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之間的廢墟小壩裏。


    李城把馮秋秋從深坑裏扯了出來。


    “喂喂,玩具刀就別拿出來玩兒了吧。”李城抓著馮秋秋的手腕,把她提起來,“天才,你不可能不知道斬陽刀是拿來幹什麽的吧?這刀可砍不死我。”


    “咳咳……你這蠢材都知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馮秋秋感覺體內的氣力在平靜、平穩……消失。


    李城咂了咂嘴,“到底是你,到現在嘴也這麽硬。看你也掙紮不了了,幹脆拿你送人算了。我倒知道有不少同僚饞你得緊。”


    “嗬,如果你不怕這些蠢材斷子絕孫的話。”馮秋秋笑,現出染血的牙床,“我最最後悔的,就是對你們這些混蛋產生了期待。”


    如果沒有過來,或許我的銅錢也不會被搶,爺爺給的棉襖也不會被扯爛。刀斷了是我不對,可我又做錯了什麽才要承受這些啊?


    明明今天還是我十八歲生日。


    馮秋秋以為十八了就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陰差,拿一把趁手的斬陽刀斬奸除惡,把一個又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油膩的人送進地府。


    她還能有互相扶持的友情,親情。


    或許還會有一段開局並不美好,過程也磕磕絆絆,結局卻值得寫進日記裏,在往後漫長的日子裏,牙都掉光的時候,蜷縮在搖椅裏慢慢品味的愛情。


    但是沒有……除了一隻快死的小貓、扯爛的半截灰色襖子、斷掉的斬陽刀以外,她什麽都沒有。


    看著自己一步步被拖著走,未來一點點的灰暗。


    馮秋秋想哭,眼淚就真的掉了下來,可悲的是,她發現她連抬手擦臉的力氣都拿不出來了。


    哐當——


    手裏的半截斬陽刀也拿不住了。


    “嗚……憑什麽啊。就我沒有朋友……”馮秋秋哭出聲。哭出來還好受些,出醜就出醜吧。


    反正……她出的醜也夠多了。周圍也沒她在意的人……除了她爺爺,也沒真正喜歡她的人。


    都無所謂了。


    李城一愣,歪頭看著馮秋秋臉上豆大淚珠愣了。


    這人會哭?李城不明白。因為他以前可沒見這女孩兒哭過,但對他來說,要幹的事情其實也沒差。


    隻是楚洛到底是看不下去了。直到走出來之前,他小腿都還在發抖。


    五麵混凝土牆,一拳打穿。他並不覺得他真的可以承受住這種程度的力量。但是還是走出來了。


    楚洛踢了顆石子走出來,他覺得他腦子可能有些不正常了。


    為什麽要從幕後走到台前,他其實也不明白。或許是‘爛好人’也像病毒一樣會傳播吧……


    “不知道你誰,”楚洛看了眼愣著抽鼻子,淚珠滿臉的馮秋秋,又看向李城,“她是我朋友,你能不能把她放了呢?”


    “?”李城歪頭,“小子,你在和我說話?”他不明白,楚洛這很顯然一個普通人的氣息,到底是怎麽看見他的。


    “要不然呢?難不成我在和這裏的蚊子說話嗎?”楚洛話比他腦子還快,說出來他就有些後悔了,這麽激怒對方對他來說是完全沒好處的。


    但他不知道他哪兒來的火氣,不吐出來,就要把他燒了。


    如果現在楚洛拉開褲腿,或許就能看見腳踝的炎環有反應了,在燃燒、翻滾。


    “你來幹什麽,”馮秋秋抬手,手晃著指了指高架橋的方向,“帶著小秋秋離開,我馬上就出來接小秋秋。”


    “你們居然真的是朋友?!”李城驚愕,對楚洛為什麽能看見他都不那麽在意了,“大天才,你可是我們黃泉學府首屈一指的天才,怎麽可以和普通人做朋友。”


    “你是把頭和屁股裝反了是嗎?滿口噴糞。”楚洛沒看馮秋秋,隻是對李城罵,反正已經罵過了,再多罵幾句也沒什麽。


    “你說……什麽?”李城把馮秋秋丟在了地上,扭頭看著楚洛。


    楚洛隻感覺周圍的空氣瞬間重了。完了,陰炁這東西還有這種用法嗎?我內髒恐怕——


    “噗——”楚洛吐出一口血霧,同時,他又在胸口感到了久違的溫暖。胸口瞬間就沒那麽難受,也能正常唿吸了。


    “楚洛你走啊,”馮秋秋難得有力氣,朝著他大吼了句,她撐起身子,“你打不過他的。”


    李城見狀,目光在二人之間來迴,然後停在了楚洛身上。


    楚洛看著巨人一樣的李城朝他走來,但他整個身體還是不能動,但是手指可以動了,隨著對方接近,然後就是手掌,就像孫悟空身上的五行山在崩碎。


    “我說,你玩兒過她了?”李城彎腰看著楚洛笑。


    猝不及防的詭異問題讓楚洛大腦宕機了一瞬,接著就是火山爆發似的怒氣。


    楚洛不明白,這馮秋秋到底幹了什麽。值得一個2m高的大男人耿耿於懷,打了這麽久,她明明連這個他的衣角都沒摸到。


    啪——


    楚洛發現自己能動了。


    不過沒想到,第一次和陰差打架,會以這種極具侮辱性的耳光開場。


    李城好像也懵了一瞬,他心裏的怒火剛起。


    啪——


    楚洛又在李城另一邊補了一巴掌,“對稱了,傻狗。”


    馮秋秋朝著楚洛爬過來,“李城,這是我們兩個——”


    轟——


    小壩裏又多了個深坑,楚洛躺在蛛網坑中心,疼得站不起來,所以幹脆躺平了,但他又感覺身體深處好像有特殊的東西在流動,準確的說,是順著血液流動。


    心髒每跳一次,身上的疼痛就衰減一份。


    “吃飯沒?”雖然目前的痛感告訴楚洛,他的內髒可能已經粉碎了,但他知道,這是假的,還沒到極限。


    如果都不能把他打得暈死過去,那又何談突破他極限呢?那個女人在他昏死過去之後,應該也嚐試了很多方法、甚至窮盡全力要殺他吧?


    想到這裏,楚洛感覺自己的手腳能動了,他爬起來,甩了甩胳膊,一臉疑惑地看著李城,“你真的吃飯了?”


    李城看著毫發無傷,在坑裏站起來的楚洛,也是吃了一驚,看著自己的拳頭,有些不自信了。


    楚洛很自信,也疼得要死了,“如果你就這點兒水平,就給我把秋秋的銅錢還給她。”他指著一邊宕機的馮秋秋說。


    “嗬,就憑你?!”李城腳下石磚盡碎,帶著音爆的一拳打在了楚洛肚子上。


    楚洛撞斷五堵牆之後,跪在地上幹嘔。要死了,真的要疼死了。


    好像身體每個細胞都在唱反調,楚洛雙腿開始打顫。他害怕了,不想從這裏出去,也不想再挨打了,哪怕這些疼痛感在流逝、平靜。


    但是最初那一拳打到肚子上也是會痛的啊!他又不是水做的,完全沒有痛感。


    沒有誰天生是個受虐狂,而且用這個能打垮大樓的力度來,鋼筋鐵骨的受虐狂都會哭著說不要。


    麵對這樣的人形猛獸,逃跑也不丟人不是嗎?


    “之前不是那麽狂嗎?現在怎麽沒聲了?”李城大笑,打爛一堵牆進來,看見楚洛之後卻笑不出來了。


    楚洛正在活動筋骨,臉上帶著玩味的表情。疼死了,但又不能表現出害怕的情緒。


    李城心裏開始沒底了。難道說,這家夥是人界特別厲害的那種?不會是昆侖山執法閣的人吧?


    “來啊。”不能露怯,不然這人下手更狠。楚洛做出葉問的架勢,藏在身後的一隻手在顫抖。


    隻是李城看見楚洛這套有些古樸的起手式,心裏更沒底了。


    要不還是還給她算了?反正那也隻是個廢物而已,就算拿走這半枚銅錢也沒什麽。最多我們少個玩伴罷了。但是惹上昆侖山執法閣……李城咽了下口水。


    “我的要求很簡單,”楚洛陳述,“首先,把銅錢還給馮秋秋,然後,給我們兩個道歉。”


    道歉……想到馮秋秋的那張臉。李城捏緊拳頭。我爺爺好歹是黃泉獄的三大管事之一,他昆侖山還敢殺我不成。


    “那你還是去死吧!”李城帶著拳風跳向楚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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