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錚:“……”


    到底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苦,一時半會想不出反擊的話,他黑著個臉大吼:“停車!”


    嘎吱嘎吱的聲響停了下來。


    梁錚站起身,棕紅色帶短毛領的皮夾克一甩,褲腰上的鑰匙串抖動,他叉著腰,擲地有聲道:“嫂子,你聽好了。”


    陳子輕呆逼地迴頭仰視。


    梁錚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念出了他的號碼:“記住了嗎?”


    陳子輕看梁錚的眼神像看村裏的孬子。


    “你找我要我的號碼,我現在已經給你了,隨便你什麽時候打。”梁錚故意當著梁津川的麵給他電話號碼,走之前還要惡心一下人。


    那一大袋手套被梁錚扛在肩上,跟一二百五似的。


    陳子輕鬆口氣,該走的終於都走了,他把三輪騎過人流密集的鳥市,停在三仙橋附近的公園。


    三輪車是他賣掉自行車後置辦的二手交通工具,能放貨,也能放小叔子。


    反正都是兩腿踩,三輪車的作用大一些。


    陳子輕坐到後麵,盤腿跟小叔子解釋:“我要梁錚的號碼,是為了要緊的事。”


    梁津川的奶糖吃完了,氣息裏有淡淡的奶香:“是嗎。”


    “是呢。”陳子輕交代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從梁錚出現在他攤子前麵開始,幾乎沒有隱瞞。


    梁津川沒什麽反應。


    陳子輕啃了啃幹得翹起來的嘴皮,一不留神就啃破了流出腥鹹血絲,他抿起嘴用舌尖掠掃嘴皮,關於有人見鬼,膽子大的不信,膽子小的害怕。


    梁津川好像都不占。


    陳子輕摸他露在外麵的仿真腳踝,把他的褲腿往下拽拽:“津川,你見到了嗎?”


    梁津川淡淡道:“那個時間我在睡覺,夜裏沒有起來過。”


    言下之意就是沒見到。


    陳子輕得到他的答案,心裏頭偷偷卸下了一塊石頭,唿吸都順暢了起來。


    “我也沒,我一覺到天亮。”陳子輕撐著膝蓋托腮,“不知道蔣橋跟占老師遇沒遇見周彬的鬼魂。”


    他“哎”了一聲:“梁錚要不說我都不知道,他藏那麽緊,到這會兒才說。”


    梁津川忽然拉住他手腕,將他拉到懷裏,拇指按上他冒血珠的嘴唇:“梁錚為什麽要和你說?”


    陳子輕嘴上的小血口刺刺的疼,反射性地仰著頭離梁津川更近:“那我不是他嫂子嘛,他攤上大事兒了,除了我也沒……”


    話聲戛然而止。


    梁津川拿開拇指,咬上他的嘴。


    刺疼變成劇痛。


    他按住梁津川的肩膀,細碎光影透過火紅楓葉灑在他們相依的唇齒上麵。


    一吻過後,梁津川的嘴裏多了嫂子的血腥。


    陳子輕的嘴裏多了奶糖味。


    “我其實沒操什麽心,我就是覺得……”陳子輕安慰氣壓很低的梁津川,“周彬的鬼魂要是送不走,梁錚這事兒就沒完,搞不好會要命。”


    梁津川譏諷:“你那年冒著大火救他爹媽,他給過你好臉色?”


    陳子輕訕訕地撓了撓頭發,那時候是給了的。


    那場大火在主線任務期間,梁錚的怨氣因此下去了,他就當是報酬。


    別的對他而言,可有可無。


    反正梁錚後來又不涉及他的其他任務。


    但現在就……


    現在梁錚可能涉及支線任務,那他就有必要聯係了。


    “啊呀,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陳子輕說,“我們不想以前,我們想今天,想明天。”


    “我跟你說啊,我管梁錚見鬼這事,主要是怕鬼的怨氣影響到我們兩個的運氣和身體健康,畢竟當晚我們也在那裏,尤其是你,房間就在周彬的另一邊,挨著的呢。”陳子輕憂心忡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事情搞過去了對我們也好。”


    梁津川不置可否:“你想多了。”


    陳子輕飛快看他一眼,小聲說:“我擔心嘛,我們的日子眼瞅著越過越好,肯定是想都好好的。”


    梁津川的唇角抿起來。


    陳子輕捧住他的手當暖手的:“津川,你那晚為什麽要同意留下來啊?我以為占老師提出我們過夜的時候,你會叫上我走呢。”


    梁津川微眯著眼看向他,那不知是什麽眼神,難以形容。


    陳子輕咽了咽口水:“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就是隨便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梁津川目睹一隻從樹上垂落的小蜘蛛懸掛在眼前人頭頂,在那蕩秋千,他忽而一笑。


    陳子輕起了層雞皮疙瘩,他把熱乎起來的手指擠進少年白皙纖長的指間:“津川,你……”


    梁津川有條不紊地開口:“那晚我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迴去沒事做,不如趁機在景區逛逛,省了門票錢。”


    陳子輕遲鈍地眨眨眼:“隻有這個原因啊?”


    梁津川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沉默半晌:“我看出你想留在四合院睡一晚。”


    陳子輕驚疑不定,是嗎?有嗎?他沒印象了。


    “先迴學校吧。”陳子輕爬下三輪車,他自己是個賣手套的,還把手凍傷。


    手套戴著沒用。


    一整天下來,陳子輕除了吃飯的時候能感到點汗意,就是睡覺的時候了。


    梁津川體溫高,像個火爐,身上暖烘烘的。他要是有小腿,陳子輕就能把凍成冰塊的腳放在他小腿中間夾著。


    沒有就沒有吧。


    陳子輕的腳也會暖起來的,梁津川有的是法子。


    .


    一迴學校,陳子輕就趁梁津川倒水的功夫,速度把梁錚的號碼記在賬本最後一頁。


    在這個通訊基本靠說靠吼的年代,傳播範圍跟力度都很有限。


    學校死了個女生,不了了之了。


    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死在哪裏,自殺還是他殺,自殺是學業壓力或者感情受挫,他殺是同學矛盾或校外人無差別殺害……這些個問題僅僅隻在學生們的嘴裏翻炒了一兩天就銷聲匿跡,沒能發酵得起來,大家都以搞好自身的學習和多學技能本事為主。


    冬季運動會照常進行。


    校歌高昂,比賽項目比較多,要辦三天。


    梁津川坐在輪椅上看比賽,陳子輕趴在輪椅後麵的推手上麵,時不時地和他講賽況。


    運動會陳子輕沒參加過,他沒那個細胞。


    既跑不快,也跳不高,跳不遠,隻能當個氣氛選手。


    加油呐喊聲震耳欲聾,陳子輕也喊,不管是哪個係哪個班比賽,他都喊。


    梁津川不為所動,他神情冷漠,眼瞳裏是在賽場拚搏揮灑汗水的矯健身影,青春而澎湃。


    陳子輕把掛在推手上的杯子拿起來送到前麵:“要不要喝水?”


    梁津川搖頭。


    “沒關係的,你喝了,我推你去上廁所就是,我又不會嫌你煩。”陳子輕打開水杯,自顧自地咕嚕嚕喝下去幾口,他對周圍打量的學生們笑笑。


    學生們不好意思再多看,就繼續看比賽。


    陳子輕把水杯的蓋子轉上去,他擺攤是對的,時間上能自由支配,靈活性高。


    梁津川需要他的時候,他不至於沒時間,走不開。


    就像現在。


    陳子輕在心裏歎氣,梁津川的膝蓋不知道怎麽破了,傷口沒結痂掉殼好起來之前都按不了假肢。


    沒一會,有人跑第一,用力抱住站在終點等候的對象,起哄聲此起彼伏,喊著笑著“親一個,親一個”。


    他們親了。


    全班衝上去,將跑第一的學生拋起來。他還在努力找對象的手跟視線,他們愛得那麽盛大熾烈。


    梁津川說:“我不想看了。”


    “那不看了。”陳子輕推著輪椅離開。


    激動叫喊的學生們在同伴的提醒下給他們讓道,生怕碰撞到輪椅。


    有時候,獲得的特殊也是一種傷害。


    但那不是惡意的。


    陳子輕推梁津川出了操場:“津川,我們去後山曬太陽吧。”


    梁津川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


    後山那邊沒有修滑道,遇到台階的時候不好上去。


    陳子輕推著梁津川到一處台階下麵,有幾個學生啃甘蔗啃一半跑過來幫忙。


    “不用不用,我們自己就可以。”陳子輕婉拒了。


    幾個學生迴他們的地盤,他們坐在水塘邊的空地上麵,嚼甘蔗看誰吐得更遠。


    橋對麵有一個宿舍的學生拎著甘蔗往這邊來。


    這一片地兒都是甘蔗渣。


    在後山嚼甘蔗仿佛是趕時髦,不來嚼幾口就跟不上時代的發展。


    陳子輕對梁津川說:“我們冬天還沒吃


    過甘蔗呢,待會兒在9棟樓下的水果店買一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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