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怖至極的控製欲沒把陳子輕逼瘋,他是個適應能力很強的人,強而不自知。


    往往反應過來的時候,驚濤駭浪天地動蕩已經過去,隻剩餘溫。


    就好比這迴,陳子輕搬了把椅子坐在小院曬太陽的時候,他才稀裏糊塗的發覺自己這段時間經曆了什麽。


    分離焦慮症,自殘,控製狂。


    都偏執。


    陳子輕咂摸著所謂的共性,沒什麽想說的,他瞧了瞧這兩個多月以來的第一個大晴天:“小花。”


    趴在屋簷下的牧羊犬站起來,抖了抖一身滑順發亮的長毛,邁著矯健又穩重的步伐走到他的椅子後麵。


    “到我前麵來。”陳子輕往後扭頭。


    牧羊犬一雙眼睿智漆黑。


    陳子輕樂了:“你跟你哥的神態越來越像了。”


    “過來過來。”他對牧羊犬招手。


    牧羊犬照著他的意思,從椅子後麵繞到他腳邊。


    椅子發出吱呀聲響,陳子輕癱在裏麵的背脊挺起來,他前傾著彎腰,一把抱著牧羊犬的腦袋使勁蹭:“小花呀!”


    隨著他這個動作,露在日光下的那截後頸纖細柔韌,突起的第七頸椎四周遍布新舊痕跡,其他裸露的皮膚也是如此。


    “來這麽久了,今天才抱上你。”


    陳子輕蹭著牧羊犬嘀嘀咕咕,背後忽有一道實質化的目光直直地刺了過來。


    他把埋在牧羊犬脖子那圈長白毛裏的臉仰起來,小聲吐槽:“小花,你哥又管我。”


    尾音剛落,季易燃不容置疑的命令傳來:“別抱它。”


    牧羊犬掙住陳子輕的懷抱,他坐起身。


    後麵再次響起季易燃自我熨燙的聲音:“你可以抱,我不該不讓你抱,隻是一條狗,我不能這麽大反應。”


    陳子輕的視線追著牧羊犬,一路追到屋簷下麵,他抬頭,視線從下到上。


    棉質深灰色拖鞋,平整的黑西褲,垂落而有力量的手掌,青筋突顯的小臂上有一些愈合跟未愈合的指甲抓痕,精雕彰顯矜貴的皮帶扣住一把爆發力驚人的窄腰,寬實的肩膀和胸膛撐起黑襯衫,最上麵那粒領扣沒扣,帶著牙印的喉結隨著吞咽攢動。


    男人剛洗過澡,潮濕的額發撩到後麵,麵龐輪廓線條鋒利,他的眉骨清晰深刻,長睫挺鼻,抿唇低頭的樣子,疏遠成熟又犬係。


    陳子輕嘴一撇,真帥。


    他扶著搖椅站起來,伸著懶腰說:“不抱小花了,我吃點東西去。”


    季易燃幾乎亦步亦趨地跟著,一眼不眨地盯著,眼裏盡是讓人喘不過來氣的審視與掌控。


    陳子輕剝了一碗石榴端去客廳,他才坐到沙發上麵,季易燃就叫他去餐廳。


    “我想在這裏吃,可不可以啊?”陳子輕沒任何攻擊性地說。


    季易燃的麵部肌肉緊抽幾下,他深唿吸:“可以。”


    那兩個字明明是從齒間擠出來的,卻還要做出自然輕鬆的姿態,透著一種毛骨悚然的違和。


    陳子輕吃石榴的時候,季易燃始終立在原地,他本是暖白皮,來了鎮上就白了一個度,膚色泛著不健康的色澤。


    一粒石榴掉在陳子輕的衣服上,他找了找,沒找到。


    季易燃再難忍耐,他淩冽暴躁地質問陳子輕為什麽要吃石榴,為什麽不聽自己的,吃蘋果。


    客廳的氛圍壓抑得很。


    廳外屋簷下的牧羊犬換了個位置,離得遠遠的。


    季易燃的氣息像野獸的嘶鳴,每一聲都混合著長期進食留下的血腥。


    陳子輕不慌不忙地吃掉剩下的石榴,並成功找到了那粒掉了的,撚了放進垃圾簍,他抽紙巾擦擦手:“過來。”


    季易燃沒有動。


    陳子輕把紙巾扔掉,駕輕就熟地夾著聲音:“過來啦~”


    季易燃的喉管裏溢出犬類被摸毛的低喘,他麵無表情地邁步走近。


    陳子輕拍拍旁邊的位置。


    季易燃並未照做。


    陳子輕兩手往沙發背上展開一搭,笑眯眯地問:“不想坐在沙發上啊,那你想坐哪裏?”


    季易燃牙關幾次張合,突兀道:“很煩。”


    陳子輕耐心地等著他的下文。


    “你為什麽不聽我的安排?”季易燃咬字很重,“我不是不想讓你吃石榴,你可以吃,可我想你吃蘋果,你不聽我的,你又不聽我的話。”


    男人語無倫次,氣息愈發粗重,他的額間滲出冷汗,眼底因為理性與病情上的掙紮發紅。


    “明天好不好。”陳子輕湊向他,無辜可愛的眼專注地仰望過去,“明天我去你想要我去的餐廳,吃你想要我吃的蘋果。”


    陳子輕拉住他的手,晃了晃:“不說了不說了,我想親你。”


    季易燃看起來無動於衷。


    陳子輕一臉的驚訝:“你不想親我啊?”他認真地算了算,“我們已經有差不多十五分鍾沒有親了。”


    季易燃依舊沉浸在與病情的交鋒當中。


    “我數到三。”陳子輕的語氣裏沒有半分強迫或者尖銳緊繃的意味,“你要是還不親我,那我就……”


    連“一”都沒數出來,眼前就被裹著侵略性的陰影覆蓋。


    季易燃倏地將他按在沙發裏,兩指捏住他下巴,力道有點失控地留下紅痕:“少了。”


    陳子輕茫然地眨眼:“啊,什麽少了?”


    “兩分鍾。”季易燃偏頭靠在他耳邊,“你少算了兩分鍾。”


    他咬上肉肉的耳垂,牙齒撕扯,含糊又肅冷地提醒:“太太,我們上次親吻是在十七分鍾前。”


    陳子輕瞟了瞟成功被他牽走情緒的季易燃:“噢,那我沒有算對,對不起嘛。”


    “要受罰。”季易燃單膝跪在沙發邊,撩上去的發絲散落下來,將他周身躁戾盡數打亂,他捉住眼前人的腰胯,冷硬地撈起來,“我的太太要受罰。”


    ……


    太陽下山,院裏鋪滿晚霞,陳子輕趴在沙發背上,發梢的汗珠一滴滴地砸落,把沙發後那一小塊地都砸出了領亂的濕印子。


    季易燃衣褲完好,隻拉了個拉鏈。


    他從後麵掐住愛人水淋淋的臉頰:“沙發髒了,太太。”


    陳子輕抽顫不止:“不擦……我不擦……”


    “嗯,你不用擦,我擦。”季易燃托起他的腿,給小孩把尿的姿勢托著他去房間。


    .


    鎮上雨多,一連好些天都下雨,空氣裏像能擰出水來。


    陳子輕坐在季易燃腿上昏昏入睡,老人總歸是傳統的概念,成家立業才是大道。


    奶奶生前叫他大學接觸女同學,後來他工作了,老人緊緊抓著他的手要他留意女同事,叫他把自己說的話聽進去。


    當時他真以為自己暴露了什麽,或者奶奶起了什麽疑心。


    所以對於奶奶的遺願,他並沒有始料未及的感覺。


    好在遺願上的前半段跟後半段他都在他能力範圍之內,老人家沒有要他結婚生子。


    不然他的任務真就失敗了,他一個gay,哪能跟女孩子結婚生小孩啊。


    而且他還是個一拖三的gay。


    陳子輕撐了撐沉重的眼皮,奶奶兩年前就在進度條的啟動下走了,她的遺願,他肯定是會幫她實現的,但還要再等等。


    因為陳子輕下定決定要趁季易燃被病情折磨,自己又奈何不了的時機,把他的病治好。


    陳子輕打了個哈欠,將自己的決心告訴了季易燃。


    季易燃抱著他坐在書桌邊看書:“好不了。”


    陳子輕兩條手臂掛在季易燃的脖子上,和他心口貼著心口:“怎麽會好不了,好的了。”


    季易燃直白又簡略:“是基因遺傳。”


    陳子輕驟然沒了昏睡的感覺,他從季易燃的懷裏起來:“基因?”


    季易燃沒解釋。


    陳子輕根據老宅閣樓那隻纏著季常林的女鬼,以及季家的家規琢磨了一番,手指插進季易燃腦後的發尾裏:“沒事沒事,你是你,你爸是你爸。”


    季易燃的麵上不見動容的神色。


    陳子輕把玩季易燃的襯衫扣子:“我對你有信心。”


    季易燃握住他翹在半空的腿,拇指摩挲他腳踝,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


    陳子輕看呆了。


    季易燃含住愛人的上唇:“他們都在找你。”


    陳子輕眉心一蹙,季易燃怎麽忽然替他那兩個前任,是不是又要進入猜疑情境。


    季易燃闔眼,不容抗拒地嚐他軟舌:“你說迴去就簽離婚協議。”


    陳子輕氣喘籲籲,口齒不清地應付:“後來我不是說先不簽了,你讓我什麽時候簽我就什麽時候簽嗎。”


    季易燃吻著他,眼簾上掀,眸光深冷陰暗:“那隻是你為了穩住一再提速的我,安慰我的話。”


    “你也知道你那會兒開得很快啊。”陳子輕給他一個白眼,“太危險了,幸好不是市中心,一路隻遇到了兩輛車。”


    季易燃盯他:“所以,那僅僅是你的權宜之計。”


    “別這麽想。”陳子輕滿眼真誠,“協議就按照我那時說的來,我答應你的,怎麽會反悔。”


    季易燃後背熱麻,他難以自控地咬破了愛人的嘴唇。


    陳子輕吃痛地“嘶”了一聲,耳邊是季易燃吞咽他口中血水混著唾液的聲響,十分的色情,滲透了兇性的占有,他往後挪了挪:“你爸為什麽要把你的藥換了啊?”


    這個問題,他等到現在才問。


    季易燃沒有迴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任務又失敗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西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西特並收藏任務又失敗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