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猜測這個穿越來的邱鹿鳴,隻是與原主邱鹿鳴同名,卻沒能獲得原主的記憶。


    所以她一直抱著頭,隻說自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寥寥幾句話,林自在卻聽出口音的差異,原來的邱鹿鳴是奉天口音,有點土氣,但如今的邱鹿鳴卻和小護士一樣,帶著河南腔調。


    她慶幸自己接收了原主的記憶,不必擔心被人識破,這一刻她有種優等生看差等生的優越感。


    這時,楊醫生帶著護士來到病房,要給邱鹿鳴做檢查,起初邱鹿鳴還不明所以,直到看見楊醫生拿著聽診器靠近她的胸口,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從病床滾落下去,胡亂抓起地上的快穿爛的鞋子,氣憤地指著楊醫生,“大膽狂徒!休得無禮!”


    楊醫生皺眉看著邱鹿鳴,用沒拿聽診器的手,捏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林自在沒心思再看邱鹿鳴的熱鬧了,忙上去解圍道:“楊醫生,是這樣,鹿鳴從前是北大劇社的成員,這次高燒,大概留下後遺症,這會兒定是沉浸在某個角色裏了。嗬嗬,您多包涵吧。”


    楊醫生放下手,十分紳士地點點頭,“有事就喊護士吧。”然後就出了病房。


    昨晚送紅糖年糕的護士應該是下班了,現在這個小護士一口西南官話,一邊說著話,一邊扶著邱鹿鳴躺好,“邱小姐你先躺一哈,不要著急,就在醫院安心養病,隻有徹底病好,才能更好地去學校讀書撒!”


    邱鹿鳴眨巴著眼睛不說話,等護士一走,她就一下扯著看身上的病號服,一下撲到窗邊看窗外,又故作鎮靜地爬迴床上,蓋上被子端正地坐好。


    林自在心裏忽然咯噔一下,猛然想到,這個邱鹿鳴來了,那就意味著原來的直言快語、背她走了好多路的邱鹿鳴去了!


    她忽然眼圈發紅,胸口像被什麽堵住了,連空氣都不能通過,她倏地站起來到走廊去站著,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從前的邱鹿鳴和從前的陳靜怡一樣,應該是都死去了,所以她們這兩個無家可歸的來自不同時代的靈魂,才有機會占用了人家的身體,這應該算是借屍還魂,從前的林秀娥也都是這樣不斷重生的。


    想到熱心仗義的邱鹿鳴因為一場高熱,就那樣死掉了,她覺得心痛可惜。——原來,在火車上熬了半宿,也不過是救了一個來自古代的邱鹿鳴而已。


    她聽到病房裏有低低的啜泣聲,想必是新的邱鹿鳴因為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而手足無措吧。


    林自在懷著極其複雜的情緒,迴到病房,卻見邱鹿鳴閉著眼睛在裝睡。


    她站在床尾,看著側身躺下的邱鹿鳴臉上有隱約的淚痕,心想,大長公主,她剛才喊過大長公主。


    公主是皇帝的女兒,長公主是皇帝的姐妹,大長公主則是皇帝的姑姑。這邱鹿鳴口口聲聲自稱從三品女官和奴婢,那麽她就極有可能是伺候大長公主的人了。至於哪個朝代的,就不好猜了。


    林秀娥生在唐朝,在宋元明清都生活過,她有關於秦國大長公主、魯國大長公主和魏國大長公主的點滴記憶,卻是一個也沒有近距離接觸過。


    正想得出神,就見邱鹿鳴忽然一個骨碌坐起來,雖是跟她說話,卻並不拿眼睛看她,“靜...靜怡,我為何會在這裏?為何頭痛欲裂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林自在心裏為邱鹿鳴的主動點了個讚,笑著坐下來說,“鹿鳴你真是撿了一條命啊,你是在路途中感染了惡性瘧疾,上了火車才發作,燒到40多c,滿口胡話,一會兒喊女官,一會兒喊公主,還說什麽中毒了,是我給你紮了手指頭,緩解了點體溫。”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邱鹿鳴沒有抬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多謝。”


    林自在哈哈一笑,“從前是我磕破了頭暈倒,你背我走路,現在我還了你的人情,咱倆兩不相欠了!並且我也沒徹底解決你的發燒問題,直到今早到了春城,人家醫生給你打了針606特效藥,才是真正緩解了病情。嗯,接下來,你得在這裏住院觀察幾天,才能迴學校去。”


    說完,林自在又盯著邱鹿鳴看她的反應,隻見邱鹿鳴眼睛半垂,眼珠左右轉動幾下,顯然是對一些陌生詞匯不理解又不敢詢問,她伸出手來看自己的食指,點點頭,飛快抬眼看看林自在,又抿著嘴躺下,蓋上了薄被。


    當晚,林自在又發現,這個邱鹿鳴睡得極不安穩,倒沒再說什麽胡話,隻是輾轉反側,她從躺椅上起身過去查看,忽然被邱鹿鳴抓住了手,嚇得她差點喊出聲來。


    邱鹿鳴抓住了她的手,似乎安心了,竟漸漸睡得安穩,林自在掙了一下,沒有拽出手來,索性也在病床上躺下,兩人擠著睡了一晚。


    早上醒來,邱鹿鳴又沒了蹤影,林自在出去找了一圈,就見邱鹿鳴在醫院的小花園裏跟一個園丁在說話,不時點頭或者搖頭。她悄悄退迴病房洗漱,等邱鹿鳴迴來,她裝作不在意地說:“你跑哪兒去了?”


    邱鹿鳴指了指窗外,扯出一個笑容來,又躺了迴去。


    ******


    三天後,李老師和田佩芝來接邱鹿鳴出院,田佩芝還帶來兩套幹淨的陰丹士林旗袍,讓林自在和邱鹿鳴換上。


    邱鹿鳴十分不情願穿這種露出小腿的裙子,林自在就笑著說:“鹿鳴,你不是一直最喜歡這種藍色旗袍嗎,我說土氣,你還不樂意呢!”


    邱鹿鳴聽了趕緊拿去換上,有些扭捏地走出來,很快又鎮定下來。


    李老師叫了兩輛黃包車,他自己帶著邱鹿鳴的行李坐一輛,三個女生則擠了一輛,林自在看邱鹿鳴一直悄悄打量黃包車,就笑著說:“佩芝你說,這黃包車不就是一個寬椅子裝了倆輪子嗎,要是古代把轎子也裝了輪子滿街拉著跑,是不是也挺快的?”


    田佩芝切了一聲,“古代要講究快,索性就騎馬了,人家八抬大轎抬的就是個排場!你安了倆軲轆上去,簡直成了笑話!”


    “怎麽就是笑話,那汽車可不就也叫做轎車?”


    邱鹿鳴悄悄抿嘴笑,她坐在最左側,側著頭一路不動聲色地看著沿街的店鋪和來來往往的人群,眼神裏有藏不住的慌亂和新奇。


    田佩芝幾次擔心地越過林自在去摸邱鹿鳴的頭,“我說鹿鳴,你別是真傻了吧,怎麽得了瘧疾後,話這麽少了,你的伶牙俐齒牙尖嘴利都哪兒去了?”


    “是啊,鹿鳴這些天,話真的很少呢。”林自在也說。見邱鹿鳴不出聲,就對田佩芝說:“不過,我前些天血虧得厲害,也是懶得開口呢。”


    “嗬,我可沒見你少說一句!”田佩芝冷笑一聲。


    林自在也不生氣,嗬嗬地笑。


    黃包車七拐八拐,到的居然是一個祠堂。


    林自在正奇怪著,李老師說:“新校舍馬上就竣工,現在師生們都在四處寄宿,過些天步行團的同學們就要到達春城了,很快我們就可以重新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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