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玄石跑進這個雜物間後,轉身關好門。


    他覺得這裏太過擁擠了。


    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他剛進來的時候,明明還有一定的空間。不說別的,他能輕易地轉身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在他背對那些雜物那一刻,他覺得身後有不少東西在死命地擠他,就像高峰期的地鐵。


    怎麽迴事?


    祝玄石臉上的激動消失無蹤,一絲驚恐爬上臉頰。


    他拚命地用手臂撐著門,以免自己被壓扁。


    他艱難地轉過頭去,看向身後。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差點迸裂。


    雜物間裏,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


    小小的房間裏沒有任何家具和雜物,是人。


    隻是那些人,均是身體扭曲,麵容可怖。有的身體細長,像是被揉捏拉伸的麵團;有的五官腐爛,渾身血汙;有的分明是一具掛著碎肉的骨架,但兩隻眼球卻偏偏炯炯有神,好奇地打量著祝玄石。


    “啊啊啊啊啊!!!!”


    終於,祝玄石發出了一陣淒厲的慘叫。


    這一聲慘叫,觸發了某個開關。


    剛剛還靜靜地待在他身後的那些惡鬼,部發出了刺耳的咆哮,而後衝向了他。


    隻是一個瞬間,除了頭部,祝玄石的身就一塊完整的皮肉也不剩,但他卻並沒有死。


    他的意識很清醒。


    這很可能是他這輩子最清醒的時刻。


    他繼續慘叫著,一聲比一聲淒慘。


    他變成了一個隻剩一顆頭顱的骷髏。


    但他依然沒有死。


    那些惡鬼停止了攻擊和撕咬,再次安靜下來,好奇地看著他,似乎是覺得祝玄石已經成為了它們的同類。


    祝玄石突然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


    《極度深寒》。


    他記得裏麵有一個人被怪物吞掉,後來又被吐了出來,但身體已經被胃液腐蝕,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個人在絕望之中,發出了淒厲至極的嚎叫。


    就如他現在這般。


    祝玄石突然冷靜下來。他停止喊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肉被啃得還算幹淨,隻留下了一些血絲和骨頭上凹凸不平的齒痕。


    這種從旁觀者的角度看著自己骨頭的感覺,詭異莫名。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會有“死亡是一種解脫”這句話了。他現在就希望自己立刻死去。


    他的願望實現了。


    一隻惡鬼突然張開了黑色的巨口,將他的頭吞了下去。


    ……


    逃!逃離那個鬼!


    方寬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腿在做什麽。他隻是憑本能在跑。


    他雖然不聰明,但他也知道,阿慧是鬼。


    什麽卡牌遊戲,誰會和鬼玩什麽遊戲!那不是玩命嗎?


    大廳裏那麽多人,但阿慧隻有一個,大家一起逃跑,至多隻會有一個倒黴鬼被殺。我好歹是個男人,速度比那些女人要快上不少,死的人絕對不會是我!


    如此想著,方寬快速地向著一樓走廊的裏側跑去。


    他的打算是,逃到其中一個房間,然後從窗子跳出去,離開這個山莊。


    阿慧就是這次任務的鬼,這一點毫無疑問。


    遠離她,就是活著度過這次任務的辦法。


    至於那個真相,他打算在逃出這個山莊後再輸入到衣袋裏的平板電腦中。


    方寬沒有去分辨那些房間的號牌,隨意地撞開一扇門就衝了進去。


    裏麵黑漆漆的,一股黴味撲鼻而來。


    他慌慌張張地關好門,下意識地去摸索牆壁上的電燈開關。


    沒摸到。


    隨後他才意識到,不需要開燈,反正自己也不會在這個房間待多久,隻要從窗子逃出去就大功告成了。


    他放棄了繼續尋找電燈開關,轉而跑向了窗。


    窗外是一片黯淡的銀白。那是被雪覆蓋的山莊大院。


    那院子的麵積相當大,坐落在這個院子四條邊上的四幢別墅,從高空看上去就像棋盤的四邊各放了一個魔方。


    方寬沒有心思去考慮為什麽這個山莊是這樣的布局,他隻有一個念頭。


    逃出去。


    他來到窗邊,抬起手,碰到了窗子的一個插銷。


    他突然渾身一個激靈。


    萬一這窗子和上次閣樓任務裏的窗子一樣打不開怎麽辦?


    他的腦子嗡嗡響,手也哆嗦起來。


    他的手抓著插銷,卻不敢用力。


    他害怕自己遭遇最可怕的結局。


    終於,他咬了咬牙,手上的力氣加大。


    插銷動了。


    窗子沒有被靈異力量鎖死!


    他激動得不能自已,手哆嗦得更厲害了。


    整整過了兩分鍾,他才將窗子打開。


    他跳上窗台,一隻腳探了出去。


    似乎沒有什麽異常。


    另一隻腳也伸出了窗框的範圍。


    還是一切正常。


    他內心一喜,抓緊窗框,整個人從窗子鑽了出去。


    這裏是別墅的一樓,窗台距離地麵不算遠。


    他看了看下方的雪地。


    雪地像鬆軟的絨毯,帶著無盡的溫柔,就像在歡迎他跳下去一般。


    他跳了下去。沒有疼痛傳來。


    又是一陣狂喜。


    他沒有耽擱,向著某個方向快速地奔跑起來。


    外麵的空氣冷冽,吸入鼻腔後仿佛無數帶著刀子的細小生物一般令他難受。


    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他不停地跑著,耳畔是唿唿的寒風。


    他迴頭看了一眼,腳步卻沒有停歇。


    醉柳別墅已經位於幾百米外,看上去變小了很多。


    大廳依然燈火通明,但其它房間都帶著深沉的黑色惡意。


    那裏還有幾個活人?


    方寬的心髒收縮了一下。


    他將頭轉迴,繼續跑。


    突然,他覺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似乎有什麽東西不太對勁。


    他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


    他的嘴張著,眼睛驚恐地瞪大,整個人陷入呆滯。


    心髒狂跳不止。在這寂靜的冬夜,在這空曠的山莊大院,他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還能感受到血液在自己的血管裏狂躁的跳動,似乎隨時會撐破血管的束縛,從皮膚上迸發出來。


    怎麽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怎麽可能?


    方寬的頭像被過度充氣的氣球一樣,幾乎立刻就要爆裂。


    他剛才迴頭時,看到了已經遠離了自己的別墅,也看到了身後的大片的雪地。


    雪地上,沒有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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