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竟然打扮得這般用心。


    既是如此,跟王府那些側妃與侍妾又有何差別?


    枉他牽腸掛肚了這些天。


    失望之餘,李昌銘莫名地又覺得鬆了口氣。


    他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但他跟魏珞在寧夏共過生死,惦念著別人的妻室總歸不是件光彩之事。


    綺念散開,李昌銘當即恢複到素日矜貴的神態,端坐在廳堂上首的太師椅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廳堂不大,除了八仙桌太師椅就隻在靠牆處放了座博物架,上麵擺著三五件定窯的素色瓷器,再有一隻高幾倚在牆角,供了隻花斛,裏麵梅枝橫斜,花香清幽。


    因為簡單,倒是呈現出質樸的清雅來,與魏珞的粗獷形象頗為不符。


    李昌銘抿了抿唇。


    喝過半盞茶,楊峻匆匆趕過來,彼此見過禮,將李昌銘請到倒座廳。


    楊妡拉著楊姵進了內室,卸下頭上簪子,舒舒服服地倚在靠枕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楊姵笑道:「你穿那麽齊整幹什麽,我跟王爺又不是外人。你可好些了,藥還吃著沒有,怎地就突然病重了?」


    「王爺朝事繁重,忙裏偷閑來瞧病,他是抬舉我,要是我穿著邋裏邋遢的,你在王爺跟前能有臉?」


    楊姵笑嘻嘻地說:「就你天天心思多。」


    楊妡沒好氣地白她一眼,「往後我要再生病,千萬別來了,即便來也不用拉著王爺,這一穿一脫耗費我多少精氣神兒,若你們不來,說不定我這會兒已經好了。」


    楊姵笑罵,「沒良心,不識好歹的家夥。」可看楊妡神情,仍是憔悴,但卻沒有病氣,知道真正是快好了,也便放下心。


    玩笑幾句,楊姵提及魏府,「聽王爺說,最近有人寫了折子呈到聖上案前參奏武定伯,聖上大怒,說要黜了爵位。」


    楊妡有日子沒聽說魏家消息了,驚訝道:「又出什麽事了?」


    先前聖上已經把魏璟的功名奪了,事情過了這麽久,怎麽竟想起除爵來?


    楊姵無奈地搖搖頭,「還是那些爛事,因為這幾年朝廷查官員瀆職貪墨查的厲害,聖上打算再開恩科,特地聲明才華為次德行居首,就有人把二表哥的事兒抖摟出來了,說二表哥為孝廉時就行為不檢,隔三差五往青樓館子去……」微紅了臉,將聲音壓得極低,恨恨地說,「又落井下石說他喜好狎~玩虐待女童……這話我可是不信的,二表哥先前何等清雅的人物,怎可能做出那種不堪之事?本就沒有了前程,現在名聲也徹底毀了,想想真是令人歎息。」


    楊妡麵色平靜地彎了彎唇角,「這事誰知道呢,不過要是沒有真憑實據,誰也不敢在聖上麵前詆毀他人吧?」


    楊姵默了數息,歎道:「你說得對……隻可惜了二姐姐,我還沒有告訴祖母,如果祖母知道了指不定多難過。好端端地,爵位竟要丟了。」


    丟了也是正常,魏府在毛氏的掌管下,幾個庶孫都攆了出去,隻留下魏璟一根嫡苗。


    依著魏璟如今的聲名,即便爵位還在,難道還能傳給他?


    楊妡冷冷一笑,半點不覺得魏府可惜,也不覺得魏璟可憐。


    當初魏璟助紂為虐害她,若不是魏珞相助,她還不知會落入怎樣淒慘的境地。


    況且,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狎~妓也好養外室也好,既然他能做出來,就該知道總有一天會公諸於世,為世人所不齒。


    楊娥倒是真正可惜,鬧出那種醜事,日子肯定好過不了,一年兩年能熬,將來還有幾十年呢?


    可嫁給魏璟是她算計的,跟魏劍嘯苟且是她做出來的,自己種的因,即便結的果子再苦,也隻能咬牙閉眼地咽下去。


    唯一的出路就是過上三五年,這事淡了,魏氏看在往常的情分上出麵讓她合離,然後尋處清靜的所在讓她度日,從此不在人前露麵。


    楊姵見楊妡神情淡淡的,也不再多言魏家的淒惶事兒,轉而談起李側妃,「她也生病了,因為上元節王爺沒帶她出去,她使喚下人在自個院子裏掛了滿院子燈,自己邊賞燈邊吟詩,我們迴府的時候她還沒歇下,顛顛地把即興所作的四首詩作送到王爺書房……結果受了風寒,第二天早上就爬不起來了,王爺直嘟囔晦氣……以前咱們在一處玩的時候,沒見她如何有文采,如何喜歡吟詩賦詞啊?你說她傻不傻,想讓王爺陪著賞燈就直說。」


    楊妡抿嘴淺笑,換作是她也會大大方方地說,「王爺,昨天您跟王妃去了燈會,什麽時候得閑能不能帶我去開開眼?」然後再撒個嬌兒耍個賴。


    燈會有三天,李昌銘未必不會帶她去,何必用那種自傷其身又不討好的主意?


    楊姵是真正有福氣,該通透的時候通透,該懵懂的時候懵懂,為人坦坦蕩蕩的,正適合李昌銘那種長在帝王家的人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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