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招娣也嘀咕,“坐了四天的車,簡直要死掉了,怎麽也要休息一天的呀。”


    聲音不大,但足夠所有人聽到,隻是沒人理她。


    年齡最大的男知青,拎起一個最大的提包,對七人說:“我叫黃家明,是六八年來的老高三,以後需要幫助都可以來找我。”


    又對旁邊一個女知青說:“趙初蕊,我帶男同誌迴去,這三個女同誌就交給你了。”


    趙初蕊笑著說:“放心吧!不過吃完晚飯,你們得幫我們把鐮刀都磨好了!”


    “沒問題,那是應該的!”


    林自在幾個拎上行李,跟著趙初蕊走進女知青院子大門,院子不小,足有六七十平米,挨著男知青院子那邊的杖子邊上,碼著一排柴火,角落裏是一個帶著鐵皮筒子的土灶。


    院子南邊有一排低矮的象征性籬笆,還有個小門,通往南邊的菜園子,菜園的西南角,是個一米見方,兩米多高的...廁所。


    趙初蕊對林自在三人說:“咱們一共就兩個屋子,大屋呢,最多還能再住兩個人,但你們是三個人,所以隻能一起住小屋了。平時為了節省柴火,小屋一直沒人住,就是存放箱子用。這幾天知道你們要來,我特地燒了幾迴南邊的炕,東西也都騰到北炕了,你們看看,還缺什麽,我都盡量幫助解決!”


    “謝謝趙姐,你人真好!”劉文靜笑眯眯地說。


    “別謝我,咱們都離家在外,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不過,農村可不比在家裏,你們可不要哭哦!”趙初蕊笑著拉開宿舍二門,率先進去。


    一進去就是個大廚房,貫通南北,左右各有大小兩個灶台,北麵牆上一人多高處有扇小窗戶,窗下是一個長長的木頭架子,上麵放了鍋碗瓢盆,油鹽醬醋,挨著大屋大灶不遠是一個大水缸。


    大灶前,一個大辮子女知青正蹲著歪頭生火,其餘四人都是一副累得不想說話的樣子,進了大屋,一個梳著兩把刷子的女知青端著臉盆出來,從水缸裏舀水。


    “哎哎哎!敢情不是你挑水了,省著點用!我還沒做完飯呢!”大辮子不高興地說。


    “飯要吃,臉也要洗啊!”兩把刷又舀了一瓢水,把水瓢往水缸裏一丟,端盆就到院子裏的土灶沿上洗臉去了。


    “史亞楠!”大辮子氣憤地衝到二門口,“缸蓋都不知道蓋上嗎?”


    “張春梅你叫喚什麽,自己蓋上不就得了!”史亞楠一邊搓著手裏的香皂,一邊迴嘴。


    林自在是經曆過這段歲月的,隻是沒下過鄉,當時機械廠的工人雖然也都上綱上線的,但可沒她們說話這麽衝,對比之下,趙初蕊還算是個溫柔的人。


    趙初蕊衝林自在幾人一笑,“大家今天太累了,心情都不好。”說完走過去,把一個高粱杆兒做的蓋簾蓋在水缸上。“春梅,先用蓋簾蓋一下,吃完飯再蓋缸蓋吧,等我忙完了這邊,就幫你做飯,別著急啊!”


    “輪到我就得多做好幾個人的飯,誰不著急誰來!”張春梅沒好氣地說。


    趙初蕊還是笑,帶頭走進小屋,林自在三人對視一眼:這“好幾個人”無疑就是說她們三個了。


    小屋確實小,一進去隻有三米多的長度,南北進深是和廚房一樣,足有六米,南北各一鋪炕,中間地麵是土的。


    北炕上擺放著六個大大小小的木頭箱子,有紅色的,也有原色的,都上著鎖,箱子上麵還都放著提包或者打好的包袱,地上還擺放著幾雙棉鞋。


    “敢住嗎,要是害怕我就問問,看誰願意過來和你們住。”趙初蕊迴頭問三人。


    小屋的炕,三米多寬,一麵最多能住四個人,林自在意念瞄了一下大屋,一麵炕最少能住八個人。


    這雙豐生產隊當初為了知青,還真是舍得出錢啊。


    林自在看了看劉文靜和陳招娣,“我沒什麽怕的。你們呢?”


    兩人臉上肉眼可見的忐忑,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搖頭說:“不怕。”


    趙初蕊又笑,“那就好。我已經告訴張春梅晚上帶你們的飯了,等隊裏發了糧再還我們吧。”


    趙初蕊一走,三人顧不上多說話,先從行李裏把吃飯的家夥什兒拿出來,三人帶的居然是同一款式的鋁製飯盒,林自在和張文靜帶了兩雙木頭筷子,陳招娣還多帶了一柄長把鐵勺子。


    林自在出去找了一把笤帚進來,掃了兩下地麵,又端著臉盆出去,到水缸邊舀了兩瓢水。


    正在切黃瓜片的張春梅眼光像刀一樣射過來,“你幹嘛?”


    “打水洗臉啊。”林自在對她微笑一下,想想,又打了兩瓢,“我給她們也帶點兒。”舀完水,把水瓢放到灶台上,蓋上蓋簾,又把水瓢重新放到蓋簾上,又衝張春梅微笑一下,這才端著水迴到小屋。


    張春梅麵無表情,一直目送她進了小屋。


    把水給劉文靜和陳招娣勻了一些,林自在說:“咱們都省著用吧,這裏吃水打水好像是個麻煩事兒。”剛才意念籠罩全村,一條l形的主道,加上通往生產隊田地的一條土路,兩邊都住滿了人家,可全村隻有兩口水井,一口在生產隊這邊,一口在公社小學不遠處。


    三人洗了臉,又胡亂用毛巾擦了擦身上,劉文靜端著水盆就要去倒水,林自在喊住她,“別倒!”


    劉文靜嚇一跳,“咋了?”


    “留著!”


    林自在從網兜裏扯出塊抹布來,在自己洗過臉洗過腳的盆裏蘸濕擰幹,在炕席上擦拭著。


    劉文靜明白她的意思了,也放下水盆,“我滴媽,孟繁西你媽居然連抹布都給你帶了半塊!你媽可夠細心的!”


    “並不是,是我硬從孟繁南哪裏搶來的半塊。”林自在一邊迴憶了一下下鄉前孟家雞飛狗跳的日子,一邊爬上炕,蹲著把整個炕都擦了一遍,盆裏的水一下就變得黑乎乎的,她支使劉文靜,“把盆裏的髒水撣到地上,要均勻,別和泥了!”


    劉文靜聽話地慢慢撣水,陳招娣則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


    “招娣!”林自在叫她。


    她如夢初醒地扭頭,“啊?”


    “你會生火嗎?”


    “我隻會生煤爐子,這種我不會。”陳招娣慚愧地低頭,心裏懊惱得不得了,為什麽別人都能和本市女同學分到一起,互相照應,自己卻隻能和一個不認識的男同學分到了這裏,這邊的人都太兇了,一開口就要打架一樣。離家三四千裏遠,她真的害怕被人欺負。


    “那你去院子裏抱兩根兒柴火迴來,放在南炕這邊的灶頭,一會兒我來燒炕。”林自在指了指柴火垛的方向。


    顯然趙初蕊說的燒了幾迴炕,是不準確的,起碼現在的炕是冰涼的。


    在東北,不管春夏秋冬,這炕,起碼晚上是要燒一迴的,不能睡涼炕。


    不一會兒陳招娣迴來了,林自在又把手裏的抹布交給她,“你擦炕吧,我已經擦一遍了。”說完端著髒水出去,看到灶台邊的兩根柈子,她趔趄一下差點把臉盆扔了。


    ——她居然真的隻拿了兩根柈子!


    做飯的張春梅背對她,嗤笑了一聲。


    林自在出去,把水慢慢撣到院子裏,迴屋時,又多抱了些柴火迴來。


    “柴火都是我們辛辛苦苦拉迴來,劈好的!想著還!”張春梅冷冷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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