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淩空激蕩,劍氣飛瀑流轉。


    有人在山腳下,溪岸邊練劍。


    長劍翻飛連綿不絕,一氣嗬成的無形劍術練完,劍招走勢大變!


    竟然是兩套自成路術的劍法!前者霸道絕倫,招招直奔要害;後者卻是聖道內斂,氣象萬千。


    少年練劍轉圜之際,生澀阻滯,分明就沒有同宗同源的跡象,屬於強行習練,想要將這兩門劍術融為一爐無異於天方夜譚。


    練劍少年正是李長情。


    不知不覺間,已經在這與世隔絕的昆侖山中待了整整五年。


    昔日的稚嫩少年郎,如今已是一個青年的模樣,眉目間與那遠在玉門州鵲山鎮的李老實並無多少相似。


    李長情用了五年的時間,每日不是練劍便是在研究玉扳指中的萬卷藏書。


    因此一身書卷氣,配上那把雲紋鞘身的河洛劍,和母親洛氏勝男七八分神形兼備的臉龐,端的是長成了一個集儒家君子中正醇厚之風,和習武之人任氣豪俠皆備的俊美少年!


    自從那日於鳥和邱淑儀私下裏達成了那個秘密的買賣之後,李長情便隨同於鳥搬到了這千丈瀑布之後的山洞。


    倒不是四師叔和九師叔要合夥趕走他,而是於鳥隨意尋了個要教他青萍劍術的由頭,要言傳身教。


    實在是讓少年難以拒絕。


    況且,自從九師叔雙腿傷勢盡複,境界一日高過一日,李長情再與他二人呆在那河邊山洞之中,總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自己就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那一盞能照亮方圓十裏的燈籠,比便宜師父遊四方那把名為鳶尾,受內力激發能刹那間讓黑夜如白晝的隨身佩劍還要神奇!


    “不練了,不練了!”


    隔得老遠,於鳥的聲音便傳入了李長情耳中。


    “青萍劍術招式繁複,比你師門鎮宗的無形劍訣還要複雜百倍不止。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再化萬物的劍術招式,其本質還是以製敵殺人為綱!”


    李長情道:“於大哥,你想說我是在閉門造車嗎?”


    於鳥點點頭道:“正是。這五年來,你踏遍這昆侖東西南北,境界仍舊停留在引氣七重天之境,不得寸功,便是此故。”


    見少年麵露失落,於鳥接著說道:


    “你那九師叔用了一年驅除龍泉劍氣,修複筋脈,又三年勢如破竹直奔引氣圓滿之境,再一年至今,已經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邁入那半步築基。此人雖比不上你那四師叔,倒也算得上是個天才人物。”


    “出山之後若無意外,不出十年定能如你四師叔一般,邁入築基之境。”


    世間當再添一神照境萬人敵。


    李長情麵露向往之色,道:“可劍意一說,由來就是虛無飄渺。本來那日在玉虛峰山腳下,聽到增先生那高亢入雲的琵琶聲,已有幾分悟道。”


    於鳥笑道:“你是想說,學了這青萍劍術之後,那一絲絲明悟也不見了?”


    “不得劍意,終歸是落了下乘劍術。”李長情道。


    於鳥問道:“何謂下乘?”


    李長情聞言一愣,隨之說道:“拘囿於形,而無神,謂之下乘。”


    於鳥向著少年輕輕一招手,李長情知曉這於大哥是何意,先前劍氣淩空流轉、長風破空的河洛劍便扔了過來。


    男子橫舉河洛,又舉頭望了一眼被火燒雲照的一片通紅的天際。


    右手持劍,左手拇指與食指夾住劍身,渾身氣息盡皆內斂,一眼看上去便成了一個不通武藝之人:


    “無形劍招三百六,青萍劍術九部共計劍招近八百!你若是想將這一千餘劍式都學個滾瓜爛熟,出了這昆侖山,放眼當世有且僅有一位金丹高手的江湖朝堂,你也隻不過是照貓畫虎、依葫蘆畫瓢,勉強能算得上是個一流高手,距離那宗師之境仍舊是遙不可及。”


    李長情道:“可引氣七重天不就算是個小宗師嘛,能開宗立派了呢?”


    男子聞言譏笑道:“開宗?!立派?!不是那鳥不拉屎的山旮旯,村鎮裏的小武館?”


    “糊弄糊弄尋常人還行,碰到常年浪跡江湖,廝殺如吃飯喝水一般的習武之人,便是以你如今的七重天,再給你加上兩重,也敵不過一個四重天!”


    李長情聞言,脖子一梗,麵露不屑。


    於鳥見狀也不多言,隻道兩字:


    “殺我!”


    李長情一愣,眼前這於大哥分明就是一副絲毫不通武藝之人的架勢,渾身都是破綻,若當真攻了過去,怕不得即刻飲恨在自己的寒泉之下。


    於鳥麵露不耐道:“殺我!”


    李長情再不敢遲疑,生怕眼前的於大哥一怒之下,又將自己從那瀑布的頂端一腳踹落;又或者是讓自己頂著瀑布的巨大水流,在那滑不溜秋、結了青苔的巨石上站個三五個時辰;再或者與那成千上萬的山怪再來一場‘公平’決鬥!


    自然是公平的不能再公平的群毆:一群山怪群毆自己一人。


    一想到這三年來,那一場場驚心動魄的‘公平’練劍,李長情就覺得眼前這個不講道理的於大哥,不知道有多可愛!當日眼前站滿了有幾個成人大小的山怪,密密麻麻布滿了兩岸山林,男子一聲令下,無數山怪鋪天蓋地的蜂擁向自己,吼叫聲震的仿佛溪水都要倒流、天地變色。


    李長情心頭發毛,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沫。


    照於大哥的說法,那便是事不可為當避之,既然要避,自然是要有一副好腿腳,若像你那九師叔一般技不如人折了雙腿,又到哪裏去找第二株續筋花。


    自從那一場場猶如百萬軍中穿針引線,七進七出,片葉不沾的特殊練劍之後,李長情就連著做了三年的噩夢:從最初被那些山怪像蹴鞠一樣踢來踢去,渾身沒有一塊全乎地,還要拖著血淋淋的身體自己煎藥熬藥,到最後僅憑著雙腿便能在山怪中自由穿梭。


    與其說是練劍,不如說是在磨練腿腳,精進逃跑的本事!


    肉眼可見的有效和高效,七尺之軀體魄堅韌,渾身氣機暢通無阻,更難得的便是煙霞功連續破境,如今已到了第四層的‘一葦渡江’之境!放眼整個天道宗,單論輕功,少年便已經能位列前二十之屬。


    李長情腳尖輕點,腳下的枯葉打了一個旋兒,仿佛將少年的整個身軀托起。


    右手虛握,不著痕跡受牽引術控製圍著他旋轉的寒泉陰劍,搶先一步直奔於鳥的麵門。


    是實打實的殺招,欲要致眼前的男子於死地!


    少年身形極快,那打著旋兒的枯葉還未落地之時,寒泉陰劍已到了於鳥眉心一寸之地。虛握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將腰間的寒泉陽劍抽了出來直刺咽喉。


    雙劍齊出,未見絲毫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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