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沒有一個肯按照我的來!”


    宗懷棠痛苦地蹲下身子,暴力地拉扯著自己的頭發,語氣無比的哀傷和失落。


    陳子輕嘴唇顫抖,這是他認識的宗懷棠嗎,不是吧?肯定不是,他認識的宗懷棠在82年的啟明製造廠裏,在職工宿舍9號樓207的床上睡覺,做著夢呢,怎麽會在這個隱藏板塊中的房間。


    這房間……


    陳子輕的餘光倉促地掃了掃周圍家具擺設,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這怎麽跟82年的一樣……


    也是82年嗎?


    要真是一個年代的話,難道房裏這個真的是他認識的宗懷棠?


    陳子輕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他隻能輕聲詢問蹲在地上的男人,想盡量平穩對方的情緒,打聽到點信息。


    正當陳子輕要說話的時候,宗懷棠哭了。


    陳子輕滿心驚駭。


    宗懷棠跟個孩子似的大哭大叫。


    “連你也這樣!”


    “連你也這樣……”


    房裏隻有宗懷棠崩潰可憐的哭吼,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陳子輕像個死人,他僵直著,一點聲息都沒有發出。


    許久之後,宗懷棠的情緒才漸漸平穩,他喃喃著什麽起身,轉頭繼續在牆上刻畫起來。


    直到這時,陳子輕才找迴了身體的使用權,他小心翼翼走到宗懷棠後麵,屏息打量這麵刻滿文字的牆。


    原本他還以為上麵刻畫的是什麽符文咒語,可細看一下才發現,這些竟然是一個個寫得歪歪扭扭的人名!


    “宗林喻,李科長、馬強強、鍾明、湯小光、鍾菇、孫成誌……”


    看著這些無比熟悉的名字,陳子輕的心頭狂震,混亂的腦海裏仿佛看到了一點破開迷霧的光暈。


    這些名字裏,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和宗懷棠的名字,在這些名字之間,都有歪歪扭扭的線條連著。


    陳子輕發現連係越是緊密的兩人,他們之間的線條就越多,他發現自己與宗懷棠之間的線條是最多的,其次便是馬強強。


    就在陳子輕看的時候,宗懷棠還在寫:“第二天,鍾明又向領導提交換宿舍的申請報告……清明那天搬出去……”


    接著令陳子輕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宗懷棠這段話都沒寫完,竟然就自行消失了。


    宗懷棠再寫,再消失……


    最後宗懷棠怒了,語氣森冷人:“你不願意去交報告是吧?我就要寫!就要寫!”


    筷子深深紮進宗懷棠的手心,鮮血染紅了他的右臂,他仍然一遍遍地用力刻著,可不管他怎麽寫,這段文字總會自己消失。


    “啪!”


    最終宗懷棠氣得一甩手裏的半截筷子,憤怒道:“媽的!混蛋!”


    筷子砸到滿是文字的牆上後,反彈落地,接著就在陳子輕難以置信的目光下,牆上的這些名字和連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開始彎扭著移動起來。


    這一個個歪歪扭扭的字體,顯然都是宗懷棠一人寫的,然而現在這些字猶如銀河裏的繁星,沿著各自的軌跡加速移動著。


    他們間或是纏繞、或是遠離、甚至是撞擊……那些名字間的連線也在變化,有些在消失,也有些在新增,預示著他們之間的關係愈加複雜。


    讓陳子輕不解的是,牆上所有的名字都在動,隻有一個名字一直靜靜地停在那裏,宛如失去了靈魂,毫無生機。


    這個不動的名字,就是他這副身體的主人向寧。


    盯著那個名字,再結合宗懷棠剛才寫鍾明時的內容,陳子輕猝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打了一個哆嗦:“難道……”


    他一下噤聲,駭然地看向蹲在一邊,重新撿迴筷子的宗懷棠。


    此刻他瞪著這個精神很不穩定,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的男人,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隻見宗懷棠周身死寂地垂手站了片刻,冷不丁地撿起筷子,舉止機械猶如傀儡一般來到馬強強的名字下麵,抬手開始寫了起來。


    “欺負馬強強的那幾個工人,他們又來了……”


    看到宗懷棠寫下這行字,陳子輕不由心頭一跳,他看到馬強強的名字在顫抖,像是在恐懼。


    陳子輕的腦中走馬燈地閃過一些片段,他想也不想就一把抓住宗懷棠握著筷子的手。


    “不要寫這個!”


    宗懷棠見自己寫字的手被人攔住了,他猙獰著臉,慢慢扭動脖子轉頭,陳子輕也看著他。


    “你怎麽還在這裏?”


    宗懷棠滿麵的陰戾被迷惑取代,半垂的睫毛抖動著掃一眼握著他的那隻手,他的指尖顫了顫,拿筷子的指節泛白,嗓音嘶啞難辨地開口:“真的……是真的……”


    嘭


    宗懷棠直挺挺地向後倒在了地上,提拎著他靈魂的那截筷子從他血淋淋的手中掉了出來,他雙眼緊閉,沒了聲響。


    陳子輕頭重腳輕地蹲下來,抖著手去摸他的脖子動脈,在跳,又去摸他的鼻息,也有。


    還活著,隻是暈了過去。


    陳子輕一屁股坐到宗懷棠身邊,他仰頭看裝著鐵欄杆的窗外,天空飄著幾朵浮雲,湛藍的天,白色的雲。


    如此的祥和寧靜。


    陳子輕抱住頭把汗涔涔地臉埋進腿間,欲哭無淚。


    任務失敗了,獲得了開啟隱藏板塊地權限,他用了,來了這裏。


    幕布後麵還有幕布,現在對他揭開了,露出了坐在幕後看戲的人他的對象。


    這是驚悚片吧。


    陳子輕心絞痛,他一直都知道有幾處違和,而且是遞增的,是他粗心大意了,沒有去一一查清楚搞明白,囫圇吞棗。


    而且,陳子輕每次通過試探宗懷棠得到的答案,他不是直接信了,就是有點疑慮,最後還是信了。


    沒有去真正地推翻過。


    陳子輕無聲呢喃:“怎麽辦啊,任務失敗了。”


    暫時壓製的恐慌蜂擁而來,任務成功就能根據表現獲得積分,他不想兌換金錢跟夢想之類,隻想有一副健康的身體,能擺脫植物人狀態。


    雖然世上命不好的人有很多,但他的命也確實不好。


    看看他的童年,先是爸媽雙雙去世,後是照顧他的長輩得病走了,從此以後他再也沒上過學,他要吃飽飯,什麽髒活累活都幹,停不下來,不敢停。


    20歲這年他終於攢夠了一些錢,想要去看看其他城市的風景,哪知道去車站的路上被車撞飛了。


    豪車,不知道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少爺還是小姐,撞了他都沒停下來看看,從他身上開過去了。


    老天爺給他重生機會了,這麽珍貴的機會,他應該再謹慎一些的。


    被鬼嚇的。要是這個任務裏沒有鬼就好了。他寧願在糞坑裏抓蛆吃,都不想來靈異世界。


    鬼一出現,他隻顧著害怕,鬼沒出現的時候,他隨時都在等鬼出現。


    沒機會了。


    陳子輕倒在宗懷棠旁邊,扭頭看他的側臉,明明都已經把離開的時間拖延了一次又一次,怎麽就突然提交答案了呢,過了年再走也不是不可以啊。


    多跟宗懷棠相處一年,兩年,三年……多個幾年,總會露出破綻的。


    陳子輕眼神空洞,係統好像說過,通常情況下宿主提交答案就能出設定背景,任務失敗會有相應的懲罰。


    懲罰?陳子輕的眼瞳一點一點聚焦,如果失敗就抹殺宿主身份從哪來送哪去,那會直說的吧,沒直說就表示……


    陳子輕全身卸散的力氣瞬間就迴來了,他冰涼的四肢也變得發燙。


    就在這時,冰冷的電子音突然蹦了出來。


    係統:“陳宿主,我司正在統計你任務期間的各項數據,到時上級會對你進行評估。”


    陳子輕忐忑地咽了口唾沫:“好,我知道了。”


    這個階段,他就是在斷頭台上,脖子已經卡進槽裏了。


    隻等一聲“刀下留人”。


    上級評估了他的數據,最後是不是由主係統做抉擇啊,如果是,那結果不會很壞的吧,主係統一看就有人情味,不然也不會親自給他一百萬積分,外加十萬欠款的資格。


    陳子輕祈禱主係統能再次大發善心。


    他為了讓自己的心裏有點數,詢問道:“陸係統,我的任務失敗在哪?”


    係統:“答案不全,隻有四分之三。”


    那就是說,填的三個答案都沒錯,失敗的原因是漏掉了一個。


    陳子輕很快就明白過來漏掉的是誰,他一骨碌爬起來,對著昏迷不醒的宗懷棠踢了一腳,又踢一腳,兩腳……


    “我讓你坑了!”


    “宗懷棠,我讓你坑慘了!”


    陳子輕又氣憤又難受,正在氣頭上,依然避開了他殘疾的左腿,沒有碰一下子。


    “宗懷棠,你不是喜歡我嗎,你坑我幹什麽啊。”


    陳子輕還是哭了出來,他躺迴去,抓住宗懷棠垂在地上的手臂,橫在自己的眼睛上麵。


    眼淚把宗懷棠卷起來點的袖子都打濕了。


    陳子輕默默流淚,這要是一份試卷,那他就相當於隻錯了一處,改卷老師會給他分的,他的抽咽聲有所減輕。


    情緒在短時間裏出現了過大的起伏,陳子輕有些缺氧疲乏,他的意識不受空地漸漸下沉。


    隱隱約約間感應到有雙眼睛看了過來,陳子輕把自己的意識強行拉了上去,濡濕的眼睫吃力地打開。


    窗戶的鐵欄杆外有個頭。


    陳子輕在窒息中打量,那是個大娘,半白的發梳成髻,額頭光潔得沒有一點碎發,眼角堆著紋路,她的眉眼讓他有股子熟悉感。


    他看看還沒醒的宗懷棠,看看大娘,一下就有了答案。


    “宗阿姨你,你好。”


    陳子輕趕快從地上站起來,擦擦臉,整理了一下頭發跟衣服,拘謹地打招唿,他的心裏有點慌,既沒想到宗懷棠是活人,也沒想到宗懷棠的媽媽還在世,更是在這種時候碰了麵。


    然而宗母隻是滿眼哀愁地看著他身邊的宗懷棠。


    陳子輕愕然,宗懷棠的媽媽看不到他,看來他在這裏的狀態是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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