你們可真是精明啊!竟然瞞過了我!”梅雲輕輕喊了一聲:“娘……”“玉龍”忙道:“娘,這不關雲兒的事,雲兒也一直都不知道我會武功。”


    餘一刀也是一臉驚訝:“呀!幹娘,我還以為你們合夥騙我呢!”梅幹娘啐了一聲:“你小子少胡說,我啥時候騙過你了?”婭艮仰頭,迴頭對“玉龍”道:“那麽,你是時候應該把真相告訴我們了吧?”梅雲淺淺一笑,坐了下來,坐在梅幹娘和婭艮之間,道:“妹妹別急,我們先吃了飯再說!”婭艮心底對梅雲十分抵觸,冷冷道:“這飯沒有那麽重要吧?”


    梅雲也不惱,又略微笑了笑,看著“玉龍”。“玉龍”看看梅雲,緩緩道:“雲兒,自從我認識你,你從來都沒有問起過關於我的一切,這一段時間我其實很愧疚,今天我是應該把所有的一切都向你說明白。”梅雲搖搖頭,道:“其實,我一點都不在意這麽多。”


    梅幹娘打斷他們的話:“好了好了!要說快說,小子!要不是看在雲丫頭喜歡你,我早就趕你出門了!”


    “玉龍”自己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道:“其實,我不是玉龍,但是我是玉府不為人知的兒子,我真實的名字叫玉展,我比玉龍早三年出生,是玉府老爺與婢女的兒子,可是太老夫人不允許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但在玉府老爺苦苦哀求之下留下了那個婢女,其實玉府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老爺的兒子,所以我在玉府並沒有太受人欺負,可是我娘卻由於羞愧與不明不白的身份幾次想要自殺,可是由於舍不得繈褓中的我幾次都按捺下這個念頭。


    到我兩歲那年我父親迎娶了現在的玉府夫人,我娘在絕望中最終服毒,搶救過來以後就精神失常,鬧得剛娶進門的玉夫人也知道了一切,可她並沒有遷怒於我們,反而對我母親一直很照顧,就連她懷孕的時候也親自去探望我母親。可玉龍出生以後她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下邊的人偷懶也就對我母親不冷不熱起來!


    玉府的老爺心有愧疚,但他在玉府說的話從來都管不了作用,太夫人在玉夫人進門的那天就把玉府所有的事務交給她打點,玉府老爺隻是一個影子罷了。待太夫人歸天之後沒過一年玉府老爺也去了。


    太夫人和老爺的先後離去似乎並沒有給玉夫人帶來太大的影響,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小小年紀就教給他玉府所有的精深武藝,到他六歲的時候十歲的我已經不是他的對手!太夫人去世前曾交待過玉夫人不能把我的身世告訴我,我自始至終都以為我隻是玉府的一個奴仆,當玉夫人讓我學習玉府武藝的時候我是如此惶惑。


    可是好景不長,玉龍十二歲時由於對武藝太過癡迷,在練刀的時候出了點事故,竟然魂歸西天,玉夫人悲傷萬分,恍惚中把在院子裏練劍的我喚作她兒子。我不忍,遂答應著她,一連幾天為她端藥捧飯,當她從恍惚中醒來時把我的身世告訴我,此時我才知道原來住在院子裏十多年的瘋子居然是我的母親。玉夫人說這麽多年以來外界並不知道玉府還有我這麽一個少爺的存在,為了太夫人的遺囑也為了玉府的聲譽,現在我可以以玉府少爺的身份活著,但必須是以玉龍的身份。


    直到三年前,玉夫人說玉龍和沈家的女兒有著婚約,眼看如今玉龍年滿十八,如若不娶妻對不起沈家,可無法把真相說明白隻得讓我代娶。當我與沈家小姐的親事定下來之時,我忽然發現那麽多年來我都是在玉夫人的安排下以玉龍的身份做著玉夫人向要玉龍做的事,而很多時候並不是我想要做的,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我活了一輩子最終都活不出那個最真的自己。


    於是我向玉夫人提出要離開,玉夫人自然是不同意,最終由於害怕我不辭而別使得婚事無法繼續才答應了我成親後就讓我離開,可卻不願意讓我帶走我的生身母親。她說如果你帶走她你不一定能照顧好她,我見那麽多年玉夫人對她的態度也知道她在玉府並不會受委屈就不再強求。我走的時候玉夫人讓我把玉府的刀也帶走,因為刀是玉龍從來不離身之物。我帶走了到才發現道對於我同樣是一種累贅,更何況如此好刀埋沒了甚是可惜於是就把他轉手送給了我沿途聽人說起最多的刀客餘一刀,原以為就此就能去尋找屬於我自己的隱匿生活,但我現在才發現,我錯了,如果我隻為自己一個人活著而不覺得心不安我也能平平靜靜的這樣生活下去,可是因為我而讓沈家小姐四處奔走,如果不知道也還罷了,可是分明她找到了我現在的生活之中,是的,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不能了!


    可是,我能怎麽辦?難道還要我以玉龍的身份活下去嗎?玉龍已經死了,早已經死了!不要讓我再為死人活了!我活得快要窒息了!婭艮,對不起!對不起!我無法再迴去了,如果再一次重來我寧願永遠都是那個不明真相的小奴仆!“


    婭艮震驚非常,用懷疑的眼光瞅著他們每一個人,梅雲輕輕的拉起婭艮的手輕拍著似是在安慰婭艮。餘一刀也很吃驚,餘一刀問道:“可為何你當初願意替代玉龍?”


    玉展眉頭一皺,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道:“我以為做了玉府少爺後我就可以揚眉吐氣了,玉夫人要讓我做出與玉龍一樣的成就來,我並沒有玉龍的天賦,為了武藝上能盡早趕上一個死去的人,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可是到最後我才發現這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什麽盛名與財富都是如此虛假的東西,唯有擁有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大的幸福。”


    婭艮聽到最後一句更是一慟,婭艮喊道:“與我拜堂的是你,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玉龍,我不管你是奴仆還是少爺,你跟我離開,我早已經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早已經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你是我尋找了多年的夫君!我這一次再也不能讓你離開!”


    梅雲驚呆了,怔怔的不說話,玉展無奈地張張嘴,看了看梅雲,梅幹娘把臉偏到一邊表示一切不關我事。餘一刀沉默良久,搖頭道:“婭艮,你冷靜一點,梅雲怎麽辦?”婭艮的眼神頓時軟了下來,婭艮看了看玉展,看了看梅雲,掩麵而泣,梅雲輕輕的拍著她的肩。


    婭艮停止了哭泣,仰起頭來說道:“對不起!我隻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夢魘之中?”餘一刀輕歎口氣道:“你不是在夢魘之中!”


    婭艮眼光遊移著又迴到身邊,婭艮喃喃問道:“為什麽?可是為什麽母親要這麽做?為什麽她要做別人生活的獨裁者?為什麽她要這樣做?”


    餘一刀小聲叫道:“婭艮、婭艮!別想太多了,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我們可以迴去問她!”玉展想了想,道:“我可以跟你們一起迴去!”梅雲一驚,碰倒了桌上的杯子,玉展衝她笑笑:“我應該去把我娘接過來。”梅雲低頭扶起杯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一直沒開口的梅幹娘忽然發話:“不行,小子,你不能迴去,玉夫人既然能讓你代替玉龍活了這麽多年,一定可以逼你再替代著他活下去!我可不願我的女兒在家裏傻傻地等著,最後等來最荒謬最不可能的消息。


    梅雲扯了扯梅幹娘的袖子:“娘!”,梅幹娘甩了甩袖子:“別拉我,我這可是為了你好!如果這次他們一去不迴,我看你怎麽辦?”梅雲堅決地說道:“娘,我相信他,他從來都不會說了話不算話的!他是我的夫君,隻有我最了解他,而且而且……”梅雲緋紅了臉,不再往下說。


    梅幹娘抻抻袖子,瞪了女兒一眼:“而且什麽?你以為現在的男人說話有多少值得相信的?你也太看重你自己了吧!”梅雲說道:“娘!我已經有了玉展的親骨肉了!”


    梅幹娘驚喜萬分,玉展大喜,兩人同時喊道:“真的?”梅雲幸福的點點頭,婭艮驚訝得睜大了雙眼!餘一刀哈哈一笑道聲“恭喜!”自斟了杯酒一飲而盡。


    玉夫人正端著藥碗勸說著瘋子喝下去,外麵有丫鬟敲門道:“夫人!翠玉姐姐讓奴婢來請夫人到客廳去,少奶奶迴來了,好像少爺也迴來了!”


    玉夫人歎口氣,把藥碗放在桌子上,對著門說道:“知道了!去吧!”玉夫人迴過頭來看了看瘋子,道:“這下好了,你兒子迴來了!終於迴來了!”瘋子似乎沒聽見,呆呆地看著窗外。


    玉夫人進門,看了看站在廳裏等著的三人,輕輕一笑,道:“玉龍,你終於迴來了!”玉展皺了皺眉:“我是來接我娘的!”玉夫人道:“她現在並不適合離開這兒!你迴來了就可以在這裏陪著她!還有你的妻子!”玉夫人看了看婭艮,眼底裏竟滿是憐愛。


    婭艮問道:“你是知道的,他不是玉龍!”玉夫人輕輕地搖頭:“婭艮,我沒有騙你,他是玉龍,或許他告訴你他是玉展,這也是真的,可玉龍和玉展就是同一個人,他是玉府老爺與婢女的兒子,而我並未曾為玉府生下一兒半女。玉龍的記憶目前處於混亂狀態,那是在他十二歲時練刀而致的走火入魔所致,從那以後他就深信自己是玉展不是玉龍,並且還編出一個玉龍的故事來使得自己也相信這個故事是真實的。”


    餘一刀疑惑地看著玉夫人,玉夫人笑道:“不然我為什麽會把玉府的刀也交給他?那可是玉府的傳家之寶,我是想讓他繼續練習玉府的武功,畢竟他是玉府現在唯一的傳人。除了他的親生母親外隻有他會得最多!”


    玉夫人轉身麵對玉府的傳人,道:“玉龍,你現在記憶混亂我不怪你,你需要慢慢調養恢複,我真的希望你能夠留在玉府,你留下來玉府才有重新昌盛的希望!你的妻子是天底下最富裕的沈家的女兒,如果她願意幫你你甚至可以讓玉府比王府還繁盛!”


    玉府的少爺拚命地搖頭:“我不是玉龍,我真的不是玉龍!玉府不是我的,玉府是你的!我隻要帶我娘走,我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是玉龍,不要讓我做玉龍,我不願意再過以前的生活,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玉夫人笑笑,對婭艮說道:“婭艮,他真的是玉龍,當初我嫁進玉府的時候他已經一歲了,可我並不知道他是老爺的兒子,太夫人對我說那是老爺弟弟留下來的遺腹子,而玉龍的母親死於難產!我心甘情願地撫養玉龍並且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我害怕他被人欺負就告訴所有的人他是我的親生兒子,還為他定下了一門我原本想自己有了兒子以後為兒子定的一門親事!


    可是他十二歲時練武的時候竟然出事了,全身滾燙昏迷不醒,抱病在床的老爺以為自己的兒子活不過來了,急火攻心倒去陪了早已歸天的太夫人,在他離世之前把玉龍的身世全告訴了我,並且告訴我玉龍的母親就在那個他從不允許我進去的小院裏!


    真是莫大的諷刺,老爺剛走玉龍就醒過來了,卻是迷糊著。那時的我太年輕,把一腔怒火批頭批腦撒到他身上,他在迷糊之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一急又昏過去,此時我才後悔,待他再次醒過來他已經為自己編好了一套身世並深信不疑!玉展是他為自己取的名字,而玉龍自始至終都隻是他一個人。“


    這下不僅隻有婭艮驚訝,連餘一刀也驚訝萬分!半晌,玉夫人幽幽歎口氣道:“婭艮,對不起,我最不該的就是瞞了你真實的情況!可是,婭艮,我該怎麽辦才好?”婭艮恐懼地後退了兩步,語無倫次:“你、你們,你們到底,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玉府這唯一的少爺急急道:“我說的是真的,婭艮,你們要相信我,我根本就沒有說謊的必要!我這一次隻想接迴我娘。”玉夫人沉默著看著婭艮,又緩緩搖搖頭:“婭艮,對不起!我早該告訴你的,可我也害怕,害怕你從此不願在玉府呆下去了。”


    餘一刀道:“除了你們倆人之外,不是還有他的親生母親也活著嗎?我想也許她能夠說出真相!”玉夫人苦笑,道:“婭艮,這你最清楚,她至今也隻是呆呆地坐著看著窗外或別的地方,我能指望她出來證明我說的是真的嗎?”


    婭艮更加吃驚,片刻又道:“原來她就是你娘!”餘一刀不知就裏,問:“是誰?”婭艮道:“是她……”旋即瞪大了眼睛對玉夫人道:“這就是你要殺她的原因嗎?”婭艮向後院跑去,推開門,瘋子抬起頭來,盯住婭艮。婭艮鬆了口氣,上前為她把脈,旋即放下心來。婭艮迴過頭對站在身後的三人說道:“她就快要好了,不出三個月我們就應該能得知真相到底是什麽!”


    三個月瞬間就過去了,瘋子的病情的確已經好轉。這個已經完全好了的病人根本就不知道這十多年來發生了什麽事,她所能記起的隻是自己青春時期那段美好的愛情以及愛情受阻時的無盡痛苦,當她得知玉府老爺已不在這人世的時候竟悲痛萬分!當她的兒子叫她“娘”的時候,她卻禁不住淚水縱橫!


    她撫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兒子的頭發,喃喃地說:“當初我是多麽想抱著自己的兒子和自己心愛的人坐在一起,我多麽想陪著兒子伴著他成長,可是我為了能繼續呆在玉府竟不能承認這個孩子就是自己的親骨肉。當初太夫人隻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麽沉默要麽離開。而老爺口口聲聲說著要與我成親的,可是最終他還是娶了太夫人給他安排的妻子!太夫人騙我,太夫人把我關在那個小院子裏不許我出來,一年兩年……,後來的事我就再也不知道!”


    玉龍跪在自己的親娘麵前已是泣不成聲,他說道:“娘!我們這就離開玉府,你跟我迴去,我已經娶妻而且也快做父親了!”她搖搖頭:“我不會離開玉府,我死也要死在這裏!這裏有老爺的影子啊!”玉龍道:“娘!他早已經不再這個人世上了!你不要再離開我!這麽多年來我也渴望著能與你一起生活!娘!你跟我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窒息人的地方吧!”


    玉夫人此時驚訝萬分,對玉龍道:“你竟然在外娶了妻?你要把婭艮放在什麽地方呢?你……”


    撫著兒子頭發的母親也愣住了,她抬起頭仔仔細細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淚水又淌了下來,道:“你怎麽怎麽……怎麽能辜負了人家又再娶呢?我,我還以為你娶的是婭艮!造孽呀!你,你,你怎麽能這樣對待我們?”


    此時的婭艮卻沉默著,這三個月以來她都在盡心盡力地端藥送飯,玉夫人要替她一下她都不肯。三個月的時間裏在忙忙碌碌中想了很多,可最終沒想出個頭緒來,此時心裏是一團亂麻,看著他們母子相會的場景,已經覺不到感動隻感到無盡的疲憊。


    玉夫人道:“那是誰家女子?我們可以給她一筆錢,孩子我們也可以幫她撫養。你娶的是婭艮,你不能再娶妻!”玉龍憤怒地看著她,道:“你是想當另一個太夫人嗎?你是想要看到一幕幕的悲劇再上演嗎?”


    玉夫人厲聲道:“我正是不想看到悲劇上演才讓你這麽做!如果別人知道玉府的少爺竟然拋下早已經娶過門的妻子而另娶了別的女子,婭艮將怎麽辦?玉府還有何顏麵立足於江湖?這樣你不僅毀了婭艮你還毀了玉府的根基!”


    玉龍喊道:“婭艮是玉龍的妻子,我不是玉龍,我沒有資格!玉府早已經被毀在太夫人手裏了!為何你還要白費心思地去維護著這麽一個空架子呢?這些虛名當真那麽重要嗎?”


    玉夫人氣結:“你、你簡直不可理喻!你該從自己虛構的夢中醒過來了!你你……”翠玉見狀趕緊上來扶玉夫人坐下,又倒了杯水端了上來,玉夫人搖搖頭,不喝,隻坐定了歇氣。


    玉龍的親身母親,這個瘋了二十多年的玉府婢女不住地搖頭,對婭艮說道:“婭艮,是我兒子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可是婭艮,另一個女子已經有孩子了,為了孩子為了他們,請你原諒我這個不孝子!下輩子我們做牛做馬來報答你。”她顫巍巍的站起來,婭艮上前一步扶了她坐下。


    婭艮搖搖頭,婭艮道:“你們別說了!別說了!我不要,我現在什麽都不要了!這裏根本就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你們走吧你們走吧!”玉龍臉上一驚一喜,玉夫人卻斷然喝道:“婭艮,你瘋了嗎?你怎麽可以就那麽輕易放手呢?你與玉龍是拜堂成親了的呀!”


    婭艮冷笑了一下,叫道:“是麽?嗬!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自己像你們任何人一樣,幸好我與他也僅僅隻是拜過堂而已!你們多自私,你們都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找盡了借口,有的逃避有的癡狂有的……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我也再不想知道什麽是真相!他是玉龍還是玉展並沒有那麽重要!”婭艮看了每個人一眼,扭頭就往外跑,餘一刀跟了出去。


    婭艮一路奔跑,風撲在臉上,頭發被風吹得亂亂的,婭艮心底一片空白,婭艮覺得隻有自己不停的奔跑才能夠讓自己的心停在身體正常部位而不至於被風撕碎在空中。


    婭艮終於累了,此時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眼前有一片河灘蔓延開來,河灘上鋪滿了鵝卵石硌得腳生痛,仿佛隱約可看見不遠處快幹涸的小溪緩緩地在淌著又仿佛那小溪已經徹底幹涸。婭艮拾起一塊鵝卵石向溪流拋去,鵝卵石順著高坎“塔塔塔”地滾了下去,婭艮蹲了下來,忽然又站起來,迴過頭,餘一刀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婭艮笑了,笑容如陽光般燦爛,婭艮對餘一刀說:“我明白了!”餘一刀不解:“明白了什麽?”


    婭艮道:“其實真相或許根本就不存在,或許他們所說的都是真相,可是這有什麽重要呢?在他們所有的真相裏麵都沒有我的位置,他們早就有了他們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每個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我為什麽要硬擠進去呢?硬擠進去就連配角也無法當,頂多就是一個小醜。不管玉龍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玉府對於他來說的確是一種窒息,現在他能夠擁有自己的生活,有什麽不好呢?這麽多年來我都錯了,錯在不停地尋找,其實有的時候尋找生活卻往往把生活弄丟了!我現在能做的是想清楚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餘一刀點頭,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婭艮打斷了他的話:“不,餘一刀,不要這樣說!現在的我並不需要你在我身邊,我必須自己想清楚自己的處境,自己建造自己的生活。你也應該有自己的世界!或許我們某天會在某條路上交匯,但不是這個時候。這個時候的我需要時間和過去告別,需要時間了解自己,需要時間弄明白自己……我不希望有任何其他人幹擾我對我的世界的構造。你是我的朋友,我感謝你,但我不想進入你的世界當配角!”


    餘一刀沉默片刻,道:“你已經想好了?”婭艮重重地點頭:“是的!謝謝你,這麽長的時間以來你一直明裏暗裏的幫助我,我都知道!可是這一次我明白了,有的事情別人再用心都是無法替代自己去做的。我找了玉龍這麽久直到今天我才突然發現我把自己給弄沒了,我現在要做的不是一次一次基本上沒有目標的尋找,而是需要構建我自己的世界我自己的生活。”


    餘一刀的臉有些許落寞,餘一刀問:“你當真不需要我幫忙?”婭艮再一次笑了,反問:“你能幫我什麽呢?”餘一刀亦笑了:“比如說送你迴沈家?”婭艮搖搖頭:“這一次我不迴沈家啦!”婭艮眉毛一挑:“那,你幫我送封信到八王府吧!”


    餘一刀和婭艮在一家小鎮分頭上路,婭艮讓餘一刀把信親自交給環兒,餘一刀問:“如果我要找你,到哪呢?”婭艮道:“我暫且不想見你,如果想見你了,我會找你的!”餘一刀問:“你找得到我嗎?”婭艮說:“找得到的,你在江湖中比我有名得多!”餘一刀笑:“那好!也勉強算得上我就在你身邊了!”


    五年後,風吹古道,餘一刀在道旁一酒肆喝酒,風把笛聲送到了餘一刀耳邊,餘一刀叫好,隨即問到:“能否請高手同飲一杯!”一白衣女子應聲而出,餘一刀一驚,酒杯失手,白衣女子把手中的笛子往前一送,杯子穩穩放在了桌上。女子淺笑,坐到了餘一刀對麵。


    戒煙


    餘一刀道:“婭艮,怎麽是你!”婭艮淺笑:“其實我早就聽說你迴來了,早想見你了,隻是上個月我迴了趟沈家。”餘一刀道:“哦!”婭艮問:“你為何不問我迴去何事?”餘一刀笑:“你說!”


    婭艮道:“我想勸說哥哥不要再種煙,雖然煙草利潤比糧食高,可這幾年煙草流毒已經很明顯了,我這幾年在玄醫門見過不少因吸煙而致肺癰之人,深知其痛苦,哥哥把煙草推廣已是很大的錯誤,我不願再看到這個錯誤在繼續擴展下去。要說服哥哥容易,說服我嫂子就費了不少功夫,但要說服底下的煙農就不那麽容易了,這麽多年來他們已經在煙草上受益很多,再也不肯改種糧食了。所以我現在打算去找八王爺幫這個忙了!”


    餘一刀看了看婭艮,道:“你找八王爺有什麽用呢?”婭艮笑笑:“禁煙呀!”餘一刀喝完手中的酒,一躍而起,道:“我跟你去!”婭艮搖頭,道:“不用了,我想請你幫我送封信迴玄醫門!”


    婭艮來到了八王府,八王爺和名嘯外出了,隻留了環兒在府內,環兒見到婭艮驚喜萬分:“姐姐,你迴來了!這段時間你到哪裏去了?”婭艮笑道:“我去靜思了,已經快要修道成仙啦,現在忙著造福百姓呢!”環兒笑,忙著招唿丫環上茶。當得知婭艮是為禁煙而來找八王爺時,不禁有些擔心。婭艮問:“怎麽了?”環兒道:“煙草這幾年的稅金也是不少,現在要砍了這筆費用,恐怕是很難!”


    婭艮道:“可是為了天下的百姓著想,煙草定是不能再種了!”環兒道:“姐姐,這道理我知道,剛才隻是我的一些擔憂而已,說不定八王爺和名嘯有另外的法子也說不準!八王爺今天不迴來,姐姐你就在這裏住下,小原被名嘯帶去觀禮了,應該在晚飯時能見著他們。我們先和名嘯商量商量。”


    名嘯自是極力讚成禁煙,名嘯道:“莫說是煙草對人有這麽大的壞處,就算它是一種無害的東西也不應該用這麽多上等的土地去種植它,福建還有很多地方糧食不夠隻得到這邊來買,本來種糧的土地就不夠,朝廷已經在鼓勵開荒,可種植煙草就占去了大批土地,這種情況如果持續下去將會導致缺糧的地區更缺!”


    婭艮滿臉喜色,環兒聽名嘯這麽一說,頓時展顏,名嘯繼續說道:“婭艮已經說服沈銘不再購買煙草種子、做煙草生意,這件事就更容易了!”婭艮微微一笑,問道:“那麽,你打算怎麽辦呢?”名嘯道:“禁種煙草,違者予以處罰!”環兒問道:“八王爺的意見呢?稅金怎麽辦呢?八王爺會同意嗎?”


    婭艮笑了笑:“這好辦!稅金由玄醫門各個醫館負責繳納,而煙農可以改為采挖藥材賣與玄醫門的方式獲取利潤來彌補不再種煙草的損失!”


    名嘯道:“這辦法好!我會極力讓父親支持我們的。”


    婭艮站起身來向名嘯和環兒告辭,環兒問道:“姐姐你怎麽剛來就要走?你在這裏多住幾天,陪陪妹妹我啊!”婭艮笑笑,道:“以後我還會經常過來的,這件事可不是來一天兩天就可以辦完的,但我現在在玄醫門還有事得迴去了,如果有什麽新的情況,可以到玄醫門找我。”


    玄醫門,餘一刀等在醫館內,喝茶。婭艮進門,餘一刀站了起來,婭艮問道:“茶可好?”餘一刀笑笑:“不錯!”婭艮坐了下來,看了看餘一刀的臉,問道:“這些年,可好?”餘一刀點頭道:“嗯,不錯。去了趟邊疆,看了看邊塞外的風俗人情,這個月才迴到中原。”


    婭艮笑了笑,點頭,餘一刀問:“這些年你一直在玄醫門?”婭艮站了起來,道:“是的,我在玄醫門潛心學醫,兩年前門主已經把大部分醫館交給我照看了。其實,我能做的還是很少,玄醫門醫館裏麵的大夫倒是醫術越來越高明了。”婭艮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又輕輕笑了笑。


    餘一刀問道:“這個,恐怕是你在其中的作用不小吧?”婭艮搖頭,道:“我隻是說服了門主把玄醫門珍藏的大部分醫書公開教予玄醫門醫館的大夫罷了,其實就這麽一點點小舉動而已,帶給醫館以及普天下蒼生的瑞澤是玄醫門豐富的藏書。”


    餘一刀偏了偏頭,婭艮繼續說道:“當然,我也從這些書中學到了很多,可僅僅從書中學也是不行的,法古可不泥古,現在我終於可以相信自己是一個醫術很好的女醫了!”婭艮微微仰仰頭,又道:“醫術其實也不是最重要的,學醫之人沒有一顆仁者之心將會使更大的災難,所以玄醫門在挑選有誌學醫的學徒時最看重的是一個人的品德。”


    餘一刀感興趣地向前傾了傾頭,問道:“那麽,我可以到玄醫門學醫嗎?”婭艮搖搖頭:“你不行!”餘一刀訝異,問道:“為什麽?”婭艮道:“因為你的心中沒有裝著整個世界亦沒有挽救天下蒼生的誌向。”


    餘一刀似乎不以為然,婭艮笑道:“你適合於做一個俠客,因為你是屬於自由的,你可以把刀法學得很精妙,但你心血來潮就會把它丟得一幹二淨而隻顧去遊山玩水!但是學醫是不能率性而為,這是需要大智慧與非常大的耐心。更何況,你根本對學醫就不感興趣,而且你也沒有救苦救難的心腸。”


    餘一刀笑笑,不置可否。半晌笑道:“我就隻想挽救我自己而已!”婭艮亦笑:“追求自由其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是你流於形式,於是你至今也沒有得到真正的自由!”


    婭艮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遠山說道:“其實你應該比別人更能明白什麽是真正的自由,因為你曾經達到過刀人合一的境界!”餘一刀蹙眉,道:“是的,我達到過刀人合一的境界。但是我隻有在刀人合一的一刻感覺到無上的自由,但其他時候總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包圍著我,在大部分時間裏我是迷茫而又低迷的。我能達到一種最美的境界,但是持刀的目的隻有一個:殺人!這種境界再美也隻是一種剝奪,不管被剝奪的是誰,不管他是善是惡,可是他的生命就這樣被我和我完美的刀法剝奪了,這是一種對自由對美麗的褻瀆。所以,在這五年裏我從來不碰刀!”


    婭艮迴頭嫣然一笑,婭艮說:“是的,刀是武器,被人製造出來的使命就是殺人,特別是一把好刀用於防身也委屈了它,可是人卻不是為了殺人而出生。選擇一種什麽樣的信念對人來說很重要,如果你是一個嗜血的魔王,你不會因為剝奪別的生命而不安愧疚而惶惑。可是你剛開始隻是因為愛刀才學刀,待學會了才發現用於殺人的刀和你的信念背道而馳!你追求自由也尊重自由,所以你會把剝奪別人看作是一件不可能接受的事!”


    餘一刀搖頭,苦笑。婭艮繼續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婭艮說道:“五年前我離開那個小鎮以後,去找了梅雲,陪梅雲過了一段日子後,我又迴到了玄醫門。我見到門主後的第一句話卻是問:我是誰?”


    婭艮看著遠山,迴憶著過去的一切,她的聲音絮絮地在空中飄著:“門主告訴我:你是沈婭艮!婭艮這個名字是你娘給你取的,艮象征著山,是一種智慧博大寬廣的象征,山能孕育一切包容一切,是一種無言的大智大慧。


    在《連山》中艮卦是第一卦,因為智慧對於人是最重要的,婭有‘連’的涵義,婭艮其實代表著連山,代表著這世界的萬事萬物,是一種大智慧的象征。你娘是希望你能擁有智慧,能包容一切、能明智選擇、能有博大寬廣的心胸!就如巍然挺立的山一般。


    此時我忽然幡然醒悟過來:原來我娘一直以來都在我身邊,並且一開始就已經告訴我應該做一個什麽樣的人,隻是我一直都沒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在這之前我一門心思隻想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內心裏認為隻要找到了玉龍我就可以實現我的目標,可是最後我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現在我慶幸我並沒有僅僅擁有一個家而失去了自己。


    我最終沒有辜負我娘的期望,至少我已經開始向山學習,向著擁有智慧與博大寬廣的心胸而努力。現在的我活得很快樂,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而且能夠幫助更多的人獲取健康。“


    婭艮轉身坐了下來,繼續道:“現在在我的信念中我應該擁有山一樣的智慧、山一樣的包容、山一樣的廣博,而我也在努力依照我自己的信念去做每一件事情,所以我快樂也擁有了很多人無法企及的自由,那是心靈無上的自由,是無愧於心無愧於自己的暢快!為著我能保持住這樣的自由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所以我現在雖然忙碌確是比以前清閑。”婭艮笑了,靜默。


    餘一刀笑了,道:“我明白了!”婭艮挑了挑眉,餘一刀笑笑道:“其實我學刀也是在尋找最真正的自己罷了,我自小是個孤兒,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但是在村子裏很受人欺負,我發誓以後一定要學武,而且一定要學得精深,這樣就可以證明我是一個強大的人,不是那麽輕易就被人欺負了。


    於是我選擇了學我認為很有霸氣的刀,但當我當真成了一個刀法天下無敵的刀客時,我發現我自己並沒有變的有多麽強,反而內心的孤獨與焦灼越來越多,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於是我隻得逼自己放下了刀。


    那個時候遇見了你不顧一切地尋找玉龍,我很好奇為什麽一個人會為了尋找另一個人而這樣費盡心思,於是一次一次接近你,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我也是跟你一樣,不過你是在找人我是在找自己的心安,其實我們最終目的都是尋找自己,不過最開始都找錯了方向。“


    婭艮笑了,餘一刀笑了笑,喝光茶杯裏的茶,說道:“那麽,我走了。婭艮,謝謝你!”婭艮點頭,餘一刀迴頭笑道:“沒想到見麵了以後我們還是會選擇相互道別!”婭艮道:“我們還會見麵的。”餘一刀道:“但願!”嗬嗬一笑,轉身走了。


    婭艮在醫館內,堂前的小夥計進來道:“門主,外麵有人送信來了!”邊說著邊把信交給了婭艮,婭艮展開信,原來是名嘯的信,信上說八王爺很支持禁煙,連皇上也很讚成,甚至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種植煙草不得吸煙,違者死刑!具體事宜請過府詳述。“


    婭艮心中驚喜萬分,急忙寫了一封信,把八王府送來的信封在一起,讓夥計把信送到玄醫門老門主手裏。


    婭艮又一次來到了八王府,八王爺這次也在府內,八王爺問婭艮:“你認為讓那些煙農去采挖藥材行得通嗎?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認識山上藥材的。”婭艮沉吟一會,道:“這玄醫門可以教會他們怎樣認識各種藥材,甚至可以分發藥材種子,讓他們種在原來種煙草的土地上。”


    八王爺道:“其實禁煙我早就想這麽做,可是那些煙農怎麽處置?現在既然能得到玄醫門醫館的配合,我想這個問題解決起來應該不難了,這些年玄醫門的醫館是越開越多了。”


    婭艮笑道:“對呀!所以需要的藥材也是越來越多了,能讓煙農采挖或種植藥材這也一造福天下的途徑阿!”


    八王爺一笑,問道:“無論多少藥材你們玄醫門都能保證收購嗎?”


    婭艮點頭,很肯定地說:“我們能夠保證煙農的收入不比種煙草時降低。”


    八王爺點頭拈須沉默,繼而笑道:“好!我相信你們!”


    當晚環兒硬不讓婭艮離開,環兒說:“我很久沒有和姐姐好好聊聊了。”婭艮當晚就住在了八王府。


    晚飯後環兒帶著小原來到婭艮的屋裏,小原已經七歲了,很聰明伶俐的樣子,環兒和婭艮說著話的時候小原忽然說道:“姨!聽說玉嬌兒是你的幹女兒?”


    婭艮笑了笑,道:“對呀!你也見過玉嬌兒嗎?”


    小原點點頭道:“我見過玉嬌兒,那天玉嬌兒的娘帶著玉嬌兒來看我娘,後來玉嬌兒的娘告訴娘說玉嬌兒是你的幹女兒。我長大了以後要娶她做我的妻子!”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


    婭艮笑了,婭艮道:“好,你去睡覺吧!睡好了明天跟你爹爹學武去,你有本事保護玉嬌兒了我就告訴玉嬌兒的爹娘把玉嬌兒交給你。”小原聽話地去睡覺了。


    環兒問道:“姐姐,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搞不懂,你難道不恨玉夫人他們嗎?”


    婭艮笑了笑,道:“環兒,其實也恨過的,但剛開始時恨是恨,我卻離不開他們,以前我是把他們已經當作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後來我想明白了。其實玉嬌兒是我和梅幹娘親手接生的,當梅雲蒼白著臉說非常感謝我時,我立即明白我真的要離開了,雖然不舍得。收了玉嬌兒做我的幹女兒其實是想要與玉龍有著另外的聯係,想要告訴自己要以另一種身份而不是以玉龍的妻子的身份來麵對玉龍。”


    禁煙開始在全國範圍內開始進行,頗有成效。婭艮更加忙碌,醫館那邊的事情越來越多,好不容易到了冬天,婭艮開始略有閑暇,不時到八王府看望環兒,環兒又有了身孕。


    一日婭艮下午才來,為環兒把了把脈道:“前幾天梅雲和玉龍去醫館裏了。”環兒問道:“他們去有什麽事嗎?”婭艮笑笑道:“你別緊張,我和你一樣驚訝,因為我到現在才知道玉龍是現在才見到自己的女兒。”


    環兒問道:“怎麽可能?梅雲不是一直都說玉龍陪著她們嗎?”婭艮搖了搖頭,道:“那是梅雲害怕我擔心故意撒的謊。在梅雲生下玉嬌兒以後不久,我就迴到了玄醫門,那時門主讓我留在玄醫門學醫,可我擔心著梅雲她們,寫信讓梅雲到玄醫門來,梅雲很快就迴信了,梅雲說玉龍現在和她們在一起照顧著她們。


    我聽說玉龍和她們在一起並不覺得驚訝,因為我還以為他處理完玉府的事就迴到了她們身邊,但我心裏卻不是很舒服,於是索性不再去過問他們的事,潛心學醫。可誰知道玉夫人把玉龍留在玉府五年,最近他才有機會去見自己的妻女。“


    環兒唿道:“怎麽可能?我曾經去過玉府,並沒有見到玉龍。”婭艮搖頭,道:“我見到玉夫人了,她老了,也瘦了。其實她是最可憐的一個,她始終沒有愛過玉府的老爺,她喜歡那種玉夫人的威赫身份,她愛自己的兒子,卻是因為她的兒子能鞏固她擁有的這種威赫地位。當真正的玉龍在十二歲時喪身於一場意外時她就開始生活在一種惶惑之中,從而對那段記憶產生了虛幻。比起玉龍……哦,不,應該是玉展的親身母親來說,玉夫人失去的更多。


    當我離開玉府後,玉夫人就以玉展的親身母親要脅玉展留在玉府,玉夫人的丫環翠玉其實武功修為十分了得,我到現在也沒有弄清這丫頭的來曆,可是她對玉夫人非常忠心,在她的布置下玉展根本無法離開玉府。


    最近幾年玉夫人的狀況越來越不好,翠玉才有些慌了神,前幾天玉夫人竟暈了過去,趁翠玉忙亂之中玉展帶著母親離開了玉府找到了梅雲。“


    婭艮停了下來,環兒問道:“那麽,玉夫人現在呢?在玄醫門?”婭艮點頭,道:“梅雲給我送信以後,我趕到了玉府,把玉夫人和翠玉帶迴了玄醫門。現在玉夫人已經醒了過來,神色也開始好起來了。”


    環兒道:“怎麽會是這樣啊?”婭艮搖搖頭:“翠玉這幾天非常自責,天天在那裏說:”都怪我,都怪我。‘待我問她什麽時,她就隻是在那裏哭!“


    環兒也覺詫異,道:“翠玉會哭麽?天哪!那麽……玉……玉展呢?”婭艮道:“玉展隻是陪梅雲來玄醫門,我並沒有與他說上幾句話。”環兒偏頭問:“你還恨他們嗎?”婭艮啞然失笑,婭艮道:“其實早就不存在什麽恨了,他確實不是玉龍啊!有情人終成眷屬,對於他們,我所有的隻是無盡的祝福!”


    環兒笑了,問道:“有情人終成眷屬,那麽,姐姐,你呢?”婭艮愕然,道:“我?”環兒點頭,環兒道:“你不可能隻是守著早已經在十二歲時就不在人世的玉龍吧!”婭艮輕輕笑了,道:“不會的,我也許明天就和某個人去隱居山林,作杏林神醫。”婭艮笑笑,又把話題錯過開了。


    玉夫人在婭艮的針灸和翠玉細心的照料下逐漸神誌清醒,待玉夫人從婭艮那裏得知玄醫門主已在不久前去世時,滿臉的愧疚,玉夫人道:“我對不起師父呀!我和若曦是她一手帶大的,可我們都沒有聽她的話,讓師父對我們沒有少操過心!”正和婭艮說著,翠玉跑了進來跪在玉夫人麵前,玉夫人和婭艮都非常驚訝,玉夫人問道:“翠玉,你這是怎麽了?”


    翠玉磕了幾個頭,對玉夫人說道:“夫人,奴婢對不起你!”玉夫人道:“翠玉,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對我很忠心,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隻是我做是太過偏激,這些年你也沒少受我的氣。”


    翠玉仰起頭道:“不是的,夫人,真的對不起,玉龍少爺當初是因為奴婢才離開人世的……”翠玉已經泣不成聲。玉夫人震驚非常,不敢相信的望著翠玉道:“怎麽可能?玉龍是由於練劍太過專注,在下雨天淋濕了自己,從而一病不起才離我而去的!”


    翠玉抽泣著說:“不是的不是的,少爺本來是淋不到雨的!都怪奴婢和少爺開玩笑,把通往後院的門給鎖了,少爺本來已經練完劍了,是要迴去的,看見門鎖了叫也沒人應於是索性繼續練,後麵……後麵才下雨的……”


    玉夫人麵無表情靜靜呆了,翠玉哭道:“夫人、夫人,奴婢也不想啊!玉龍少爺身體一直這麽好,奴婢不知道怎麽就淋了一下雨就沒了,在少爺病著的時候奴婢幾次想要說出實情,可少爺說不關奴婢的事是他自己練劍太專心。夫人、夫人,奴婢知道不配,可是您饒奴婢一命,讓奴婢在您身邊代替玉龍少爺服侍您。夫人,奴婢現在的武功就連玉展少爺也比不上,我可以讓玉府的武藝再名揚天下的。”


    玉夫人搖頭搖頭,一直搖頭,並不說話。翠玉哭得更厲害,翠玉道:“夫人,您說一句話呀!您不原諒奴婢奴婢隻有以一命抵一命了,雖然奴婢的命比不過玉龍少爺的命,可我隻有一條命啊!夫人,下輩子翠玉做牛做馬再來償還你!”


    翠玉磕了幾個頭站起來,玉夫人突然喝道:“站住!”翠玉怔怔的望著她,玉夫人流下了眼淚,玉夫人道:“你為什麽要讓我知道這些?你讓我都不知道多好!我這麽多年都把你當作我的女兒般來看待了,你讓我以後怎樣對待你?你讓我以後再想起玉龍的時候怎麽不恨你?”


    翠玉又跪了下來道:“夫人,奴婢有罪,奴婢欠您的,幾輩子也還不了……”玉夫人揮揮手,道:“你去吧!你,你,你好好活著,不要去死。”翠玉跪著不肯起來。玉夫人說道:“你不要讓我知道你在那裏,我不想要見你,我會傷心的。我原諒你,可我並不想見你。你不要把你的命來抵玉龍的命,你是你,玉龍是玉龍。好吧,你走吧!”


    翠玉磕了三個頭,站了起來走了。玉夫人閉上眼睛,良久睜開眼睛看見婭艮還在,玉夫人歎口氣,道:“婭艮,對不起!”


    婭艮搖頭:“母親,什麽都不要說了,我知道。”玉夫人搖搖頭,道:“我怎麽還能當你的母親?婭艮,我從來就沒有認認真真考慮過你的感受,現在想來這幾年我做了很多離奇的事,天知道當時我為什麽會這樣做!”


    婭艮道:“母親,我沒有埋怨過你。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忘掉過去的一切,我們需要的是自己為自己而活,而不是為了別人,不是為了權力、財富、金錢、名氣,不是為了玉龍。我現在是真的明白了。”


    玉夫人感激地望了望婭艮,道:“孩子,我很高興你能這樣。”婭艮搖搖頭,道:“其實母親,若不是經曆了這麽一次尋找,我怎麽能明白這一些呢?”隨即沉默。


    玉夫人點點頭,又搖搖頭,歎口氣,終是什麽都沒說,過了半晌,才道:“婭艮,孩子,我累了,扶我進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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