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什麽眼神!”


    陳月曦拍著手正打算迴去撿碧珠,一低頭就對上墨盧那雙在昏暗中,依舊十分明亮的大眼睛。她從那大大的雙狗眼裏,愣是瞧出了‘無語’兩字。


    “我要不把他打暈過去,萬一認出是我怎麽辦?”


    陳月曦伸手一頓怒搓狗頭後,再次轉過身環視一圈,確定在沒有遺漏什麽。這才走至碧珠邊,瞧著那青色光輝閃爍,她再望了眼二度昏迷的錢懷安。見其人胸膛處無有異常,這才鬆口氣,彎腰撿起寶珠,擦淨上麵浮土。


    左右上下打量一番,確認沒留下什麽自己個人的痕跡,她這才帶著墨盧,悄無聲息地朝著大牢外走去,


    但走到靠近大牢門口時,聽著外麵有人低聲的交談,便知道是一眾捕頭和衙役在外麵堵門,不好再從這裏走。


    一人一狗又折身迴到牢獄最深處,去找尋別的出口。


    而就在這一主一寵離開後不久,昏暗的刑室內,那女鬼被寶珠吃掉的牆角地麵上,忽的湧起一片渾濁的水窪。


    這片灰色的濁液,起初麵積隻有水碗大小,但好似是從地層深處鑽出來的一般,在咕嚕咕嚕的冒泡聲中,這灘水窪越變越大,最後更是漂浮起來。


    這灘渾濁的水流仿佛在尋找什麽,在宛如活物一般的搖頭晃腦中,它發現自己的目標,隨即猛地撲了上去。


    如果陳月曦還在,便能認出這被渾濁水流盯上的目標,正是那個被女鬼操控著鐵鏈掰斷左腿的許家下人。


    這渾濁水流仿佛活物一般,附著到陷入昏迷中的許家下人身上。在一陣蠕動中,這名高大壯漢被流水包裹全身,甚至內裏還傳出些許咀嚼的聲響。


    在昏暗的刑室內,這撕扯皮肉的聲音聽來十分的滲人。


    這刑室內的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左右不過一刻鍾的功夫,便聽一聲低低的咒罵在這昏暗中響起:“這個仇我記下了,走著瞧!”


    這聲音才落下,還不等內裏說話的人出來,外麵地上躺著的二度被打昏的縣太爺,這時醒了。


    “唔……”


    錢懷安一醒過來,便下意識的抱住自己的腦袋:“誰打的我?!”


    還他麽打了兩迴!


    感受著太陽穴傳來陣陣的鈍痛,錢懷安勉強從地上半坐起身,他捂著頭剛要站起,卻看眼前多了一隻纖細的手掌。


    明明這牢房內的照明物都已經熄滅,原本視線就不良好。可在這昏暗中,錢懷安卻一眼就能辨認出,這伸在自己麵前的,是一隻女人的手。


    望著遞到眼前,想要扶起自己的纖細手掌,錢懷安下意識的愣住,隨即升起一股發自肺腑的恐懼。


    因為在這一刻,這隻纖細手掌遞到自己麵前的時候,懷裏那隻盛放著神靈符籙的錦囊開始隱隱發燙。


    僅僅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感覺懷裏這東西,溫度快趕得上剛燒開的熱水。


    都說人在恐懼的時候,腦子有兩種反應。


    第一種是遲鈍,腦子思考變慢,甚至直接傻住。


    而第二種,則是思維運轉起來變得飛快,很多想不明白,不理解的事,在這一刹那就想通了。


    錢懷安就屬於第二種。


    此刻,望著麵前這隻遞過來要攙扶自己的女人手掌,他的腦子運轉到了極致。


    懷裏這符籙是怎麽來的?


    這符籙是水星觀那位天水神君賜予,用來降妖捉怪的呀!


    在這個時候,在這昏暗無人的牢獄內,在明知道裏麵可能有鬼的情況下,這張符開始發燙了。


    這說明什麽?


    錢懷安的腦子,在這一刻轉的飛快,也就是半個唿吸的功夫,便想明白了。


    眼前這個遞來的手掌,這手掌的主人,就是那個在縣裏麵造下數樁血案的殺人元兇!


    但想明白是想明白了,錢華安這一刻可沒力氣動彈了!


    為什麽?


    害怕啊!


    設身處地去想,在明知道眼前這個屋子鬧鬼的情況下,凡是一個腦子正常的人,都選擇都是離這屋子遠遠的,寧可一輩子都不靠近。


    此刻,明知道這牢獄內有問題,錢懷安進來了,被人打暈了。


    現在醒過來,麵前憑空多出這麽一隻要扶他的手掌,可不就把人嚇傻了?


    這手的主人,仿佛也知道自己把這位縣太爺給嚇到了。


    “您別害怕,我呀……”嬌笑聲在錢懷安的耳邊響起,可那說的話卻是瘮人到了極點:“我可不是人!”


    聽著這句玩笑裏帶著幾分認真的女人嬌笑聲,錢懷安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差點沒緩過來,人又險些暈過去。


    原本臉上被人砸了一拳昏過去之後的鈍痛感就沒緩過來。此刻又被這明知道是鬼的玩意兒戲耍,他的心態在瞬間起了變化。


    那句話說的好,恐懼到了極點便是憤怒。


    錢懷安這一刻,已經害怕到極點,心裏那股火,瞬間就升了起來。


    “好!好!好!”


    望著麵前這隻依舊晃悠個不停的纖細女人手掌,錢懷安嘴裏連咬著牙說了三個好字,隨即伸起手往懷裏那麽一掏。


    “我這兒有個好東西,專門是給你的!”


    說著話,伸手從懷裏那麽一拽。


    那隻滾燙到已經跟開水差不多的錦囊被他拿了出來,一把塞進這隻還在臉前晃悠的纖細小手中。


    同時,錢懷安咬牙切齒的大吼道:“給你!!!”


    隨著錢懷安這聲憤怒到極點的吼聲,那隻在他眼前不住晃悠的纖手,猛地被塞入一隻發燙的錦囊。


    說來也是奇怪,這隻在錢懷安手中已經跟燒滾的開水一般無二的發燙的錦囊,落到女鬼手中時,再沒有任何的溫度。


    正當女鬼愣神的功夫,那抓著錦囊的手,下意識的用力一握,便看小巧錦囊自己無端裂開,內裏升起一道璀璨金光。


    這金光照耀在錢懷安臉上,令他感覺無比的溫暖。同時,昏暗的牢房頃刻被這煌煌金芒點亮。


    錢懷安覺得這陣金光照耀在身上,令他感覺無比的舒服,仿佛一夜奔波未曾合眼的疲憊,在這一刻盡數消散,全身仿佛升起了一股使不完的力氣。


    相較於一臉舒服模樣的錢懷安,此刻握著金光來源的女鬼,便顯得有些過於淒慘。


    這金光最內裏,是一道小巧的碧色玉片,上麵描繪的花紋令祂隻是稍微看一眼便覺得心神震蕩,鬼體都隱隱的有些要潰散。


    這閃耀金光的玉符落在掌心上,仿佛一塊火炭一般,直接將那纖細秀美的巧手給燒出了一個大窟窿。


    “啊!!!”


    被那符籙之上花紋震懾心神的女鬼,迴過神後就發現自己手上的異常。


    看著那白皙手掌被燒穿一個大洞,女鬼兩眼不由得泛白,張嘴就是驚聲尖叫出口,同時劇烈的燒灼鈍痛感不斷侵蝕撕扯著祂的意識。


    祂想要把這可怕的東西扔出去,但對方卻像個活物一般,直接鑲嵌到掌心那被燒穿的窟窿裏。


    “不要啊……”


    這玉片符籙仿佛是專門針對女鬼一般,璀璨的金光在整片牢獄內閃耀時,女鬼全身仿佛融化一樣,不斷滴落著粘稠的液體。


    女鬼覺得,今天自己真的是出門沒看黃曆,倒黴到家了。


    明明在來到這座小縣城時,祂已經仔細查探過,這裏並沒有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存在。所以祂才肆無忌憚的殺人,想要煉製替死鬼傀。


    活著的時候,女鬼渴求的便是長生不死。如今雖然變成鬼物,但也算是另類的實現夢想。


    在變成鬼物之後,祂閑暇之餘便不住琢磨著自己這一身鬼厲陰氣還能什麽特別的變化。


    也不知是機緣湊巧,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女鬼胡亂研究之下,還真發現了一些特殊的功用。


    那些被自己親手虐殺折磨死後的鬼體,女鬼能夠出手幹預,令他們留下來不入天地輪迴。


    在進行一番改造之後,這些渾噩的鬼魂便能作為一種保命手段,必要時刻可以代替女鬼承受致命傷害。


    之前跟陳月曦打鬥,女鬼被綠色寶珠吞食大半陰氣時,便知道自己極有可能死在這裏。便悄悄地催動著鬼術,把自己備用的鬼傀替身給交換過來,本人則是悄悄潛入地下。


    待等到陳月曦和墨盧走過之後,已經虛弱到按耐不住的女鬼這才飛快顯出身形,並吞食了一具許家下人的血肉,勉強恢複自己的形體。


    寶珠吞滅女鬼的替身時,自身靈光遮擋住躲藏在地下的女鬼主體感知,令這位並沒有發現錢懷安身上那神靈符籙與陳月曦的交談。


    如果祂在潛藏時,感應到那符籙的出現,此刻最明智的選擇,便是快跑。


    可祂沒能抓到這一縷生機,隻能說是時辰到來,果報自嚐。


    逃得一命後,女鬼便琢磨著該怎麽報複那個該死的小丫頭片子。


    可想著那能夠吞噬鬼體陰氣的綠色珠子,女鬼渾身顫抖之間,眼神裏流露的是深深的畏懼。


    還不等想出解決那顆珠子的辦法,外麵躺著的錢懷安便醒過來。


    女鬼活著的時候便是樓蘭國的王公貴女,對於雍國這邊的官僚體係也是有些許的了解。


    在看清楚牢房外昏迷的這人,是錢懷安這位清水縣縣太爺後,女鬼的心中頓時就浮現一個陰損的計劃。


    自己隻要把這個縣太爺給控製住,那收拾一個小丫頭片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小丫頭跟狗畜生,對於自己這鬼怪能夠有抵擋的能耐,可麵對同樣是人的縣太爺,她可不一定有辦法!


    敲定了心中的想法,女鬼這才擺著手,想要先戲耍一番這位縣太爺,但沒想到一下子把人給惹毛了。


    神靈符籙一出,祂可就招架不住!


    在金光照耀下,女鬼身上墜落的灰白色液體掉到地麵上,有頃刻間汽化,直接變成一條條煙氣消散。


    “好臭!”錢懷安用衣袖捂著口鼻,再度離女鬼遠了些許。


    再把這裝有符籙的錦囊扔給女鬼時,他便飛快翻身站起來,用完全不符合這個年紀該有的身手,幹脆利索地跑向一旁,遠離女鬼。


    望著那在金色火光中哀嚎不已的鬼影,錢懷安長舒一口氣。心道,這這老道士給的符籙還真是好使。


    望著那一團一團嫋嫋上升的煙氣,錢懷安開始琢磨著接下來,自己該如何處理後續的事情。


    女鬼殺人這一件事,是鐵定要往上報的,定然包不住。


    而第二點,關乎這位天水神君,他在明日定要再度登山拜訪一次。


    雖不清楚這符籙,究竟是老道假借神隻之名送出,還是這位天水神君真當真顯聖。


    不論是二者中的哪一種可能,錢懷安都知道,接下來自己這清水縣怕是要熱鬧了。


    事關神鬼一道,朝廷定是要慎而重之!


    想到這,錢懷安又忽地想起自己已經在那位爺的名下掛了號的。


    如果這神靈顯聖一事當真,那自己這幕下之臣少不了要做一些文章,好給對方在朝堂上多排布一番。


    想到先前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養傷的尊貴人物,錢懷安額頭上不由得又冒出了些許的汗水。


    幸虧那位爺走的早,要是碰上了這鬼屋殺人之事,一旦他出了閃失,自己全家的腦袋可不夠砍的。


    不過,一想到自己被拖入了黨爭之中,他的臉上又露出了幾分苦惱。


    玉片符籙上金光依舊不曾削減,而哀嚎的女鬼早就沒了聲音。


    除那癱軟一地,還稍微動彈些許的粘稠之物外,視線能夠看到的僅僅是那嫋嫋上升的發臭煙氣。


    站在這火光之前,錢懷安思緒已經飄向了遠方,開始琢磨起了之後的計劃。


    但他未曾注意到的是,在女鬼被火光燒灼的同時,其泛著滾滾黑氣的身上隨著金光與神火的摧殘,在其眉心出冒出一塊拇指大的黑色物事。


    看那東西方方正正,模樣有些像是印璽。


    這東西一出現,鑲嵌在女鬼手心的符籙似是發現目標般,瞬間融化成一團金液。趁著火光大盛,錢懷安看不清內裏虛實之際,這團符籙化作的金液似活物般竄到女鬼眉心,將這跑出的印璽包裹。


    待到火光退入,映入錢懷安視線的,就隻剩一坨燒焦發黑的腥臭之物。


    後來錢懷安吩咐仵作查驗,得知這團東西乃是屍骨被焚燒後,黏合成一團的灰燼。雖說不明白骨灰怎麽成這模樣,但錢懷安有一點明白。


    這鬧動一縣之地的女鬼,算是除了。


    而在大牢之外的陰影拐角裏,同樣目睹這一切的老乞丐撚著胡子晃晃悠悠站起來。


    他腳下步伐不急不緩,手中破竹棍敲擊在地上,不發出半點聲音。那一幫緊盯著大牢內的捕頭衙役們,仿佛並未曾發現這個自他們麵前大搖大擺走過的老者。


    他迴身望了眼,那隱約帶著些許金光的昏暗牢獄,在望了眼天幕上,漸漸消散的雲霧,口中莫名的低笑一聲,隨即慢悠悠的迴首,踱步踏出縣衙。


    而在此時,一陣冷風自西極吹來。


    “嘶……”感受著身上吹過的冷風,老乞丐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手中竹棍險些沒拿穩扔出去。


    待到冷風停消,他頭上已經已經遍布汗水,手上抓著竹棍的指節已用力的發白。確認那位不再有所動作,這才長舒一口氣,轉身對著西方天幕處彎腰拜了一拜,口中更是念念有詞道:“是老頭子我欠教訓,勿怪勿怪!”


    聽這告罪聲不難猜出,他是碰上了更加不好惹的一位。


    但究竟這召來冷風的是何等存在,怕是隻有老乞丐自己心中清楚。


    過了好一會,見再無冷風吹來,老乞丐忙又拱了拱手,轉身抓著破竹棍飛快離去。


    明明背後什麽都沒有,可他就是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注視他。確切點來說,自他入了此方界域開始,便落在某位存在的注視之中。


    他想跑、想離開。可在沒有完成這位的意願前,他跑不了啊!


    此刻感受冷風吹拂後,自家身上被栓定的氣機重新恢複自由,老乞丐不由得一喜,隨之便是濃濃的忌憚之色湧上心頭。


    “這地方決不能待了!”


    感受著體內那憑空削去的幾百年修為,老乞丐咧咧嘴,心說自己趕緊帶著小女娃走人。


    要再不走……那位怕是要該主意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大家閨秀開始成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愛吃肉又喝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愛吃肉又喝湯並收藏從大家閨秀開始成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