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陳子輕剛好在邱燕林旁邊,有頭發的他,跟邱燕林更像了。他對嶽起沉眨眼睛:你不會乍一看認不出我吧?


    嶽起沉:“……”我是傻逼嗎,我認不出你。


    邱晁把邱燕林帶過來,跟他說:“燕林,叫人。”


    邱燕林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清瘦,他沒照做,而是雙手插兜,一語不發地抬腳走開。


    邱晁歎息:“燕林那孩子失去了大哥跟弟弟,傷心過度緩不過來。”


    “能理解。”嶽起沉說。


    送葬的隊伍不短,到他的時候,他把白菊放在墓碑前,墓碑上的少年笑容燦爛。


    嶽起沉有一瞬的入神,他竭力理性地想,這是什麽時候拍的照片?


    陳子輕在他後麵說:“p的啦。”


    嶽起沉:“……”邱晁搞什麽鬼東西。


    陳子輕提醒嶽起沉:“該走了,別在我墓前待太久。”


    “什麽你的墓,這又不是你。”嶽起沉讓保鏢推輪椅,他弱不禁風地癱在椅背上,“我待會兒還要念經超度。”


    陳子輕:“你會啊?”


    嶽起沉:“你念一句,我學一句。”


    陳子輕:“我是鬼,怎可能念出經文,多燙嘴啊。”他試了試,嘴沒燙著,但有些頭暈,鬼影也晃了晃。


    嶽起沉都要嚇得從輪椅上站起來了:“別念了,我自己瞎掰。”


    .


    陳子輕聽嶽起沉悶在喉嚨裏糊在唇齒間的瞎掰,一個字都沒聽明白,問他第一句說的是什麽,他說:今天不吃飯吃飯吃大米。


    “……”


    陳子輕感覺林疵在附近,他沒刻意去找,隻待在嶽起沉身邊,手不時穿過總想撫摸的輪椅。


    葬禮上沒發生變故,平平靜靜地結束了。


    當天,嶽起沉在老宅吃了個飯,管家給他上茶時,拇指在杯口上掃了一圈,這極快的小動作讓他的眼瞼細微抽搐,無人察覺。


    嶽起沉飯後讓管家推他去花園坐坐。


    在那之後,他迴到醫院,和陳子輕說了自己的計劃。


    ……


    月底,臨近過年。


    空曠的實驗室內,黑色的牆壁閃爍著金屬的光芒,幽冷的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化學品氣味,房間裏各種複雜儀器,一眼望不到頭。


    這樣的一間實驗室,顯然是一個巨大工程,而更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它竟被建造在地下深處,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實驗室東邊往裏走是一間寬闊的辦公室,裏麵放滿了各自綠植花草,牆壁的屏幕上放著遼闊草原的風景,這個房間給人一種置身於大自然的感覺,沒有一點地下的幽閉氣息。


    邱晁坐在房間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這是一張黑色的獸皮椅子,黃金的扶手更是華麗的令人目眩。他愜意舒適地轉過椅子,拿起桌上剛采摘的紅色藥液。


    藥液被裝在一隻高腳杯中,邱晁優雅的拿起杯子,輕輕的聞了聞,臉色浮出滿意的神色。


    “嗯,這一次的藥明顯要比以前的成色要好。”邱晁嘴角帶著微笑,稍稍飲了一口,發出讚歎。


    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了,隨即拿著紅色的杯子,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一開門,滿眼都是各種複雜的容器,不同顏色的液體被裝在不同的容器裏,通過玻璃管道互相流通交織,一個個的檢測數值,在屏幕上不斷變化跳動著。


    在實驗室最顯眼的地方,被放著一排高大的橢圓形玻璃箱,一些稀有的生物被泡在裏麵,被機器不斷地抽取著什麽。


    其中有幾個玻璃箱,更是泡著人形的生物,這些人就這樣靜靜地漂浮在液體裏,早已沒了生命的氣息。


    邱晁拿著杯子,走到一座人形的玻璃箱麵前,如獲至寶般的看著裏麵漂浮著的人,然後微笑著將杯子裏的紅色液體,一飲而盡。


    而漂浮著的,正是嶽起沉的身體,以及旁邊玻璃箱裏的老爹身體。


    “嗶”這時實驗室與外麵的通訊忽然響了。


    “邱董。”通訊內傳來一個家族內部核心成員的聲音。


    邱晁不耐:“說。”


    “按照您吩咐,幾個集團的負責人都已經到了,我把他們安排在了3號會議廳裏。”


    “我一會就過去。”邱晁麵無表情道。


    邱晁走到向上的電梯前,按下按鍵,卻發現電梯竟沒有一點反應。


    “嗯?”邱晁不由一愣,卻沒有任何的慌張,他平靜地拿出懷裏的一個儀器,把電梯裏的程序重啟了一下,接著他就聽到電梯門緩緩打開的聲音。


    在電梯門完全敞開後,邱晁微微一笑,邁步走了進去。


    “嗡……”


    電梯門再次緩緩關上,邱晁不知道的是,此時的電梯門外麵,不知什麽時候,竟印上了幾個血紅的手印,鮮血正順著金屬門緩緩流下。


    而在邱晁離開後,原本死寂的實驗裏,不知從哪個方向,猝然傳出一陣隱約的動物叫聲,叫聲很是淒涼,中間還夾雜著人類蒼老的咳嗽聲。


    “嗚嗚……咳咳……”


    聲音戚戚寥寥,在無人的實驗室內幽幽的迴蕩著。


    地下電梯的出口是邱晁的書房。


    一扇隱秘的門打開了,邱晁從裏麵走了出來,生來就注重外表的他理了理衣領,在鏡子前捋幾下額發,之後才漠然地推開了書房的門,邁步走了出去。


    邱家有好幾個會議廳,其中1到3號會議廳,屬於族長專用的最高級會議廳。


    “族長。”


    一路上,下人們紛紛行禮,邱晁神色冷漠,沒有任何迴應,因為哪怕是在現代社會,在他們邱家,身份與階級,是這些下人一輩子都無法跨越的。


    因為下人就是下人。


    身為邱家人,除了一些大人物以外,無需理會任何人,而身為邱家族長,眼裏沒有大人物。


    這大概就是邱晁始終動過退位念頭的原因。


    不對。


    動過。


    他在機場接到親兒子的那一眼,心底閃過那念頭,他想把位子移交給親手培養出來的養子,專心陪兒子成長。


    事後邱晁本人都理解不了自己的想法。


    庭院內寒風瑟瑟,假山邊上的槐樹枯萎得隻剩下幾根幹枯的枝條。


    邱晁接過管家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手,隨後便走進了3號會議廳的專用通道。


    除了重大會議,這裏一般不會有人來,整個通道安靜得隻有邱晁的腳步聲,平穩隨性中飽含勝利者的猖狂。


    “嗒!嗒!……”


    走著走著,他的眉頭擰成了“川”字,因為他發現通道前麵的地板竟然沒有打掃,落著一層淡淡的灰塵。


    “樹挪死,人挪活。”邱晁淡淡道,“看來家族有些人的位置該挪一挪了。”


    保潔出現問題,這不一定就是某個保潔員的問題,在邱晁看來,這就是保潔的管理層出現了問題,從選人到監督,顯然有瑕疵。


    邱晁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在塊到會議廳門口的時候,他猛地想起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情。


    就在前幾天,底下人報告說,有個下人在一間會議廳裏上吊自殺了,他當時也沒在意,隻是讓人把那間會議廳給封停了。


    “當時的報告裏,好像說的就是3號會議廳吧……”


    想到這裏,邱晁頓時有點恍然,難怪前麵的通道會沒人打掃,他既然已經下令封停了,保潔人員當然就不敢再來了。


    “那接待的人,為什麽還要把集團的負責人安排到這裏?”邱晁生出疑慮,難道他們不知道,3號會議廳已經被自己下令封停了嗎?


    這事隻能往後挪挪,晚點再去追究,現在他隻能在這裏開總結會議,因為透過磨砂的玻璃牆,他能隱約看見,有好幾個人已經坐在裏麵等了。


    這些人顯然就是各集團的負責人,按理說應該有八個人,但邱晁在外麵目測了一下,卻發現隻有七個。


    “有一個沒到?”邱晁的麵上湧現不悅,他沒想到會有人這麽膽大,連他的總結會議都敢缺席。


    真以為給家族作了點貢獻,他就不敢動他們了嗎?


    邱晁心中泛起冷笑,這些集團的負責人,或許是土皇帝當得太久了,早已忘記了他們不過是邱家對外的八個傀儡而已。


    “嗬嗬……幾個想換就換的傀儡罷了,還真把自己當棟梁了。”


    “除了我,你們都是要死的命,救不救你們,看我心情。”


    邱晁的眼中露出玩味之色,他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麽不知死活。


    “嘎”


    邱晁推開會議廳的玻璃門,一股潮濕的森冷寒氣撲麵而來,凍得他打了寒顫。他隔著些距離看見會議廳裏,有……


    1,2,3,4,5,6,7……


    沒有7,隻有6個。


    那六人的背影腰杆挺直,他們畢恭畢敬地坐著。


    邱晁見此情景感到滿意,至少這六個人還是挺懂規矩的。


    “咳。”


    邱晁低咳了一聲宣示自己的到來,他邁著穩健的步伐,向著會議廳後麵的台上走去。


    “諸位都是我們邱家的人才。”


    “大家今天能來,我感到很高興。”邱晁的語氣深沉,威嚴中滿是高人一等的冷漠。


    邱晁終於走上了台,他扶了扶話筒,正想看看台下是哪六個人的時候,接著他就愣住了。


    一股森冷刺骨的感覺直衝腦門,身體戰栗到無法動彈。


    “你們……你們……”邱晁因為恐懼,連說話都十分艱難。


    “六個……你們六個……”


    台下這六個人他都認識,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是六個,而不是七個八個。


    因為一共就六個,沒有誰缺席。


    這六個人,並不是集團的負責人,而是真正的邱家早已死去多年,最初獻祭詛咒的那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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