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也揮了揮,他想著馬強強他爹的病情,想著手術的費用,實在不行就向廠裏申請給他捐款,等他明天來上班了問問。


    第二天馬強強沒來廠裏。


    第三天,第四天也沒來廠裏。


    第34章 啟明製造廠


    陳子輕以為鍾菇知道馬強強的家在哪,就讓她帶自己跑一趟。


    哪知鍾菇說不知道。


    陳子輕很是驚訝:“小馬去你家就跟到自己家一樣,你沒上過他家?”


    鍾菇被問懵了:“我印象裏好像提過幾次想去他家來著,最後因為什麽沒去成就不記得了。”


    陳子輕好像要說什麽,話到嘴邊又給忘了,似乎是跟這個話題有關的內容,就是想不起來了,怎麽都想不起來,他摸著機器的鐵皮蹙起眉心。


    鍾菇以為他在為馬強強操心:“向寧,你趕著去小馬家啊,是擔心他沒來上班出啥事了嗎,我到人事科問一下他家的地址,都有記錄的。”


    陳子輕不糾結著非要現在想起來了:“我自己去問吧。”


    “成。”鍾菇利落地把腮邊發絲別到耳後,“那你問好了,我陪你去。”


    “不用,我讓宗技術陪我。”


    陳子輕把手伸到背帶褲後麵,將蹭上去點的襯衣往下順了順,他隨口問道:“對了,鍾菇,你跟你哥送劉主任迴家,沒發生什麽事吧?”


    鍾菇隔著褲子捏捏兜裏的一疊符,笑道:“沒啊,一路上順著呢。”


    還是不給向寧說了吧,隻會讓他跟著一起發毛。


    “那就好,劉主任也算是入土為安。”陳子輕把朝下的手表轉上來,看著時間就要走,鍾菇喊住了他。


    “向寧,我哥的狀態不怎麽好,你要是有時間的話,能和他聊聊嗎?”


    陳子輕一時沒答應。


    鍾菇“啪”地把手套甩在操作台上:“我哥讓你不痛快了?”


    那掐架的勢頭十足,下一秒就要說我找他去。


    陳子輕趕緊說:“不是不是,是我自身的原因,你哥那邊什麽問題都沒有,他很好。”


    鍾菇“噗嗤”笑起來:“你咋這麽慌,舌頭都要咬上了。”


    陳子輕尷尬地撓撓手背,一言難盡道:“總之,對於你哥這段時間的情緒低穀,我提供不出有效的價值,反而有可能造成更壞的結果。”


    鍾菇欲言又止:“我哥他……”


    陳子輕眼神詢問。


    鍾菇在心裏把後半句補全:他做夢叫你名字了。


    “其實我哥那樣也正常,誰站在他的位置都是一個樣,夏天過去應該就好了。”


    她自顧自地說:“夏天過去沒好,那秋天過去準能好,早晚都會好的。”


    陳子輕“嗯”了聲:“你留意著點你哥。”


    “以我的經驗,情緒起不來就多吃甜的,像那罐頭啊,巧克力啊,糖啊,多吃吃,對心情有好處。”


    他跟鍾菇說完就去了人事科,短時間裏出現了第二個意料之外。


    人事科的女同誌翻箱倒櫃地扒拉工人信息表:“怎麽就找不著了呢,那麽幾大摞……”


    陳子輕跟她一起找,兩人把儲物室翻得亂七八糟。


    女同誌摸了把被細汗打潮的披肩長發,理著因為找信息表而起了不少褶子的連衣裙,她幾次看陳子輕,有些許局促和考量。


    陳子輕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女同誌這才暫時撇下羞愧,有了開口的勇氣:“向師傅,這事你無論如何都得先替我忙著。”


    “不著急,不是一張紙,是小一萬張,夾不到哪裏去,肯定是堆在什麽地方了,你慢慢找。”陳子輕做好安撫工作就去辦公樓,廠長手裏有所有工人跟領導的檔案。


    這會兒廠長是宗懷棠。


    反正他正要也要去找宗懷棠,讓對方陪他去馬強強家。


    陳子輕出了廠房往西,撲麵的風裏有淡淡的煙味,他的當務之急是見馬強強,所以他就沒去管。


    碰巧的是,煙味的來源地就在他去目的地的路上。


    幾個工人蹲在一個樹洞口吞雲吐霧,過兩山坡就是保衛科的同誌,他們膽子挺大,還是第一車間的人。


    “又被談話了啊?”


    “哎,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成品量就是提不上去,我上個月墊底,馬強強受處罰了都在我前頭。”


    “這裏麵是有技巧的,你要多跟那幾位老師傅打好關係,讓他們教你才行。”


    “打好關係?你有什麽辦法嗎?”


    “很簡單,就拿鍾主任來說吧,他手底下還沒收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鍾主任不是帶著湯同誌嗎?”


    “湯同誌是見習生,見習期結束留不留下來都沒個定數,大學生的選擇多著呢,咱廠沒準留不住那樣的人才,況且他在廠裏的時候,主要也是坐在辦公室打打字,給我們發這個表那個表填,又不上車間操作。細皮嫩肉的,也不敢讓他上,萬一有個好歹,那就不得了了。”


    “也對,湯同誌不是鍾主任的徒弟,那鍾主任有什麽喜好嗎,我沒聽說過。”


    “喜好這塊是沒個明確的思路……不對,前些天我有看到鍾主任吃桔子罐頭,湯都喝光了還抱著罐頭不撒手,他愛那口,你帶罐頭找他去,桔子的。別買錯了。還有啊,鍾主任沒了師傅跟二徒弟,老三性子又不活絡,他身邊沒個說貼己話的人,多好的機會啊,你就湊唄,伸手不打笑臉人,你可勁的湊,記住一定要誠懇,要有禮貌。”


    “這樣他就肯教我了嗎?”


    “你想的美。送一次禮就想人家教你,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你啊要經常去,尤其是禮拜六禮拜天不上班的時候,你要去他家幫忙,隨便幫他家做些什麽,記住啊,每次去不能空手,尤其是桔子罐頭千萬不能少。”


    “啊?這麽麻煩。”


    “啊什麽啊!還嫌麻煩!廠裏很多人,不都是這麽過來的。”


    “你這樣跑上一個月,鍾主任八成就肯教你了。”


    ……


    陳子輕沒留下來聽,他往辦公樓走,尋思著原主跟馬強強也是師徒關係吧,一手帶出來的。


    雖然方法不對。


    但忽略掉過程的話,成果是顯著的龐大的,對集體,對個人都是。


    當然,普遍的想法是,過程跟結果分不開。


    不知道馬強強對於嚴師的改變,心裏怎麽想的。說起來,他們還沒有好好坐下來談過。


    陳子輕前進的身形收到了阻礙,像被人拉住了,他的心裏頓時就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往後看……


    原來是讓樹枝勾到了。


    陳子輕把樹枝撥到一邊,加快腳步去找宗懷棠。鍾菇這頭去了主任辦公室。


    “哥,你忙不忙,我來你這歇會兒,向寧去小馬家了,我本來想陪他去的,他沒讓,找宗技術了。”


    鍾明在看報紙。


    鍾菇從辦公室的架子上拿下自己的缸子倒水:“哥,你是不是……”


    “不是!”鍾明猛然站起來。


    辦公室裏一片寂靜。


    鍾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嚇到了小妹,也會引起她的好奇,他握拳抵著桌麵粗喘幾聲,坐了迴去。


    鍾菇確實嚇一跳,她還拎著暖水瓶呢,半天都沒動。


    “啥不是啊,”鍾菇說,“我是想問你,你是不是該收個徒弟了。”


    鍾明重新拿起報紙:“再說吧。”


    鍾菇喝水的時候光顧著想她哥的失常,沒注意到水溫把嘴給燙了,她端著缸子去了門外。


    過道的牆上貼著先進個人,照片上的向寧肩持平,頭抬起來,目光向前,整個人是一條標準線,現在的向寧是一條活動的線,各種形狀的變。


    鍾菇循著腳步聲看向過道那頭:“白三。”


    白榮手上拿著褂子,半長頭發沒往後抓,隨意披垂在脖子上,有那麽幾分跳出世俗的灑脫和個性,他徐徐走來。


    “褂子咋啦,破了嗎?”鍾菇在得到白榮的迴應後說,“更衣室有縫紉機,我給你縫了吧。”


    兩人一道去了更衣室。


    鍾菇讓白榮替她拿缸子,白瓷的,磕得厲害,幾麵都有大塊大塊掉瓷露出的黑色。


    白榮站在縫紉機旁,目光不知放在哪。


    縫紉機在他們進來前被人用過,針槽裏有針,鍾菇擰開螺釘看裝的針是幾號的,大小合適就不換了。她對比褂子的陣腳,調整螺釘的位置。


    之後就利索地踩著縫紉機繞線,纏線……


    一手拉扯穿了針的上線,一手轉動手輪,拉出底線,將褂子破了的地方理平整,放在壓板上麵……推著破開的那處走,踩縫紉機的同時轉動手輪。


    “噠噠噠噠……”


    更衣室裏響著流暢的踩縫紉機聲,白榮始終麵對著一個方向。


    鍾菇蹬踩的動作停了下來:“白三,你看什麽呢。”


    “沒什麽。”白榮嬌柔的臉上帶了點笑,問道,“縫好了嗎?”


    鍾菇把褂子上的線咬掉:“好了。”


    “多謝。”白榮還她缸子。


    鍾菇衝他的單薄背影喊話,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白三,你不會和向寧競爭副主任的位子吧?”


    “不會。”白榮走了出去,“我不追求崗位的高低,在哪都是一樣。”


    “原先還挺積極給劉主任當三徒弟的,現在不向往名利了,覺悟這麽高明。”


    鍾菇把縫紉機上的線頭吹掉,她一口喝掉缸子裏涼了的水,隨意擦擦就迴車間,這會兒向寧是不是該到小馬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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