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


    楚洛坐坐起起,來來迴迴地在房間走,書桌上的題隻寫了半道。


    她在這裏隻認識你,幹嘛想那麽多呢?練題,現在已經二月八號了,還有四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要高考了。楚洛想著走到桌邊,剛拿起筆又丟下了。


    不是你答應說不跟去的嗎,現在又在這裏後悔,小孩兒嗎?寫題寫題。人家肯定也會有隱私空間的啊。楚洛最後還是拿起筆,坐在桌邊。


    還沒寫一個式子,楚洛又蹬了一腳地麵,五個轉向輪滑動,椅子一下停到了床邊。他一翻身,就撲進了床裏,手機點亮又掐滅,每次都會滑到飛信馮秋秋那裏。


    馮秋秋的頭像是一張大合照,有貓、鯊魚玩偶、楚洛,還有她自己。


    楚洛把頭像點開,放大,看著照片裏麵馮秋秋月牙似的眼睛,他嘴角勾起。


    不知道那家夥現在怎麽樣了?會不會被別的人騙走啊?


    馮秋秋又迴到了醫院,找到了楚洛躺在病床上的師傅。


    季延趴在床邊睡著了,下午時分,窗外的雨已經停了,灰黑的雲層裏迸射出金線一樣的光,漫漫地鋪灑在天地間,好像空氣裏都能聞到黃金的味道。


    “是你啊,”樓青山笑了笑,突然就喘了起來,他招手,“咳咳,坐…坐吧。”


    馮秋秋點頭,並膝坐在床邊,看著老人她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她最後想出的解決方案就是找這個老人要一些炁,濃縮進糖裏,隨時可以讓楚洛引燃的炁。


    她是做不到這點的,但她相信這個老人能做到。


    不帶楚洛的理由很簡單,帶了他可能這個話題剛剛開始就要結束了,就像早上醫院一樣。馮秋秋知道,如果在一邊勸她,說迴家,她又怎麽能拒絕呢?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由樓青山開啟了話題。


    “你和我一個故人挺像的,”樓青山看了眼馮秋秋,扭頭看向窗外的陽光笑,“她那會兒也和你對楚洛一樣,我什麽事兒她都要管,還總拿著師姐的由頭對我說教,說什麽一日三餐要葷素搭配、少嚼點兒棒棒糖。”


    樓青山枯枝似的手在棉被上抓出褶子,他扭頭對馮秋秋笑,“可我從沒聽過她的,什麽吃太油對腸胃負擔太重,吃糖太多容易蛀牙。”


    季延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他很少有安靜的時候,但他隔床對馮秋秋低眉笑了笑,有些無奈的意味。


    馮秋秋搖頭,隻是看著老人說話,她不明白,她能感覺到老人語氣裏懷緬、高興的同時,更多的卻是鋪天蓋地的遺憾。


    “現在想起來,剛才會吐血,牙齒掉光說不定都是沒聽她的話。”樓青山看著馮秋秋,“那小子比我還多疑,你要帶帶他,不然他要是信錯了東西……咳咳咳……小延,紙!”他招手,拿到紙麵不改色地擦掉手心的血漬。


    馮秋秋還是準備開口:“楚洛他之前,”他看了下季延。


    樓青山笑,“小延你先出去下吧。”


    “師傅你情緒別太激動了,不然……”季延叮囑一句,走出去拉上了門。


    馮秋秋開始講她和楚洛的經曆,兩人麵對過的事件。


    “那這次,你來找我就是給他留炁的?”樓青山記起和楚洛初遇的那個晚上,那小子確實在接觸他給出的炁之前都是沒有炁的。是個不帶泉眼的容器嗎?


    夏國上下十多億人,樓青山還是在昆侖山裏見過不少奇怪的修士,楚洛這樣需要別人的炁來過日子的也有,解決方法也是存在的,用外置容器。


    隻是外置容器太貴,即便是省級首富也不太能消費得起,要煉外置容器需要更高一個境界的煉器大能。樓青山虛靈階都還不夠,還要跨過一個大境界。


    煉製極其費心費力不說,煉出來的容器隻能由提供血脈的那個人使用,是綁定一個人的,那個人一死,容器也就跟著死了。


    一般人都不會擁有外置容器,但也有天生自帶,像馮秋秋這樣用外置容器替換了內置容器的人在。


    馮秋秋點頭。


    “既然是為了我那寶貝徒弟,”樓青山大手一揮,“你且拿來吧。”


    馮秋秋準備把手心的糖遞過去,手張開卻發現糖已經化了,“我還有,”她從衣兜裏又摸了一把出來。


    樓青山接過糖果,“你就不怕我騙你?而且,你這麽把他的秘密給我說,就不怕我到時候坑你那小男朋友?”


    “那晚碰見老先生的時候,從我地府學到的知識來說,老先生您還能活至少五十年,但等我再迴過神來,今早再看的時候,您的壽元就剩不到十年了。”


    馮秋秋看著樓青山,“他總有理由能說服我,也多疑,所以就讓我來相信其他人吧。”


    樓青山抓著糖的手頓住了,他看著床邊的女孩兒,手剛剛探出去,卻發現床邊的人不是他師姐,如果是他師姐的話,說不定現在還在他耳邊嘮叨,因為他早上吃了一隻豬肘。


    馮秋秋看著老人手裏的金光。迴去該怎麽和楚洛說呢?不說清楚到時候他用著也不方便,說清楚了他又該怎麽看我呢?


    不多時,一共十顆糖就到了馮秋秋手裏。


    “那小子福氣不錯,至於是不是陰差,”樓青山看著馮秋秋那雙溫潤的金瞳。是陰差那又怎麽了?


    “我代楚洛謝過老先生了,”馮秋秋雙手捧著糖,鞠躬。


    “別握化了,到時候給楚洛丟了就白瞎了,”樓青山笑,“迴去吧,那小子說不定現在一個人在家跟猴子似的抓耳撓腮呢,不過他居然沒跟過來。”


    “我跟說了別來的,他也答應了。”馮秋秋把糖收進衣兜裏,又拉鏈拉上,站起來拍了拍,像是在確認糖已經被她裝進了包包裏,“那老先生,我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看著馮秋秋合上門,樓青山瞥見了床頭櫃剛削好的蘋果,他拿起啃了一口。真希望有天能吃上倆徒弟的喜酒啊,真希望有天還能……到底是老了,居然開始想被人嘮叨了。可是我真的想你了……師姐。


    他啃完蘋果,拿了刀自己削,一片一片,蘋果被他削得丟了形狀。


    -----------------


    馮秋秋出門,就看著倆小孩兒坐在銀色的長椅上,妹妹蜷縮在哥哥的懷裏,小聲的嗚咽,哥哥下巴枕著妹妹的頭發,小手輕輕地拍打妹妹的背,輕柔地不似男人,更像是女孩兒在給另一個女孩兒梳頭發。


    “要吃糖嗎?”馮秋秋蹲到兩個小孩兒麵前,手裏摸出兩顆糖,“姐姐手裏還有好多糖哦。”


    哥哥懷裏的女孩兒側臉,露出濕漉漉的眼睛,“媽媽說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媽媽還說…還說……嗚嗚媽媽是騙子,是騙子!”


    女孩兒哭著往她哥哥的懷裏鑽,好像小貓眷戀它的媽媽一樣,哭著哭著,女孩兒就暈了過去安睡在男孩兒懷裏。


    男孩兒還是很冷靜,看著馮秋秋說,“姐姐,能教教我怎麽哄女孩子嗎?”他看著懷裏哭花臉的妹妹,給她擦了擦臉說,“我嘴太笨了,說不出什麽好話,每次她哭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這樣抱著她等她哭暈過去,我怕她…怕她像爸爸那樣突然就……”


    馮秋秋坐到了男孩兒旁邊,“你做得已經夠好了,嘴笨就不說話,你是個很聰明的小孩兒,你爸媽肯定會因為有你這樣的小孩感到驕傲的。”


    “真的…嗎?”男孩兒抬頭,臉上也有淚痕。


    馮秋秋拿紙給他擦了擦,“是的啊。你母親知道你這麽懂事,肯定也會高興的。你妹妹有天也會學著你,像你一樣慢慢地堅強起來。人就是這樣的,需要找個偶像來寄托。往前是你妹妹的偶像是你爸爸,往後就是你了,你的話肯定可以做好。”


    “我……”男孩兒埋頭,搖頭,“我比不上我爸的,一想到會死我都害怕,我爸他是知道會死仍然……”


    “不一定要和你爸爸一樣啊,你爸爸他肯定是愛著你們的,就像你疼愛你妹妹一樣。”馮秋秋掌心撫過男孩兒的短發,軟軟的。


    原本一直沒哭的男孩兒這會兒卻哭了,抱緊了懷裏的女孩兒,無聲的哭泣。


    馮秋秋很想知道這男孩兒爸爸死去的地方,想去找找有沒有遺物留下,說不定能給這一家人一個完整落幕的夢,但她知道,現在不管問什麽問題都顯得很失禮。


    隻有一個除外。


    “小弟弟能告訴姐姐你們的名字嗎?別看姐姐這樣,”馮秋秋拍拍胸脯,“說不定晚上你們和媽媽就能在夢裏見到你們的父親了哦。”


    “真的嗎?”男孩兒抬頭。


    “真的。”馮秋秋點頭,“會有一天,你們會在夢裏相見。”


    “我叫安平,”安平看向懷裏的女孩兒,“這是我妹妹安安。”


    “姐姐知道了,”馮秋秋把三顆糖放進男孩兒手心,“那姐姐就走了,吃不吃糖由弟弟你自己決定就好了。”


    馮秋秋從醫院正門出來的時候,楚洛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還是準備好好學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老婆來自地府,今天也在養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月初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月初九並收藏老婆來自地府,今天也在養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