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沒下文。


    陳子輕疑惑:“什麽?”


    茉莉在想事情,表舅跟她說,福來多現在不是他的,是張師傅的,這件事,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小遙,他看樣子並不知情。


    斟酌幾瞬,茉莉選擇暫時瞞著:“你有什麽打算?”


    陳子輕反問:“你呢?”


    茉莉輕歎,表舅說餐館是一定會重開的,但收銀不會是她了,收銀是老板娘的活,她排不上趟,她想也是。


    不過,她不幹收銀,可以幹吳媽的位置。


    想起吳媽,茉莉就放下了茶杯,她用手指沾著桌上的一小塊茶水,在桌麵寫寫畫畫。


    “我先看書準備下半年的考試,等考完試再看。”茉莉笑笑,“那時候餐館要是已經重開了,我就迴來。”


    陳子輕眨眼:“你舅說還能開?”


    茉莉點頭:“應該是吧。”


    陳子輕拿起勺子準備吃麵前的甜點:“我還以為他會把餐館低價盤出去。”


    茉莉說:“過幾個月,大家的反應淡了,偏激的就很少了。”


    “也是呢。”陳子輕認同這個想法。


    茉莉看著他:“小遙,你不住自己家裏,房租要錢,現在沒工作沒收入,開銷上能吃得消嗎,有困難的話,我可以借點給你。”


    “那都是我慕生哥的事,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住的都花他的錢。”陳子輕的語氣裏全是心安理得,“他有積蓄,養得起我,我又不吃龍肉。”


    茉莉捂嘴笑,也不知是有沒有把他這番聽起來像是為了虛榮才說的話當真。


    陳子輕晃晃腿:“錢偉跟你有聯係嗎?”


    “沒有。”


    “他也沒找我。”陳子輕正要吃甜點,突然就作了起來,“我是說想吃甜點,叫你給我點一份,可是你點大份的都不跟我說,我哪吃得完,這麽多,不想吃了。”


    茉莉脾氣挺好,總是在他做作的時候給出包容和耐心:“不想吃就不吃了吧。”


    “姐姐真有錢。”陳子輕用勺子把沒動過的甜點一分為二,“你去找服務生要個盤子,我分一半給你。”


    茉莉對他笑:“那好吧。”


    .


    陳子輕和茉莉在會所待了一個多小時,吃飽喝飽後才分道揚鑣,他沿街走了一段,一輛車停在他麵前。


    後座車窗降下來,露出張校草臉,是孟於卿這個前男友,快一禮拜沒見,好像瘦了點。


    陳子輕腳步不停。


    身後傳來打開車門的聲響,再是略快的腳步聲,他被抓住胳膊,下意識掙了下。


    孟於卿不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被人當猴看,他卻沒鬆開手:“上車,陪我去個地方,我跟你說說我當年為什麽沒打招唿就走了。”


    陳子輕莫名其妙:“我不都跟你說了,我已經不想知道了嗎。”


    孟於卿不耐地皺眉:“我想告訴你。”


    “你想告訴我,我就得聽啊?孟於卿,你腦袋讓門擠了,要我給你指個診所,讓你……”


    陳子輕的餘光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對付虛偽到了極點的男人,興許來點猛藥能起到點作用,他心生一計:“好啊,我跟你去。”


    孟於卿跟不上他突變的態度,迴到車上都沒迴神。


    陳子輕說:“孟於卿,給我係安全帶。”


    孟於卿一愣:“自己係。”


    陳子輕沒得商量的樣子:“你給我係,不然我就不去了。”


    司機是孟家的,眼觀鼻鼻觀心不多看。


    後座氣流凍結,孟於卿那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被人抽掉脊梁骨打斷腿下跪,即將麵臨一生都洗不掉的灰暗時刻,那是被人拿捏住了的奇恥大辱。


    實際隻是讓他給係個安全帶。


    陳子輕眼角直抽。


    一片混雜著幹淨味道的陰影覆上來,他把後背跟肩膀貼著椅背,看很不情願又不肯讓他下車的孟於卿給他係安全帶。


    以那男人的視角,估摸著能根據錯位,看成是孟於卿在親他臉或是哪兒。


    “行了,夠了。”


    陳子輕推開孟於卿,沒注意到他耳朵發紅:“剩下的我自己來,開車吧。”


    .


    車在盤山公路上行駛了一段時間,停在林間路上,司機自覺下車找個地兒待著。


    孟於卿不快不慢地講起當年,他說那時是他爸工作上的問題解決了,父母決定迴去,他做不了主,也反應不過來,家裏沒收了他的手機,他迴去忙了一段時間學業,還有父母的婚姻情況,後來他想起來了大成的一切,又覺得過了那個該為他們的感情鄭重地做個了斷的時期,什麽都沒必要了。


    這解釋的,聽起來不像是輕視,是造化弄人。


    陳子輕隻給一個迴音:“哦。”


    孟於卿:“你就沒別的想說的?”


    陳子輕:“沒了啊。”


    孟於卿的視線裏,眼前人穿著廉價的灰色毛絨外套,裏麵是過生日拎迴家的其中一個袋子裏裝的毛衣,再是中領秋衣,露著一截細細的脖頸,發尾有點長且溫順地貼著耳朵和脖頸。


    手腕上還是那條一文不值的藍水晶手鏈。


    孟於卿想起了上個禮拜趙帆盡說自己打電話途中聽到的聲音,他上次見望北遙,沒發現什麽痕跡,這次也沒有,估計是被衣物遮住了,衣物下必定沒一塊幹淨的地方。


    望北遙和那廚子沒結婚就同居,發生性關係,他太不自尊自愛。


    孟於卿徒然就出現了渾身高熱的症狀,像是那場感冒至今沒好,他還燒著,神智也沒徹底恢複。


    “我何必大費周章的向你解釋,毫無意義。”孟於卿冷冷自語。


    陳子輕挺犀利的:“你跟我說這些,是不是想我還喜歡你,好讓你得意的打壓趙帆盡,叫他抬不起頭?”


    孟於卿的下顎線收緊,他打開車門下了車,陳子輕也從自己那邊下車,手搭在車頂跟他說:“孟於卿,我不是你為了享受競爭好鬥,顯出自己有本事的工具。”


    孟少爺待人的修養快要維持不住:“話別說的這麽難聽,不是你想的那樣。”


    陳子輕慢悠悠的:“那你是什麽原因,又喜歡上我了?”


    孟於卿沒絲毫遲疑:“沒有。”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吃飽了撐的?”陳子輕環顧四周,再次把視線挪向他,“還是說,你有個追逐演藝圈的夢想,在我這試水?”


    孟於卿的氣息不再平穩:“望北遙,你從前不牙尖嘴利。”


    陳子輕撇了個枝條拿在手上玩:“誰不變啊,沒人永遠不變。”


    他捏著枝條在地上啪啪抽幾下:“你說你,解釋就解釋吧,還要挑個地點,跑這麽遠,我倆也不是那種想斷卻斷不幹淨,又不能在一起的情況,幹嘛呢這是,別還演上連續劇了,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接這個劇本的。”


    孟於卿有種被那枝條抽臉的詭異感:“你想多了。”


    “最好是。”陳子輕扔掉枝條,背手在林子外圍走了走,不往裏頭去,“我挺滿意我的現狀。”


    孟於卿看著他生動的背影:“包括你那未婚夫?”


    陳子輕說:“是呀。”


    孟於卿嘲笑他偶像劇看多了,信了有錢飲水飽這種鬼話,哪知他滿臉燦爛笑意地迴頭:“我未婚夫有八塊腹肌,好看還長的手指,總是修剪得整齊圓潤的指甲,翹起來能搭火柴的睫毛,我這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他炒菜的時候都能迷住我的眼睛。”


    不是說的假話,眼裏有光,亮亮的。


    孟於卿沒聲音了。


    陳子輕在心裏說:“三哥,我想要孟於卿的個人資料。”


    係統:“發你。”


    不是張慕生那種基礎款,很詳細,有孟於卿的家庭背景,成長環境,戀愛經曆,以及他對那段感情的態度,總結起來就是拿不出手。


    孟於卿不把原主算作初戀,隻當是在大成打發時間的東西。


    不過,原主對他也不是真心實意。


    兩人各有目的就是了。


    陳子輕咂咂嘴,到目前為止,他已經和孟於卿正麵接觸了兩次,沒因此激發出支線任務二,那他就無所謂孟於卿這個人怎樣,不用太顧及,他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張慕生沒給他發短信,行。


    天色比夏季要暗得快,孟於卿不走,陳子輕就沒法走,他硬生生在山上待到了夜幕降臨。


    “砰”


    天上突然炸出煙花。


    陳子輕嚇一跳,他仰望夜空中璀璨的花朵:“這不會是你準備的吧?”


    孟於卿口吻生硬帶著輕蔑:“不是。”


    陳子輕說:“我想也是,你哪懂浪漫,就算懂,也不會對我用,我算什麽啊,我哪配高高在上的孟少爺屈尊降貴的花心思呢,我不配。”


    孟於卿懷疑他今晚迴去又要生病,還是被氣的。


    煙花看樣子一時半會放不完,每一朵都是金錢的模樣,陳子輕揉揉疲乏的臉:“不早了,送我迴去吧。”


    見男生站著不動,陳子輕眼睛睜大:“你不會是不想送我吧,這荒山野嶺的,我怎麽打車?”


    孟於卿的臉色白裏發青,不用懷疑了,他迴去肯定會生病。


    .


    車返程趕上堵車,陳子輕很晚才迴去,一個電話短信都不給張慕生,他沒對把他送到樓底下的孟於卿揮手,心不在焉地走進了樓道,視野裏十分昏暗。


    陳子輕隱約看到樓梯上坐著個模糊的黑影,他先是停住腳步,而後才裝作若無其事地跺腳。


    感應燈亮起來,男人的輪廓暴露在燈下,他半闔著眼,兩根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支香煙,腳邊明明沒散落一地的煙頭,卻給人一種消沉,躁動,抑鬱,陰鷙擰在一起的窒息感。


    仿佛繃緊的弦被不停撥弄,發出的顫音讓人牙根發酸,頭皮顫栗。


    “慕生哥,你怎麽坐在這兒啊?”陳子輕試圖把主動權握手裏,“不會是在等我吧?”


    張慕生不答反問:“去玩了?”


    “對啊,”陳子輕說,“孟於卿來找我,帶我在西寧玩了玩。”


    “不是說他負了你,不會給他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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