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起沉洗洗手,皺眉道:“你怎麽在這?”


    “不知道怎麽出來的。”老嶽挺想得開,“沒事兒去就來找你了。”


    老嶽跟著兒子出了洗手間,他在大別墅裏飄了一圈,迴到兒子身邊:“這地兒的布局不錯,就是沒陰氣,想吃點還得出門。”


    嶽起沉去廚房,眼睛看著煮粥的小和尚,不動聲色地問他爹:“我上一個百年是不是見過他?”


    老嶽揣著袖筒:“我哪記得。”


    嶽起沉的麵上露出失望之色:“行吧。”


    “印象裏沒這麽俊俏的和尚。”老嶽從上到下地打量小和尚,自我否認道,“還是有的,思明的前世就俊俏,你爹我還跟他過了段快活的日子。”


    “他估計是算出來了吧,這一世主動找上我。”


    嶽起沉第一次聽他爹提起真相:“這就是他把小徒弟托付給你的原因?”


    老嶽:“哎呀,他的小徒弟要入世,你隨便帶帶就行了,不重要。”


    嶽起沉:“怎麽不重要,小和尚是你兒媳。”


    老嶽兩眼一瞪:“兒啊,你,你怎麽走你爹的老路?”


    嶽起沉不愛聽這話,他爹跟老方丈的前世黃了,他和加藍才不會是那個結果。


    “你洗個手吃早飯。”陳子輕喊他。


    “洗過了。”嶽起沉拿碗筷,盛粥,端小菜。


    不多時,錢老頭,小誌,還有不請自來的林疵都坐在餐桌前,大家一塊兒吃早飯。


    錢老頭喝粥的聲音很響亮,林疵嫌得要命,卻硬是不走,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陳子輕問小誌的學習狀況,這孩子不用人輔導,成績老好了。


    老嶽坐在旁邊看兒媳。


    嶽起沉不滿道:“爹,你看我老婆幹什麽?”


    “不是你懷疑你上一個百年見過他嗎,我不得多瞧瞧細瞅瞅?”老嶽發現小和尚朝他扭頭,他暗道,兒媳怪機靈。


    陳子輕盯了會旁邊空位,他把嘴裏的蘿卜絲吃掉,頭扭迴去喝粥。


    怪了,怎麽感覺有雙眼睛在看他?


    錯覺吧。


    .


    飯後,錢老頭出門溜達,陳子輕照常讓林疵的司機送小誌去上學,他自個兒去房裏抄經書。


    嶽起沉在陽台給花花草澆水:“爹,我之所以懷疑沉睡前的那一百年見過他,是因為我把臉埋在他脖子裏的時候,”


    老嶽見兒子一副難以啟齒樣,了然道:“一下就梆硬?”


    嶽起沉:“……”


    老嶽豎大拇指:“了不起啊兒子,咱們僵屍一族出了你這麽個王炸,你爹我都沒體會過那感覺,我的乖乖,牛逼。”


    嶽起沉沒好氣:“梆硬個屁,我哭了。”


    老嶽:“……”


    父子倆你看我,我看你。


    老嶽眉頭緊鎖:“為什麽?”


    嶽起沉黑著臉道:“我要是搞清楚了,還需要問你?”


    老嶽語重心長:“你已經不是從前的小僵屍了,兒啊,你體會到的這些個情緒,你爹我都沒有,你有疑惑隻能自己摸索,我愛莫能助。”


    嶽起沉一言不發。


    老嶽摸下巴:“兩百年前,你沒有意識,是個隻會到處扒墳找屍體挖人腦……”


    “行了。”嶽起沉反胃,“老子最近愛吃豆腐腦,別說這個。”


    老嶽的眼裏閃過一絲凝重,怎麽他一覺睡醒,兒子跟被人掉包了似的,這麽不像僵屍。


    轉變太大,不見得是好事。


    嶽起沉輕描淡寫:“我去把他的衣服洗了,你自個待著吧。”


    老嶽震驚道:“你給他洗衣服?”


    “兒子,你跟你爹活了這麽久,可是一次都沒給你爹洗過衣服,一隻襪子都沒。”


    嶽起沉冷哼:“你也跟他一樣,說我洗的衣服又香又幹淨?”


    老嶽:“……”


    乖乖,那小和尚有幾把刷子,能把他兒子騙得褲衩都不剩。


    老嶽跟過去:“不是有洗衣機嗎,哪還需要手洗?”


    “看不出來是你兒子上趕著表現自己?再說了,內褲最好手洗,這是他教我的。”嶽起沉把小和尚的內褲塞口袋裏,不讓他老爹看見,“我去洗了,你別站我邊上看。”


    老嶽白眼一翻,幾百歲,懶成蛆的兒子變得好學了,對條藏內褲都有獨占欲。


    真擔心兒子偷吃。


    老嶽搖搖頭,還有小和尚腕上的佛珠,價值京城最好地段的倆套房,兒子那個守財奴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堪稱整容式轉性。


    .


    嶽起沉洗好衣服晾起來,跟蹲在花盆邊的老爹說:“你無聊沒事幹就去找找朋友的後代,反正你靈魂狀態也沒人發現,不怕被哪個後代認出來你在他祖輩留下來的照片上。”


    老嶽一尋思,有點道理:“那我找找去。”


    嶽起沉去房裏看抄經書的心上人,一會撚他後頸,一會玩他光溜的腦袋,一會把手換成唇舌。


    陳子輕專心致誌地抄經書。


    破點小戒算什麽,他麵對如此大的誘惑都能臨危不亂,佛祖還有什麽不能原諒他的。


    沒有!


    ……


    陳子輕上午接到邱晁的電話,叫他去墓地,給四嬸跟堂哥堂姐念念經。


    嶽起沉開車送他過去的時候,四叔已經在那了。


    出乎陳子輕意料的是,四叔沒出事,他慢慢養好了身體,天氣迴暖了,四叔開始從悲痛中往外抽離。


    聽說自殺未遂的三嬸走出房門,有了旅行的念頭,不再一心尋死。


    邱家的氛圍日漸輕快,籠罩在山莊上空的陰霾消失無影,仿佛不曾出現過。


    陳子輕這頭在墓地念經,同一時間,和他一樣信佛的二嬸也在念經。


    二嬸沒住在金輝輝煌的豪宅,她為了清淨住在郊外。


    和煦的陽光透過陽台玻璃照在二嫂的身上,暖洋洋的。


    門口的老樹又抽出了幾縷新芽,幾隻麻雀蹲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歡心又雀躍。


    二嫂坐在陽台的藤椅上,捏著佛珠一顆顆地轉動,她微微搭著眼,嘴裏念了會經就拿起旁邊的水杯喝水。


    窗外的小徑上,有行人看見陽台上的二嫂,微笑著向她揮手打招唿。


    麵對行人的熱情,二嫂無動於衷,神情冷淡。


    並不是她不近人情,而是這已經是一上午,第十六個向她打招唿的行人了……


    也可以說是三個。


    因為這十六個人,隻不過是同樣的三個人,來來去去不斷重複罷了。


    三個同樣的人,同樣動作,同樣表情……


    先是一個背包的小男孩,然後是老太婆,最後是穿工作服的婦女。


    “下一個,是小男孩了吧。”


    果然如二嫂所料,一個小男孩像是第一次看見她一般,跳著向二嫂打招唿。


    這世上哪有同樣的人?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表情呢?


    更何況……


    這是她自己家的院子,又哪來的行人?


    “凡有所相,介屬虛妄……”


    二嫂默默地轉動手裏的佛珠,喃喃地重新念起經文,“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終於,外麵的行人停止在27個,不再繼續。


    春風拂過院裏的綠植,枝葉搖曳,散出淡淡的芬芳,院落重歸寧靜祥和。


    二嫂提著的心漸漸放下。


    “哢!”


    手裏陪伴自己多年的佛珠,忽然傳出開裂的聲響,緊接著所有珠子,碎開散成一地。


    二嬸看著地上蹦跳滾動的破裂佛珠,手顫了顫,很快就平靜下來。


    這次佛祖保佑了她,下次呢?


    下次聽天由命。


    .


    陳子輕中午是在邱家吃的,嶽起沉和他一塊兒。四叔吃了點就離桌,偌大的餐廳隻剩他們兩個人。


    門口響起傭人的聲音:“大少爺。”


    管家立刻上前:“您用餐了嗎?”


    “用過了。”邱宜雪的傷都好了,他是迴來拿文件的,路過餐廳時笑道,“加藍,嶽先生。”


    陳子輕吃著嶽起沉給他挑的魚肉打招唿:“大哥。”


    嶽起沉沒抬眼眸。


    邱宜雪也不介意,頷首點頭:“你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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